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管事認識到了夫人病的嚴重性,再也沒敢離開迷糊陣,安排小廝回鎮上報信了。
兩位老大夫雖然膽子大小還有待商榷,但是從醫經驗還算老道的,阿圓包扎回來,聽他兩個辯證了半天,結果就是夫人大悲大怒,體內有惡氣進入,損耗了脾腎的陰氣,引起陰陽失調、氣血虧損,造成濕濁內生,全身各通路堵塞,進而阻塞了心竅,才出現這種癲狂的癥狀。
其實就是吸毒癥,表現為全身各種功能全部失調。
兩個老大夫定下了藥方,要達到治愈的目的,就要調節陰陽、通心竅。并且還應了盧管事的托請,兩把老骨頭也得輪流值班,說好了每兩天一調換,隨時看護盧夫人的病癥。
新蓋的房子就全都派上了用場,雖然還沒有全干,但是每間屋都盤上了火炕,晝夜不停的燒著,倒也沒有大礙。
甚至,住了一天的沈老爺子,第二天起床時笑容格外的慈祥,他的腰腿一向不好,天一涼就酸脹的難受,現在竟然非常舒服。
沈老爺子每日都要練一遭“五禽戲”,就在大院子里走起,阿圓扯了李薇一起跟著做,自己齜牙咧嘴的忍耐著疼痛,皮肉傷不怎么影響行動,但是那痛感卻只能如影隨形修仙之師弟難纏 人體本身就具有自我修復功能,阿圓希望這些古代的養生方法能夠幫助李薇的肌體自我修復,達到可以抵抗毒癮的目的。
沈大夫跟葛大夫交換了兩次值班時間,李薇的情況就很見改善,中藥與鍛煉,與閑適的生活平和的心境,讓她的臉上有了血色,動作也不那么呆滯了。已經有足足兩天的時間,沒有再發生不認得人的異狀了。
她原本受的毒害就不算太重,雖然還渴望著聞一聞煙味兒,但是阿圓保證那東西絕對不會再有,也只能讓自己斷了念想。
這一夜,她渾身抽搐了一回,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自己咬住了被子就挺了過去。
大汗洗刷了她的全身,冷靜下來的李薇睜開眼睛,就望見了阿圓喜悅的淚水。正沿著腮幫子撲簌簌的往下落。
“薇姐姐,你好了,你真的好了。你真棒!”阿圓已經恢復了清脆的聲音,在這個暗夜里,格外的響亮。
李薇的眼睛里也漫上了水光,她剛剛承受過煎熬,全身還沒有力量。只是嘴角勾起,和著淚水微笑。
她們并肩戰勝了毒魔,戰勝了人性里懦弱悲觀消極的種種負面情緒,經歷過這次生死搏斗,兩個人對于生命的感悟又多了些什么。
“薇姐姐,我本來覺得這條命沒那么重要。親人不會太在乎,朋友不會太掛念,頂多是哭上一回半回的。轉過身也就忘了。可是這一次,我們一塊兒掙扎著保命,哭了那么多次,在泥土里滾了那么多次,流血。忍痛,擔驚受怕。我卻不再厭棄自己這條命了,活著不容易,那就更得好好地活著,才能不辜負那些加諸在身上的痛苦,就算親人不在乎,就算朋友不掛念,自己也得對自己好,疼自己,愛自己,照顧自己――”。
阿圓的語聲哽咽,卻不耽誤心聲的傾訴,與李薇一起掙扎求生的經歷,真的令她對生命眷戀起來了。
李薇的手,抖索著伸出來,拉住了阿圓的雙手。
還用再說什么嗎?同樣的經歷同樣的感受,烙在了各自的心頭。
從毒魔手里搶回來的生命最寶貴,每一縷呼吸,每一份神智,都是從煎熬中幸存下來,她如何能不覺得呼吸的珍貴,清醒的難得?
還有比在大庭廣眾之下身子遁入泥土翻滾抽搐更難看的場景嗎?對于美麗了將近二十個春秋的女子,那就已經是最慘痛的記憶了。如此比起來,丈夫領著個女人在自己面前笑談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要是有能耐,一天之內領八十個女人回家夜夜笙歌,又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女人一旦想通了不愛自己的男人就是王八蛋的道理,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何況還花不著王八蛋的銀子,本夫人自己的就得擔心花不了?
