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是在孩子們的馬車遠離了視線之后才淚流滿面的,展昭、張大山…心愛的兒子們走了,整個郡主府都暗淡無光了很多,她的心,就像是被挖去了多半個,剩下的那點兒面積,已經只能承受生存呼吸所用,半點兒額外的喜怒哀樂的負擔都支撐不了。
宋好好的雙眼腫成了水當當的蜜桃,蜷在“光爹”的懷抱里半睡半醒的,送行的時間忒長了,小孩子的困意打敗了跟親人離別的傷感。
“有展師傅他們保護著,孩子們安全得很,放寬心,你們娘兒倆回屋去休息,睡醒了就沒事兒了。”白承光其實也很心疼,要不是他還任著將軍的職位,非皇令不得擅自離開封地,還真想跟在孩子們身旁,雙眼盯著看著才能放心。
不過,老天爺是如此的貼心與仁慈,送走了三個親人,就馬上送回了一個血親作為補償。
就在孩子們離開的同一天,夫妻二人剛剛把小女兒安置到床榻上睡覺兒,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在兩個小廝的駕馭下,停在了“幸福苑”大門前。
盡職盡責的保安人員被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小廝說,馬車里病的連坐都坐不起來的老太太,自稱是福瑞郡主的婆婆,白將軍的親生母親,他的主家心生善意,才安排了這兩個下人一路護送回的朱陽縣。
小保安跑的就跟身后有狼追著似的,將軍的親娘,不是那個瞎眼的老太太嗎?走了好幾年了吧?據說是去尋找她另一個兒子,怎么又重病了,被一個陌生的商人給護送回來了呢?
果然,整個郡主府都沒一個明白其中道理的,白將軍跑出來時的臉兒都綠了,郡主模樣稍微正常,直接安排丫鬟們收拾馬王妃的臥室。
估摸著。這種事情沒人愿意拿來開玩笑,十之就是那個思念小兒子一定要親自去尋找小兒子的馬老太太,打道回府。
內中會有曲折,那是一定的。馬尋花n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寶貝,做什么事情出來都不會得到母親的厭棄,就好像白承光這個傻兒,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不會比得上馬尋花n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一樣。
這次,到底是生出了一個什么樣的妖蛾子呢?
白承光哭起來就是一個鉆進死胡同里的二傻子,懷里抱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婦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垂死的腥臭味兒,無聲無息的任由白承光給抱進臥室里。
“死了?”阿圓也覺得渾身發冷,看丈夫這般毫無忌諱的抱著。那就必然是馬王妃無疑了。
老太太自從進了郡主府,就保持了一種昏迷的狀態,不睜眼不說話,不吃也不喝…
請大夫,抓藥。一片混亂…
白承光一步也不肯離開垂危的母親,擦身、換衣、灌藥,白天沒好意思流出來的眼淚,現在全補回來了。
阿圓在接待兩個小廝,必須把詳情打聽清楚是不是?當初跟隨馬王妃出去的護衛可是不少的,金銀財產足夠集體揮霍幾年的,為什么老太太如今凄慘成這副模樣?
那幾名忠心耿耿的護衛。已經全部遇難了嗎?他們找到馬尋花n了沒有?是遇到了山賊嗎?
可惜,小廝只會搖腦袋,他們的主子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自然聽說過福瑞郡主的名頭兒,最主要是朱陽和祁陽兩縣的商會聞名大宋,所以。才會在馬老太太走投無路時幫扶上一把,安置馬車和小廝送人回來。
他們是在兩個月前遇到馬王妃的,當時老太太被一輛疾馳的馬車給蹭倒在地,雖然沒受重傷,但是。精神明顯很頹廢,了無生志的躺在道路上。
“我家主人最信佛,執意不肯把馬車繞過去,本來是想丟幾個錢留一袋子干糧給老太太的,可是,老太太忽然睜大了眼睛,抓著主子的手要馬上護送她回家,說話的腔調兒還挺有氣勢的…”,一個小廝描述道。
另一個小廝拽一拽同伴兒的袖子,自己趕緊接上話茬兒:“我家主子不是因為老太太的氣勢才幫忙的,聽說她是郡主的婆婆,將軍的娘親,這才著小人兩個護送來朱陽縣,主子說了,真的是郡主的家人的話,那是最好。如果不是,就權當日行一善…”。
