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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除不得

  “白――白夫人――”,陳婆子的稱呼也改了,看著阿圓和采蓮扶起了盧苗苗的上半截身子,喂了些加了糖和鹽粒兒的水,不由得又是擔心又是恐慌,她可是跟夫人打了包票帶小姐出來的,怎么可以出岔子?

  “府里也請了大夫查看了小姐的身體是不是?沒什么大礙吧?”阿圓知道陳婆子擔心什么,順著她的心意問詢。

  果然,陳婆子的臉色舒緩了很多:“沒大礙,就是不肯吃喝東西,夫人強喂了幾次,留到肚子里的也很少。”

  千金大小姐,被嬌寵的習慣了,遇到不合心意的事情,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各人的魔障,必須得由各人去慢慢兒承受化解。

  加了鹽和糖的水,大概能起到添加生理鹽水和葡萄糖的作用,盧苗苗醒來的并不慢,甫一睜眼,就很開心的笑了笑。

  “阿圓――姐姐,”胖妹妹的聲音還有些微弱:“我現在相信了,姐姐說的,他是個――騙子。”

  阿圓的腦袋立刻大了起來,不知道盧苗苗到底是想到了什么,這種反應,可不是一個上當受騙者應有的態度。

  “我――不怪你們了,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盧苗苗站起了身子,自己伸手把面幕拉回,看一眼手足無措的陳婆子:“走了,回盧府,明兒我來化妝。”

  這姑娘不哭不鬧,反倒讓人覺得詭異。

  胖身子在陳婆子的攙扶下,很有些義無反顧的意思,留下姑嫂二人,相伴在美麗坊凌亂。

  “嫂子,苗苗小姐這是怎么啦?”采蓮小聲追問,自始至終,小姑娘都是一頭霧水的不明白。

  阿圓揉揉妹妹的腦袋。嘆息一聲:“她在長大――罷了。”

  而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候是汗水,更多的,是眼淚。

  “老人家的褡褳兒還在這兒呢!嫂子,銅鏡還沒磨嗎?”采蓮發現了那個丟在柜臺上的異物。

  銅鏡自然還沒有磨亮,褡褳里也未必就是磨鏡的器具,阿圓抓了褡褳在手,沉甸甸的,抖開來。竟然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還真的有一包錫粉在褡褳里,這個“譚師傅”確實有備而來。

  零零碎碎的東西,阿圓就不認識了。索性叫了白老大前來,動手摸索著把鏡子擦了個金光锃亮。

  錫粉還剩下不少,以后倒是用不著找磨鏡再來了。

  “媳婦兒,你要的牛奶,老二讓人送來了。我給你冰到了水里。”白老大樂呵呵的,壓根兒沒發現自家媳婦兒手指頭上的異樣。

  阿圓這才恢復了一些精神,那牛奶可放不得,趕緊嘗嘗滋味兒要緊。

  白老二很貼心,把煮好的牛奶倒在了一個白瓷罐兒里,在水中鎮著。也沒什么異味兒。

  重新加熱以后,倒出四碗的分量,分別與白氏三兄妹品嘗。結果,也就只有采蓮還勉強喝了下去,臉色晦澀不堪,那哥兒倆,根本連碰都不敢碰。

  阿圓喝的瞇起了眼睛。又甜又香的牛奶,純度毋庸懷疑。絕對沒有摻假,多么難得!

  而且也不一定全部喝掉,還可以做做蛋糕,用于美容護膚,樣樣都是很不錯的享受。

  這簡直就算是過上了地主老財的日子了。

  如果,沒有亂七八糟的鬧心事兒,那就真的是天堂。

  天還未黑透,楊夫人就派了盧管事來相請,阿圓只能囑咐白老大,如果小五來了的話,多等她一會兒,關于牛奶,關于磚窯工人的婚事,她都想做一下安排。

  楊夫人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客廳里,請阿圓入座。

  “本來,我不想再麻煩你的,小姑娘家家的一點小事兒,關幾天勸一勸就應該煙消云散的,可是,你也看到了,苗苗很麻煩――”。

  楊夫人臉上一抹苦笑,阿圓垂目不語。

  “千總之所以暫時放過了他,是因為已經打聽到消息,這個騙子――可能是――可能是京城里某個達官貴人家的子弟,小時候就身體與常人不同,傳說是個妖孽,雌雄難分,勉強長到了六七歲,還是喜歡更換成女人家的打扮,成為京城里的笑談。原本,是要被打死在宗祠的,他母親撞墻替他而死,結果就改成被逐出了家族,永世不得回去,跟隨的,只有一個家丁。”

  阿圓的眼睛霍然變大,她一直疑惑于阿福是男是女,卻從沒想到過,這是男是女,當事者本人也無法選擇。

  如果是在前世,還有小時候做選擇然后手術之類的解救方法,現在的醫療條件,卻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五六歲的年紀就被逐出家門,自己也辨不清是男是女,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孩子是怎么長大的?全靠行騙嗎?