李薇的狀態一改往日,大家夫人的派頭被她丟了個精光,磚窯和鐵器作坊和荒地大院兒和小河邊兒,都被她時時光顧,對什么都新奇,對什么都感興趣,甚至,她自己設計了一套庭院的圖紙,嚴令盧管事和賈師傅給建出來。
院址就設在磚窯附近,李薇希望能跟阿圓住的近些。
雖然今年的冬天特別仁慈,河面上也沒有上凍,想要蓋起來這么一個大宅院,那也不容易,萬一老天爺猛地一翻臉,蓋到中途就得停工。
可是夫人發了話,好容易才重病痊愈了的,好容易才笑臉常開的,還真是不好意思婉拒,盧管事硬著頭皮接下任務,從鎮子上又調了一些建筑熟練工回來,一個怪里怪氣的大宅院,就開始拔地而起。
這是跟老天爺搶時間的事兒,迷糊陣上的壯小伙子們也都來幫忙了,工錢優厚,午飯豐盛,誰還不削尖了腦袋拱進來?
李薇學會了做大鍋菜,跟著李嬸子和阿圓忙前忙后,揚高了聲音說話,把面巾扯下來擦汗,整個人就宛如一個普通的村婦網游之風神歸來。
但是,不可否認的,她的面色從未有過的鮮艷,雙頰開始飽滿,曬不黑的肌膚透著健康的紅潤,黑眼睛靈動異常,舉手投足之間,都透出活潑潑的生機。
這樣一個美女經常巡視工地,那施工的速度就得算突飛猛進,院墻與房屋同時到了頂,木匠們加工好的門窗寬寬敞敞的鑲嵌著,現在,就只差屋頂上梁的最重要程序。
上房梁,要放鞭炮舉行一個小儀式。一票有關人士都聚集到了新宅院里,阿圓攬著李薇的胳膊笑得正歡暢。
馬蹄聲急促又響亮,二十幾個輕騎兵兩兩并乘而來,飛濺起荒地上的塵土一團,騎兵在宅院門前停駐,馬上分列兩旁。
正中。緩緩駛出一騎,黑色寶馬高大,黑衣斗篷英俊。
是盧千總來了。
四下里一片安靜,正要點鞭炮的小伙子也停下了打火石的敲擊,李薇的笑容慢慢兒的消散殆盡,握著阿圓的手也恢復了寒涼。
夫妻二人遙遙相望,一高一矮定格成了一幅僵硬的雕像。
好在,盧管事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帶著兩個小廝上前行禮,畢恭畢敬的把盧千總給請到了工作房內。
李薇回頭。笑容再次綻放,揮揮手:“放鞭炮!”
“噼里啪啦――”,爆竹聲音遮蓋了所有的喧囂和悸動。
漢子們喊著號子把房梁架上屋頂。幾十號人又開始手腳不停的忙活兒,漂亮的女東家可是說了,完工后每人再發一兩銀子做賞錢,趕緊的,得在老天爺變臉之前完工啊!
至于。夫妻二人是怎么談論或是爭論過的,阿圓始終沒有關心過,李薇也懶得提,反正最后的結果是她繼續留在迷糊陣,隨便丈夫再多納幾個妾回去,她完全不在乎。
重新面對心愛的男人。李薇的神色如水,淡泊又寧靜,那是褪去癡戀面紗、經歷人生風雨后的真實。那是已經掙脫情愛牢籠,也看淡奢華之后的空靈。總之,盧千總留下的一句話是:“薇兒,我還會再來。”
男女關系真的很奇妙,你拼命的去追逐他的腳步。他厭倦的很,你丟開手走開去。他又難受了,回返頭來再尋找你。
愛情的戰役里,誰在乎,誰就輸了。誰不在乎,決定權就決定在誰的手中。
所以說,男人是賤的,他喜歡女人遙遠的摸不到的情致,心賤。
李薇敗家的行徑得到了一致公認,她習慣了火炕的溫暖,于是把所有的主屋都在地面上盤了火灶,紅磚壘出的十幾級臺階里面,都是火炕的結構。
事實證明,表層排了一面紅磚的火炕導熱效果也很棒,李薇把一張羊皮往地面上一鋪,就可以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盤膝就坐。
烘烤了五天五夜的屋子,潮氣不那么大了,李薇決定搬家,從阿圓的土槽兒里讓出來位置,給白老大一個生存的空間。
盧府里陸陸續續的又送過來了幾個丫鬟婆子,阿圓的那個小院兒早就要爆掉了,這一行人搬出來,很是熱鬧了一天。