阿圓對“煞星”招手:“送給這位義商一塊兒牌子,要銅的。”
自家的買賣里面,打造了兩種材質的銘牌,鐵的很普通,兩縣的商會見到了,都會額外高看拿牌子的商人兩眼。
而這銅牌,卻很少頒布向世人,只有在朱陽花費了一個高價位,為朱陽和祁陽的發展,做出了最大貢獻的商家才有可能領到。
這些不是最關鍵的,關鍵點在于,伴隨著朱陽縣城的迅猛發展,郡主府的銅牌子,就好像一種會員卡一般,凡是跟別的商家打交道時能拿得出銅牌的,個個被待為上賓。
也就是說,凡是持郡主府銅牌的,人品本性啥的不需擔心,朱陽祁陽縣城里里外外全部的攤點門面一律給持牌人七折優惠,或者在與商會洽談生意時,除了享受打折優惠外,無論的發貨質量還是速度,都得是最快最佳最鄭重。
也就是說,兩位小廝的主子,已經被郡主府納為朋友的行列。
兩個揣著沉甸甸的賞銀的小廝,眉開眼笑的跟隨著護衛下去休息了,這場護送沒上當受騙,本來就很驚喜了,現在還給主子帶去這么大的利益,肯定會再得到主家的嘉獎。
灌藥給昏迷的病人很困難,白承光做的分外吃力,半灌半灑的折騰過去的馬王妃,呼吸平穩了不少,只是間或的身子痙攣一下,喉間的痰鳴若有若無…
然而,請來的兩個老大夫都表情沉重的很,連多開幾副藥都覺得沒必要,因為,他們判斷,馬王妃已到彌留之際,藥石能起的作用,不大了。
這還是偷偷對阿圓私下里才敢說的,兩個老大夫年紀也不小了,被白將軍那雙銅鈴豹眼給瞪著,沒辦法說出交實底兒的話來。
“哎!郡主,準備后事吧!老太太不會熬過兩天去…”。
從來沒準備過后事兒的福瑞郡主,不得已請來了李薇那邊的老媽子,找布料做壽衣壽鞋得連夜進行,靈堂怎么設計也得提前安排著,阿圓很忙碌。
傻兒子白承光在享受跟親娘相聚的最后一段時光,阿圓從合攏的房門前經過,聽到男人家受傷后的低低啜泣,還有喃喃自語…
“煞星,你守著將軍,萬一有什么――意外,也好相幫一下。”阿圓的腳步始終不愿意往馬王妃的臥室里面挪移,隔了這么長時間沒見面,她幾乎要忘記這個身份尷尬的“婆婆”是什么樣子的了,當初她執意要出門尋找小兒子馬尋花n,可是狠狠的傷害了孩子們的心的,也把阿圓的熱情給放涼薄了。
按照規矩禮儀的要求,兒媳婦是應該侍奉在床前盡孝的,可是為什么,福瑞郡主就是不喜歡裝出一副孝順的模樣來呢?
她已經第n次的走過,從黑夜走到了白日,晨曦乍現。
“娘,您醒了?”一聲驚喜的歡叫,驟然從那道門里面傳出,阿圓也是心中一松,雙手不由自主的推開了屋門,一溜兒小跑到了床榻前。
馬王妃的那雙盲眼果然已經睜開,雙手向前摸索著,似乎一時之間還想不出來自己身在何處。
不過,這臉色看起來真的是好多了,盲眼也閃閃發亮的。
老大夫說的結論不一定準確,人的生命其實還是很強大的,這是阿圓猛一閃念間劃過的想法。
“歡兒?歡兒?你是歡兒?”老太太的話也說得很清晰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種狂喜,這表情,在瘦骨嶙峋的臉上,讓人憑空而生一種違和的怪異之感。
煞星低下頭,垂手立在一邊當石柱,阿圓的身子,也倏忽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白承光還沉浸在母親醒來的巨大驚喜之中,嘴里語無倫次的解釋著:“娘――我是承光啊――您摸摸我的臉――您回到朱陽縣了――回到幸福苑了――”。
老太太的狂喜之情,忽然的,就收了回去,一種可以被稱作失望的表情,讓她發亮的眼珠子又回到了暗淡。
“承光?朱陽縣?幸福苑?”
好吧,老年人總是會忘事兒的,尤其是最近發生過的,他們更懷念的久久不忘的,往往是自己年輕的時候,留在記憶里的人和事件。
“承光――我的兒――”,老太太一聲喟嘆,枯瘦的手指摸索向了白承光的臉頰。
她的精神明顯很好,說話也越來越清晰:“承光――和歡兒真像――跟國濤也像…”。
幾顆渾濁的淚水在那雙盲眼里面匯聚,然后,洇濕了眼角和面頰上的溝溝壑壑,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承光,你要記得,歡兒是你的弟弟,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被娘慣壞了,你不要記恨他,你――你幫幫他…”。
起點的作家培訓班結束了,昨天在桂林又“high”了一天,玩的很盡興。今兒老老實實地呆在賓館碼字,明天飛回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