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講究“氣大傷身,盛怒傷肝”,這話都知道,只是,有幾個人真能不生氣不傷身的?
生氣的人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人只要生氣了,其所說的話必是傻話,所做的事必是傻事。人只要生氣了,對自己好的話偏不說,對自己不好的話卻偏要說,人只要生氣了,對自己好的事偏不做,對自己壞的事卻偏要做。
阿圓也是一個“快意恩仇”的會生氣會傷身的俗人,。
“忙過這幾天,我去鎮子上看你家夫人。”
盧管事微笑:“白夫人,你家里現在鋪排的有些大了,念仁堂那邊還等著出貨呢,面攤子幸虧不擺了,要不然,哪能忙得過來?”
是呢,這么多頭緒積攢著,得好好歸攏歸攏了。
白老二跟盧安回來了,背了兩大包的嘎石燈,原本是一件順利的事情,不知道為什么,反而都沉著臉。
阿圓來不及多問,駕駛馬車的漢子也得十好幾個呢,總不能大老遠的讓人家餓著肚皮走。
這回倒是有經驗,前幾天做大鍋飯習慣了呢,昨兒又買回不少好東西,趁著人齊全,阿圓安排白老大和老三哥兒倆和面揉面,把兩個鐵皮爐子都燒的旺旺的,兩個扁口的大鐵鍋蹲在爐火口,請客人們圍坐一圈兒。
別小看這兩個煮面的大鍋,里面那料可好味兒,阿圓把前幾天老三撈回來的河蝦洗凈曬干了,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再把蔥切成大段,把姜皮扒去切成大片,合著挑選好的八角大料丟進鍋里,喜歡吃辣味兒的專門湊一個爐子,準備好的干辣椒,再加入幾顆大棗和野枸杞。水花“咕嘟嘟”泛起時,還沒有放肉,味道兒就直沖人的口鼻了。
光看這湯,就覺得饞涎欲滴,再加上阿圓賣命的解釋,嘖嘖,您今兒喝這湯,可是營養豐富的很。
負責切肉片的白老二,那叫一個豪邁,一整只羊。切出了整整兩個大木盆的肉片,紅白鮮艷,煞是美麗。
阿圓對二弟豎豎大拇指。厲害!切肉片的功夫很高!
白老二樂的骨頭都覺得輕飄飄,偷偷的藏了一下被菜刀磨破了的兩根手指頭,天知道,他切這兩盆盡量薄厚均勻的羊肉費了多大的勁兒!
紅薯塊、土豆塊、新鮮野菜,也跟著鮮肉丟下了鍋。這么新奇的吃法還真沒見過,掂著筷子的大小伙子們一時還不敢下筷子。
阿圓照應著兩口鐵鍋,聞出肉味的嫩香來,急忙招呼:“都甭端著了,這火鍋吃的就是一個熱乎親近,開始吧!一個鍋里往外撈。愛吃什么撈什么,一手端碗湊近了,對對對。就是這樣才豪爽!”
條件有限,她沒給大家準備小料兒,只把醬油、醋、面醬、鹽罐子也擺在外面隨便取。
很快就放開了的漢子們撩開了膀子,那叫一個猛吃海塞,尤其是辣味濃郁的那一鍋。湯汁都變成了橘紅色,就連盧管事。都吃的挽起了袖子,熱汗淋淋。
主食上來了!
白老大現場辦公,拽好了拉面絲兒就下鍋煮,白老三也不甘寂寞,抓著面團站到另一個鍋前表演獨門絕技,“毛細”面條贏得了漢子們的陣陣喝彩。
“只可惜沒有酒!”一個漢子“咕嘟嘟”灌了一口熱湯,感慨道。
還真是沒人想到這個茬兒!白家窮慣了,又沒有長輩,一家大小都沒培養出來那奢侈的愛好,所以,也壓根兒就沒拿酒待客的意識。
“阿文,去鋪子里買酒來!”白老大感到羞愧了,急忙召喚跟著采蓮在屋子里膩歪的小弟弟。
等送走了客人,他們家里人才吃晚飯呢,小家伙其實沒膩歪姐姐,他練字呢!
小家伙答應著出門,被盧管事攔住了:“今兒就別麻煩了,我們馬上就得趕路,下次,老哥我自己準備好美酒上門,叫弟妹繼續這么拾掇著大家一堆兒吃飯,舒坦,真舒坦!”
這一會兒,也不尊稱什么“白夫人”了,自己也不非自稱“小的”了,呵呵,這才是當白家人是朋友了呢!
“那行!下次來家里,咱還這么吃,心里就覺得親近不是?小弟我一準兒想著給大家備酒,來來,接著吃!”