“有了新房子,就不稀罕我那個土地方了是吧?”阿圓艷羨的摸摸新房子的墻壁,到處都是暖融融的,干凈又明亮,地面起的又高,屋頂拔得更高,四下里瞧去,都覺得心頭萬分舒暢。
紅磚蓋房子的心愿終于完美的達成,盡管自己還撈不到居住的機會,但是,阿圓的快樂仍然發自內心,一種成就感,那么飽滿的充實著神戰之修魔篇 李薇舒服的抱著大枕頭靠著被褥,眼睛笑瞇瞇,剛剛洗浴罷的長發飄拂,說不出的愜意。
這是她為自己建起的小窩,每一寸的設計,都是自己的意圖,臥室里沒有設置床或炕的裝備,她的大墊子就鋪在地上,身子一歪,就可以躺倒安睡。
沒有人要她守什么規矩,現在,她自己就是規矩。
綠柳始終陪伴在身邊,緊挨著李薇擺放了自己的一套鋪蓋,舒舒服服的跟采蓮一起在縫綴假花,還時不時的指點點兒什么,引來采蓮萬分欽佩的目光。
“薇姐姐,你這打地鋪的話,還需要做幾個抱枕和靠墊,動物的圖案,花朵的糖果點心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隨手一丟,隨便一靠一倚,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再做幾雙棉拖鞋,專門在屋子里穿,哎,我要是蓋了新房,也得這么整治…”。
阿圓說著說著,就去做自己的白日夢了,等開了春,就把自家的宅院也翻蓋一下吧,大大發發的蓋那么一拉溜兒紅磚房子,也按照自己的心思來設計,冬日里可以光著腳在屋子里走動,洗個澡也有個專門的去處,用不著白老大翻來覆去的搬浴桶放水倒水,多好?
“你等等,再說一遍,什么抱枕?怎么做?睡著了?喂…”,李薇的聲音,把阿圓從白日夢里驚醒,沒奈何,抓了綠柳遞上來的紙筆開始勾畫。
“我就最喜歡這樣的抱枕,長長的軟軟的,塞了棉絮,晚上睡覺抱在懷里,不知要多踏實,跟真人一般的長度,也可以當枕頭。”阿圓說的清楚明了,沒注意到李薇和綠柳的臉上都紅透了。
“阿圓妹妹,你看你都說了些什么啊?”李薇嬌哂了一句。
“說的什么?薇姐姐,我說的毛毛蟲抱枕啊!真的很舒服,不信,做出來你晚上抱抱看,那手感…”,阿圓說的熱火朝天,還一邊伸展開手臂現場表演。
可是為嘛對面這兩個女人的臉色越來越紅潤呢?李薇那兒都紅到了脖子梗上去了。
“阿圓――姐姐,女兒家,不興說這個…”,綠柳擺手又擺頭,像要把腦袋彎到腿彎兒中去。
“不興說毛毛蟲?為什么?因為它是害蟲?害蟲怎么啦?又不是真的東西抱在懷里!那不做毛毛蟲了,做個螞蟻好了,螞蟻不犯忌諱吧?也做的跟真人差不多長度…”,阿圓講的多有耐心啊,自己沒空做一個過癮,推銷給朋友做,朋友抱著她看著也開心的。
綠柳覺得自己要瘋了,阿圓明明不喜歡多說話的,怎么今兒晚上變話嘮兒了,還抓著一個敏感話題不撒手,是不是想刺激獨守空房的自家夫人啊?
“阿圓姐姐,做多少個靠枕都行,能不能…能不能別跟真人一般大小?”
“綠柳你想什么呢?真人…你是說?綠柳你一個小姑娘家,這思想可不單純啊!怎么能現在就給夫人準備?千總大人還是她的親親丈夫呢!怎么也得等和離啥的手續辦完之后吧?”
熱心的阿圓終于發現那主仆兩個癱倒在地,就差口吐白沫了,自己倒是惡趣味的大笑起來。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連此刻還在獨守空房的白老大,都覺得自己這間土屋子那么可愛溫馨,終于又可以跟媳婦兒同床共枕了,多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