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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過把兒演講的癮

  “石頭家的”那眼神,投向的是阿圓的方向,那氣勢,也像是阿圓欠了她多少錢,如今正在討要一樣。

  她的腳下,是兩只被捆住了腳脖子的老母雞,蔫蔫的臥在地上,還很是丟下一兩攤排泄物。

  白老二對于這種根本不熟識卻敢指手畫腳的同村人,壓根兒就深惡痛絕,只做沒聽到這婦人的話,抖一抖牛韁繩,喊道:“麻煩讓讓道兒——”。

  阿圓迅速的在腦中過了一遍跟這女人的交集,確認絕對不欠她什么,于是保持沉默。

  其實,順路捎著同村人,也真的沒啥,就算是陌生人,路上不方便了,上車搭一程,那也是應該應分的,只可惜這婦人的神態聲調實在讓人不舒服,再讓她敗壞自己一路的興致就太委屈了。

  俗話說:“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咱再是身份卑賤,您想搭咱的便車,還捎帶上兩只腌臜的活物,那也得給個笑臉,說聲客氣話吧?

  “石頭家的”腦子里可沒有這種概念,一聽白老二叫她閃開道兒,就登時惱了,彎身把那兩只雞又提溜的往路中間一些,恨恨的伸手指向安坐在牛車上的阿圓:“你,載著我去!”

  “憑什么呢?這位大嫂,您當我是您的使喚丫頭了吧?對不起,我沒您這樣厲害的主子!”阿圓根本沒經考慮,出口就把那婦人的氣焰壓了下去。

  石頭家的那張階級斗爭臉松垮了片刻,隨之,又找到了支撐自己的理由,她雙手往腰間一掐,氣勢洶洶的尖聲叫起來:“大家都來看看啊!占盡了咱村里的便宜的白家小子媳婦兒們,那心窩子比燒的碳都黑,光吃肉不吐骨頭。連個順路車都不肯捎著,大家都來看啊!”

  莊稼人習慣了起早,她這么一吆喝,還真有不怕麻煩往這跑的閑人。石頭家的那張尖酸刻薄的臉上,便呈現出幾分快意來,微仰著下巴頦兒重新看向白老二和阿圓。

  這婦人神經病的不輕!阿圓也發怒了,按住小阿文,自己翻身從牛車上跳了下來。

  老虎不發威,您也別當咱真是條病貓!

  阿圓冷眼看一圈兒圍攏過來的村民,視線停到石頭家的身上。

  “我問你。我們家怎么就占了村子里的便宜了?又怎么光吃肉不吐骨頭了,你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信不信我大耳瓜子抽你丫的!”

  “這是誰?白家大郎新娶的媳婦兒?嘖嘖。這模樣真兇——”。

  “怎么啦怎么啦?石頭家的怎么跟白家小子們干上架了?”

  “說白家占了咱村子里便宜的事呢,噓,好好聽著——”。

  周圍的村民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上前打個圓場的。

  其實,也不一定是這個村子的村風太涼薄。白老大家離開村子太久了,又不跟大家來往,石頭家的這媳婦又是個出了名的對人陰冷,自然,誰也懶得去幫扶任何一方,還不如看個熱鬧呢。這節氣里家里實在是閑!

  石頭家的眼珠子“嘰里咕嚕”的亂轉悠,說實話,她不認為阿圓真的敢大耳瓜子抽她。但是這新媳婦不是個善茬兒,她這會兒也覺出來了。

  但是,她可不是被嚇幾句就沒話說的人,掐著腰的一只手臂展開,指向牛車:“你們敢說自己沒占老白家的陽氣?你家姑姑可能作證哩!咱村里的便宜不是都叫你家白沾去了?要不是那荒地里有財寶。你們家會急慌慌的買了那么大一片?還天天在地里面挖來挖去,當我們迷糊陣的村民都是傻子唬弄呢!告訴你。沒門兒!那地下的財寶可是在你家沒買之前就有的,咱迷糊陣村子人人都得有份兒!”

  果然,這婦人莫名其妙的發作,根源藏在這里。

  周圍的村民也“嗡嗡”的喧囂個不停:“是真的?那片臭烘烘的荒地下面竟然有財寶?這要是都挖了出來,咱迷糊陣全村人就都吃喝不愁了!”