  楊夫人站起身子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我知道這消息很令人震驚,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十幾年前,京城里確實有這樣的風聲,那時候我懷著苗苗,還唏噓過幾次。那個孩子長到現在,也確實該這般大了,據說他小時候就很美,一雙眼睛見過的人都忘不掉――”。

  她握拳,站住了,聲音開始堅定:“可是苗苗是我的女兒,他再可憐也不能傷害到苗苗!”

  人都說“為母則強”,何況楊夫人原本就是一個強勢的女人。

  “阿圓,今天的事情,陳婆子都跟我說了,苗苗忽然就能正常吃飯了,還要求明天起就去你的店里化妝,我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繼續關著她的話,很容易生出別的變故,放開了手,又害怕她被騙走――”。

  女兒家的婚姻,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楊夫人自然是絕對不會允許苗苗去嫁那樣一個雌雄難辨的怪胎。

  “其實,他若只是想行騙落些錢財,那倒簡單,我送他幾千兩銀子都肯,只要他不再在苗苗眼前出現,能讓苗苗收回心來。”

  此刻的楊夫人,又不再是一個女強人,而是一位悲憫的痛苦的母親。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阿圓從震驚中回神兒,看著楊夫人繼續走來走去的,不能確定自己的價值所在。

  楊夫人終于肯把情況全盤托出,一定有用到阿圓的價值。

  果然!

  “阿圓,礙于那個騙子是京城里――大家族的人,雖然已經被逐出門戶了,但是,我們要下狠手的話,還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想請你以后再遇到――那個騙子,替我這個做母親的協商一下條件,他想要多少錢,我給,只要別再騷擾我的女兒。”

  這是什么情況?阿圓的腦袋又大了:“夫人,我――跟那個阿福并不熟,我們家也被騙過呢,還有我的一個雇工,都是丟財又丟人,我怎么可能去有機會跟他協商?”

  莫不是楊夫人以為咱跟騙子是一伙兒的?這可是天大的笑話!

  “夫人是不是覺得我今天放跑了那個阿福?當時的情況,我們都是女人,陳婆子使不上力氣,苗苗昏迷不醒,我自己怎么能夠拿得下他?要是再因為我的舉動不妥當,讓阿福拿小姐作伐,傷害到了小姐,那才真的讓人后悔呢!”

  雖然她當時也確實起了婦人之仁,被阿福對苗苗的幾句表白沖昏了頭腦,但是就事論事,如果大聲尖叫起來,后果不一定就比現在要好,窮寇陌路的時候,是最可怕的!

  楊夫人長嘆一聲,走近來拍拍阿圓的手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是懷疑你跟騙子有關系,我只是想把事情偷偷的解決掉,小孩子忘性大,等過段日子,就會記不得這些幼稚的感情了。”

  “夫人為什么不把苗苗帶回到京城去呢?既然阿福不可能在京城露面,那不是更簡單?”阿圓趕緊出主意,快把這燙手的熱山芋丟出去吧!

  “我當然想帶她回京,可是這丫頭死犟死犟的根本不聽話,這幾天又餓成了這般模樣兒,我總得哄得她身上養出力氣來再上路吧!阿圓,你還小,沒做過母親,不能體會做母親的糾結之心啊!”楊夫人再次喟然長嘆,脊背一下子彎下去了很多,鬢角處的幾根銀絲更加明顯。

  她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出口,帶著這樣死犟的閨女奔波在路上,更容易出岔子不是?要是半路上跟人私奔了去,那還不要了楊夫人的老命?

  京城人士,與普通小城相比,更注重聲譽,稍一不慎,不但毀壞了孩子一生,大人的前程也要受到波及的,誰肯允許一個聲名狼藉的官員位列朝班?

  一個蘿卜占著一個坑,沒坑的蘿卜海了去了,都盯著占坑的蘿卜使勁兒呢,你家里出事了,好,言官奏你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你就得挪出坑去蹲兩天,兩天后就算雨過天晴,對不起,沒坑了!

  阿圓腦袋里渾渾噩噩的出了盧府,馬車“嘎吱吱”的走著,到底該怎樣應對楊夫人交待的任務,那個身世凄慘可憐可恨的騙子阿福,竟然又成了殺不得除不得的棘手貨,還要奉上錢財請他手下留情,這個世界腫么啦?

  小五還在家等著她協商發展大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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