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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攛掇

  鸞兒嘆了口氣道:“前幾日病了一場,如今剛好些,只是精神不濟,嘴里也沒個味道。”

  崔道姑連聲嘆氣,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比出劍指,從袖中掏出一卷黃紙錢,在鸞兒腦袋上繞了兩個圈兒,拿到外頭焚化,再進屋里道:“方才給姑娘祛了祛晦氣和病氣,睡一覺便好了。姑娘這也是流年不利,有災星照命,這才身子骨虛弱,且犯了小人,有口舌之爭,上半年還有幾步好運,到下半年事事不順心隨意,易有無妄之災。”

  這一番句句點到鸞兒心里,忙忙點頭道:“就是這樣,果然是女神仙!”

  崔道姑又嘆一聲道:“幸虧姑娘是個福大命貴之人,方才守得住,要在別人身上,還指不定怎么樣呢!”

  鸞兒身子微傾,急切道:“那神仙說說,這有什么化解之道么?”

  崔道姑在炕上盤了腿道:“這也沒什么難的,這兩日道觀里做場法事,專門是除妖送祟的,姑娘捐些香油錢,功德加倍,災星自然退去,吉星自然高照,福祿壽喜就全隨著來了。”

  鸞兒道:“這香油錢是多少?我一定要捐的。”

  崔道姑道:“二兩銀子不嫌多,一文銅板不嫌少,全看姑娘的意思,不過捐一兩銀子以上,是要寫功德牌記名兒焚化,晚上我也要做法,跟王母娘娘的侍女遞話兒上報的。”

  鸞兒想了想道:“最近我身邊兒小人當道,忒不太平,還是多舍些,還求神仙向天人們多說些好話。”說罷命寸心拿鑰匙來,打開炕頭箱子的鎖,從箱底摸出一只錦囊,從中摸出一塊二兩的碎銀,交給崔道姑。崔道姑忙道:“無量佛,姑娘大仁大義了!”

  鸞兒嘆了口氣道:“不過是花幾兩銀子罷了,這點子還拿得起,若是做這一場法事,真讓我災消難滿,也是我的造化了。”

  崔道姑笑道:“姑娘說這個話做什么,眼見樓大爺年紀輕輕就是三品官兒了,將來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姑娘是妥妥的貴人命,將來再得個貴子,一輩子的福是享不盡的。”

  鸞兒嗤笑一聲,道:“什么貴人命,我如今就是個秋后的蒲扇,任人作踐。大爺看重畫眉也就罷了,她好歹是大爺上峰送來的,多少有臉面,老爹和哥哥都是官身,抬舉她當個姨娘也不為過。就是…”說到這里覺得不對,立時閉了嘴。

  崔道姑是個聰明人,察言觀色道:“姑娘是瞧不慣香蘭?”

  鸞兒本不想再說,但崔道姑問起來,心里的憤懣便收不住了,冷笑一聲道:“除了她還有誰,人家可是地道的仙女兒,自從大爺得了這一位,別人都看得跟糞土似的。不過臉蛋兒俏些,形容縮手縮腳,小家子爛氣,哪一點上得了高臺盤!”

  崔道姑道:“我看她也不像個好的。我聽說大爺納了新人兒,一來這院子就想先去拜訪的,沒料到小丫頭堵在門口都沒讓進,甭說一口熱茶了,連臉面都不曾給我,我的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除了太太,還沒有這么大架子的呢!”

  鸞兒哼一聲道:“可不是,大爺糊涂了,竟看上她。”

  崔道姑道:“有道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以色事人沒有長久的,過些日子,大爺新鮮頭一過,就會想起姑娘的好了。”

  鸞兒長嘆一聲道:“也就只能如此了,否則還能怎么樣呢。”

  崔道姑道:“姑娘何必唉聲嘆氣的,不是還有書染姑娘,她在大爺跟前得臉,最是說得上話的。”

  鸞兒火氣又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就她?我前幾日病,她不過就來看了一回,又打發人送來點東西。見那小妖精得人意兒,上趕著巴結去了,哪里還想到我!”

  崔道姑冷笑:“我瞧書染也是,你是她親堂妹,她該事事處處為你打算,但凡她肯多盡一分心力,也不至于讓那小妖精張狂成這個模樣。話說回來,既然姑娘少個臂膀,就該事事為自己謀劃,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這種事,自己再不爭一爭,日后還怎么出頭呢!”