  這是什么強盜邏輯?就算是自家買的地里真的挖出財寶來,也跟別人沒有啥關系吧?一個個的,興奮個啥勁兒呢?

  白老二已經被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手中的牛鞭一抖,“啪”,抽出一個鞭花兒。

  這還不夠,他跳下牛車,俯身把那兩只擋道的母雞抓起,“呼啦——啪啪”兩聲,越過村民,扔到了人群的身后。

  好男不跟女斗,他白老二懶得跟個無知婦人糾纏不休,但不代表他就得一直忍著。

  “哎呦——我的雞——”,石頭家的還得意著呢,沒提防就把等著賣錢的老母雞給扔跑了,大聲叫著去找。

  “白家二小子,你今天想不載著老娘去鎮子上,你甭想!自己個兒躲在一邊吃獨食,那是咱村子里的肥肉,誰都得喝口湯!”

  雖然人跑到后面去了,那叫聲卻更是有力量。

  所以說,身子奇瘦的女人,也不能忽視她的爆發力。

  村民的圍堵越來越厲害了,阿圓甚至從沒想象到過,小小一個“迷糊陣”,屁大點兒的村子,竟然深藏了這么多居民?原來從村子里穿過,可沒有過這種盛景!

  自家荒地里挖出財寶的傳說,得有多么給力?

  是誰這樣不遺余力的為咱做著不要錢的宣傳工作,恁的好心!

  提溜著兩只母雞回來的石頭家的,抬手就要往牛車上放,自己也奮勇的作勢要往車上爬,嘴里更加賣力的叫著:“占了咱村子里的便宜買了牛車,老娘今兒就得坐坐,誰還要去鎮子上的,都來啊!這就是咱自己的車!”

  這種時候,白老二還真的沒辦法插手,你一個大小伙子,不能把婦人從車上給薅下去吧?

  怕啥,還有咱阿圓在呢!

  石頭家的根本沒瞧清楚,那兩只母雞就蹬上了她的一張瘦長臉,“咯咯咯——”的亂叫著,翅膀扇動。硬是屙下了又一攤雞屎。

  “啊——”,那條已經邁上了車轅的腿又被打了下去,整個人落向了擠得靠前的人堆兒。

  “呼啦——”,人堆兒里都是精明利索人,齊齊的往后一退,“噗通——”,石頭家的又用屁股親吻了地面。

  “哈哈哈——”,看熱鬧的村民原本也是想兩邊各不相幫,萬一真有便宜事再選擇立場的,這時候。自然笑得就歡暢。

  莊稼人對女人的要求不太高,個把能吵能罵的本事,也能接受。要是這女人還擅長打架,在對象目標不是自己的情況下,也是要起哄架秧子的。

  倒是有一個老婦人很善良,點著拐棍在地上,開導石頭家的:“你家男人呢?快回家歇著去吧!人白家現在小子們長大了。不會再受欺負了,你得不著便宜,前兩天那白毛兒不是被揍得到現在爬不起來?”

  這得算是一番肺腑之言吧?可惜,石頭家的已經瘋魔了,她琢磨白家的財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想來想去自己都覺得跟自己家的一樣。他家就在李嬸子隔壁,可不就離得更近些?分分寶貝啥的,也該多撈點才是!

  更何況這齊阿圓。哼哼,還欠著她人情呢!

  石頭家的越想越有道理,爬起來繼續再戰:“你個沒良心的賤貨兒!要不是我借給你酵面頭兒,你家怎么會發?這是占去了我們家的財運啊!天地良心,你拍著胸脯想一想。是不是這么回事兒?你家發的財,是不是就從用我家的酵面頭兒開始的?”

  周圍的人群更激動了。卻原來,其中還有這么一樁官司在?白家的姑姑說被占了陽氣,石頭家的又被占去了財運,這白家人,還是人嗎?

  阿圓真要被氣糊涂了,這已經不是強盜邏輯的推理,這純粹是混蛋邏輯!

  “李嬸子可以作證,我借你家的那一小塊雞蛋大小的酵面頭兒,是送了一大碗魚肉丸子才得到的,我還說你占了我家的財運呢!我們那魚丸子要是不給你吃,那就少殺兩條魚,那兩條魚會長大,生出更多的小魚,那些小魚又會長大,生出更多的小小魚,你算算,你究竟吃下去了我多少條魚?得賠給我多少損失?”