夕陽西下了,余暉溫溫暖暖的籠罩著小院兒,和院子里吃的開心做的開心的朋友們。
酒沒喝,飯飽了,撐得打嗝兒的漢子們把馬車上的油布搭好,遮的嚴嚴實實的離開了迷糊陣。
盧府這些漢子夠仁義的,給主人家留下了足夠的羊肉分量,白家哥兒幾個直接繼續那鍋辣味的開煮,阿圓和采蓮,單另用清淡的肉湯煮了面條。
“二弟,在李家村不順利嗎?”吃到半截兒,阿圓想起來盧安跟老二回來時那會兒的黑臉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問問究竟。
白老二伸向鍋里的筷子忽的就停住了,臉膛在爐火的映照里紅彤彤的:“那李鐵匠說――”。
他還真是不好說下去,筷子就停在半空中發呆。
這下子,吃的悶頭不語的其他人也都覺得不對頭了,白老大可看不得自家兄弟受委屈,立刻也放下了筷子追問:“是不是李鐵匠不想給咱干了?還是他學會了咱的圖紙,想要自己單干?”
老三搖頭:“我記得當初,二哥還跟李鐵匠簽了契約的,而且李鐵匠的名聲還不錯,都說老實呢。”
就連采蓮和阿文,都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的等著二哥說下文。
白老二的臉上忽然的閃出一絲羞憤出來,看了看阿圓,再看看白老大,下定了決心說下去:“是李鐵匠想――讓我當――當上門女婿!”
“轟――”一聲,炸雷一般,把一票白家人給炸了個外焦里嫩!
上門女婿?虧他李鐵匠敢想!自家再窮再破,也沒道理丟棄門楣名姓倒插門去吧?這個時代,最是鄙棄男人去做上門女婿了,除非吃不上飯住不上屋的流浪漢!
而白老二是誰?這小子那骨頭縫里也透著骨氣透著驕傲呢,就算是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恐怕也不會讓自己走到那一地步!
第一個蹦高的是白老大,這個年輕的當家人憤怒的無法自抑,大舌頭哆哆嗦嗦的吐不出個圓吞話兒來,只能蹦著高兒的繼續哆嗦。
對于男人來說,這樣的提議,本身就是一種恥辱。
白老三替大哥開口:“二哥,你別生氣,咱以后不跟那個老混蛋供買賣了,他家的門,咱以后也不再登!”
都覺得是李鐵匠癡心妄想,阿圓倒想起李家閨女那雙癡迷的眼睛來,很大可能,是那女孩子興起的心思,李鐵匠也覺得老二聰明有前途,家里現在又不算富裕,才試探起做女婿的事情來。
其實,在阿圓看來,也未必這就算是李鐵匠一家對白家進行侮辱,李家就一個閨女,希望女婿留在自己家生活,互相也有個照應,只是這時代偏激了,白家人的反應更是極其的巨大。
“二哥大哥你們別生氣,等阿文考上了秀才,任誰家也不敢小瞧咱們!”最小的弟弟表態了,此刻的阿文,真恨不得馬上把該學的東西學會,明兒就去考,后天就發榜考上了才好。
白老大終于能夠發出聲音了:“走,我――我帶著你找他家里去!”
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負,當家長的領著孩子去找回講理,這事兒聽著就有點喜興,阿圓便“撲哧――”樂了出來。
白老大的臉色就有些垮,看著阿圓的眼神帶了些責備,這是一件多么嚴肅的事情啊,關系著白氏一門的尊嚴問題,怎么可以這樣嬉笑?
阿圓也覺得不妥當了,捂住嘴巴解釋:“我不是――想笑,我是――”。
到底只是個外姓人,此刻,一票白家人都距離她有點遠了,就連與她緊挨著吃面的采蓮,此刻也微微的后撤了身子,想要跟這個沒心沒肺的嫂子劃清界限。
瞧瞧,封建殘余思想多么荼毒少年人啊!
阿圓不得不解釋下去,被白家人集體鄙視的感覺可不舒服:“那個,我是想說,李鐵匠之所以提出來這個想法,也可能不是絕對都是壞意,我上次去李家,他家閨女對咱二弟挺上心的,李鐵匠夫妻也都欣賞二弟,這才想跟咱接親的吧?只不過咱這兒都不愿意當上門女婿,這事兒李鐵匠做的不妥當罷了,也根本犯不著咱們如此生氣,更用不著找上門去理論,那樣反倒弄得人盡皆知了,對雙方都不好,是不是?”
最后這一句打動人心,須知這世道對于名聲比較看重,男女沒成親前,就更忌諱引起什么非議,白老大想要率領弟弟們上門討道理,無疑屬于搬起梯子也砸自己的腳的那種愚蠢的處理方式。
白老二也是根本沒想明白這事兒該怎么處理,一個毛頭大小伙子,能把這事忍在心里這么大會子也不容易了,剛剛切肉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兒切下去手指頭呢!
“嫂子,那你說,怎么辦?”
遇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小伙子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