  鸞兒道:“我是想爭,只是力不從心,哪有這么好謀劃的。不知這樣的事,菩薩神仙管不管了?趕明兒個仙姑替我多求幾回,靈驗了我重重謝你。”

  崔道姑嗤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自己都不謀,讓老天爺怎么幫你呢。我看姑娘是個聰明的,八字又金貴,為人又颯利,存了心想結交幫襯一把,姑娘是久在內宅里頭不知道,外頭多少貴人,都是老身行走陰陽兩界,把前途疏通順暢的。姑娘要是自己不爭氣,老身也沒辦法了。”

  鸞兒一聽這話有譜兒,不由怦然心動,忙親手給崔道姑添滿了茶,道:“仙姑走南闖北,也進過不少大戶人家,定是有經歷有眼界的。我跟仙姑素來投緣,說話都能說到一處去,如今遇到這樣難的事,還求仙姑教我。”

  崔道姑道:“‘教’這個字不敢當,只是看姑娘白受窩囊氣心里頭不平罷了。只是幫姑娘一回,也是費心熬力的…興許還要折損我十年道行,五年陽壽哩!”

  鸞兒笑道:“仙姑若是為我盡心力,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等我當了姨奶奶,再生了兒子,日后林家偌大家業怎也要有我們母子一份兒,萬萬忘不了仙姑的好處,記一輩子的,就算現在,也虧待不了您。”說著又打開箱子,從里頭拿出一個紅綢子裹著的包,打開一瞧,只見是一副金鑲紅珊瑚的耳墜子,并一條珊瑚墜子的金項鏈,黃澄澄的直晃人眼目。

  鸞兒遞上去道:“這是大爺從外頭帶回來的,金陵都沒有的貨色,你看這珊瑚紅得跟血似的。這一套仙姑先拿去,還有件石青色的綢緞衣裳,我嫌顏色老了,一直沒穿,仙姑也拿去。另外還有十兩銀子,是大爺新賞下來的。仙姑拿去花差。只要是能把那小妖精趕出去,讓大爺對我回心轉意,仙姑再來,我加倍的謝。”

  崔道姑已伸手將首飾和銀子抓在手里,一邊往袖子塞,一邊笑道:“姑娘是個爽快人,老身也明人不說暗話。這點子銀子,把那小妖精絕了容易,若是讓大爺回心轉意,只怕還…”

  鸞兒立時道:“這都好說。”又掏出幾根簪子,看箱底還有幾樣值錢的首飾,猶豫片刻,終于沒舍得,只將那些遞于崔道姑道:“只有這些值錢的,再沒有了。若仙姑真靈驗了,我傾家蕩產,回家里湊錢,也把銀子都給你。”

  崔道姑咂著嘴不說話,半晌道:“這點銀子著實不夠,可我看姑娘也是個實心人,咱們娘倆兒是長久的交情,這樣,姑娘給我寫個欠條,也好日后有個憑證。”

  鸞兒道:“這也不錯。”當下要來筆墨紙硯,崔道姑刷刷點點寫完一張,念與鸞兒聽,鸞兒按了手印,崔道姑便將那紙收起來。摸出兩個包了布的包,遞給鸞兒道:“紅布的是回心轉意符,拿你和大爺一縷頭發,打成一個結兒,跟這符放一起,壓在枕頭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包管見效。綠布的是絕命符,你也尋那小妖精一縷發,綁在紙人兒上頭,等下個月十五拿到沒人之處焚化了,等七七四十九天,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鸞兒吃了一嚇,道:“我,我只是想趕她走,可沒想弄死她。”

  崔道姑冷笑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她不死,怎能有你的出路?”

  鸞兒期期艾艾的不敢拿。

  崔道姑不耐煩道:“自古以來成大事的人哪有這樣優柔寡斷的,姑娘要不要,不要老身就拿走了。”

  鸞兒這才拿了,崔道姑又同鸞兒說了一回,方才告辭。又往畫眉屋里去坐了片刻,這才告辭。

  卻說第二日,新官衣和玉帶便送了過來,林錦樓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笑,知春館上下都松了一口氣。林家本養了小戲子,恰逢林錦樓升官,又學會了唱幾出戲,林東綾、林東繡等本是悶慣了的,趁機要搭臺子看戲,秦氏也滿口答應,下午,戲臺子便在剪秋榭搭起來,內宅里的女眷們全過去了。

  香蘭自然是不想去,可又怕林錦樓知道又不高興,沒個安生日子。便等了許久,方才收拾了一番過去了。此時秦氏早已聽累了戲,扶著丫頭回去了,二太太王氏坐在正當中,左邊坐著林東綾,右邊坐著林東繡,林錦園拿了個木頭做的大刀跑來跑去,幾個婆子慌慌張張在旁邊護著,王氏喚了幾聲:“好孩子,快過來,我給你剝螃蟹肉吃。”林錦園也跟沒聽見似的,繼續瘋跑,比臺上唱戲還熱鬧。

  香蘭便悄悄往后頭去,只見畫眉、鸞兒、鸚哥都坐在后頭一桌,個個打扮花枝招展,畫眉眼睛直往臺上看,仿佛沒瞧見她。鸚哥卻趕緊站了起來,將自己身邊的圓凳拉出來,道:“香蘭來了,快坐。”又張羅讓丫頭們沏熱茶,笑道:“怎么來晚了,剛開場有兩出,唱得好聽著呢,你沒聽見真是可惜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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