  阿圓掰著手指頭給大家分析,混淆概念瞎扯淡,誰不會啊?

  雞生蛋蛋再生雞的無限循環論,在異地生根發芽,不知道還可不可以申請專利?

  石頭家的被“生”暈了,瞠目結舌的往后退:“你——胡說!那就是一碗魚肉丸子,根本不可能再生出小魚來!”

  “你說生不出來就生不出來了?你說借了你家的酵面頭兒再發財就是發的你家的?那你家的第一塊酵面頭兒是從誰家借來的?總不成是你生下來就帶著的吧?那你還給人家財運了沒有?”阿圓步步緊逼,聲音高亢而清澈。

  吵架的時候,千萬不可后退第一步,因為,接下來通常都是節節敗退。

  石頭家的已經倉皇退出了五六步,這場戰爭基本勝負已定。

  可是這還沒說回重點,阿圓站住身形,雙手一揮,眼睛往人群中一掃。

  紛嚷的聲音,忽然的,安靜了一些。

  “鄉親們,我們不知道為什么,因為自家拿不出很多錢來買良田,就商量著把離家門口近的荒地買下來,試試能不能種點東西養家糊口,竟然就傳出了那荒地里面有寶貝的說法,然后就有人上門去偷去搶,我們一家大小起早貪黑去鎮子上賣面條兒,這才幾天啊,就說我們發了橫財,還是發的酵面頭兒的財,這可真是可笑!我要是現在指著石頭家的地說,他家地里面有財寶,您們也要這么想搶過來集體分了嗎?”

  阿圓冷笑,再次把鄙視的目光投向“石頭家的”:“你們不過是覺得白承光年輕,弟弟妹妹們還小,這家里沒有鎮的住事兒的長輩,就受不了我們能吃飽飯,就想著是不是可以再踩一腳,能占多少是多少,我們就不應該反抗,就必須受著!”

  她的聲音一提,看一眼握著拳頭的老二和阿文,微笑了一下:“那——不可能!當初把白家人攆出村去,我們可以不計較,但是,以后,誰要是再敢往我們家伸手,哼哼!我們大小六條命,個個都不是慫的!對我們好的,我們不敢忘記,非要跟我們結仇的,那就天上地下什么手段盡管使,我們當家的能主事兒了,我們不怕!”

  “嘭”一聲悶響,在人群后炸開。

  是白老大,能主事兒的白家當家人,威風凜凜的站立在村口,一手在收回剛剛砸向一棵大樹的鐵鋤頭,另一只手中,還提溜著一個蜷縮成蝦米的男人。

  人群自動散開了通道,白老大“騰騰騰”走到了媳婦和弟弟們面前,手一松,那個蝦米男人“嗵”的,跟自家媳婦一樣的姿勢,落到了地上。

  石頭家的驚異的撲向自家男人——石頭。

  “當家的你這是咋的啦?”

  平時耀武揚威的李石頭,此刻哪還有半點兒威風?

  但是,自家的癩婆娘一扶起他的身子,精神頭就回來了一部分。

  可不是精神了?只聽“啪啪——”兩聲脆響,一左一右的大耳瓜子,就抽向了——

  “臭婆娘惹事精!大清早的非要來找別人家的晦氣,早跟你說了,那白家小子都長起來了,不能明著欺負,你他娘的非要給老子找麻煩!去,給老子賠不是去,借了你一個雞蛋大的酵面頭兒你就敢使喚人家,你當是借給人家了夜明珠啊!”

  這會兒子,就連活了兩輩子的阿圓,也瞠目結舌看不明白了。

  自己當家的可能聽說了村口的事兒,就跑石頭家或是地頭上把男主人給揪過來了,或者,還經過了一番廝打?

  嘿嘿,看李石頭的狼狽熊樣兒,再瞧瞧自家男人身上干凈利索,就知道那戰爭的局勢呈現了一邊倒,本來嘛,那實力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挨了兩巴掌的婦人開始嚎啕大哭,屁股往下一坐一仰,施展開就地“十八滾”,那方向,竟然還是阿圓的所在。

  “我不能活了啊——”!

  為了每日清晨的第一縷問候,為了您沉默卻給力的支持和鼓勵,JanSam,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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