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趕到嚴關的時候,魏霸正準備進攻臨賀郡。
臨賀郡原本是蒼梧郡的一部分,因為地理重要,孫權分割出來,單獨列為一郡。五嶺之中,臨賀郡正處都龐嶺和萌渚嶺之間,郡內有南注的臨水、賀水,還有北流的瀟水。臨賀郡離蒼梧郡治廣信非常近,控制了臨賀郡,就等于扼住了南北之間的五條通道之一。如果魏霸能控制臨賀郡,則蒼梧以西都為他所有,再向東進發,就可以直取南海郡。
交州地方廣闊,東西近三千里,可是真正富庶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是東起南海郡治番禺,西到合浦郡治合浦的這么一段,大約五六百里的地域,控制了這片區域,就等于控制了交州經濟最發達的部分,其他的地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除此之外,臨賀還有一個讓魏霸不能忽視的地方。交州北部多山,五嶺橫亙其間,是天然屏障,能通過大軍的只有五嶺之間的谷道。要駐兵,就要有糧食,要糧食,就要有耕地。五嶺地區水系眾多,不缺糧,但是平整的耕地卻不多,凡是有耕地的谷道都成為戰略要地,比如郁林,比如臨賀。
魏霸準備進攻臨賀,如果朱績不來救援臨賀,那他就可以輕松的將臨賀收入囊中。這樣一來,借助士家的余威和神將的威名,他就可以控制交州的大部分富庶地區。
如果朱績來救臨賀,那再好不過,他就可以利用臨賀的有利地形殲滅朱績的騎兵,拿掉這把懸在頭上的寶劍。
不論是士匡還是靳東流等人,對魏霸的計劃都非常滿意。他們很快擬定了行動方案,士匡開始著手聯系蒼梧的鄉人,并且響應魏霸的行動,為接下來占領蒼梧做前期準備。魏霸雖然沒有答應把蒼梧郡留給士家,但是憑借士家的根基,利用蒼梧郡的地理位置取得大部分商業利潤是沒有什么疑問的。士匡為了士家的前途考慮,也非常愿意幫助魏霸奪取蒼梧。
“怎么樣,我的計劃不錯吧?”魏霸眉開眼笑的對費祎說道。
費祎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這才抹抹嘴,急切的問道:“你真準備放棄武陵,再和孫權打一次運堊動戰?”
“我這可不是什么運堊動戰。”魏霸忍不住笑了起來。“辰陽我可以讓給陸遜,不過是空城一座,他最多把溆浦一帶的米收走吧難道還敢再進山?遲早他還得給我吐出來。我趁這個時候攻取交州,打通商道,以后這交州的生意就都是我們的了。費君,你知道不,蜀錦在南海可是很吃香的緊俏貨喲。”
費祎撇了魏霸一眼不解的問道:“你這么高興怕不是要攻取臨賀這么簡單吧?”
魏霸心虛的看了一眼關鳳,尷尬的摸摸鼻子收起了笑容。
“子玉我急著趕到這里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你孫權對付你的方案。”費祎把孫權的計劃說了一遍。這些孫權都沒有瞞他,相反,孫權正是要通過費祎的嘴警告魏霸,再搞下去不會再讓你占便宜了。趁早收手,重新坐下來談判,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孫權真看得起我啊。”魏霸暗生警惕。陸遜、潘,朱績、周魴再加上一個后來獨掌大權的諸葛恪,這個陣勢夠大。
“所以呢你要特別小心,你要面對的可不是朱績一個人,還有諸葛恪和潘。雖說戰場之上,只有敵我,沒有親近,可是諸葛恪是丞相的從子,萬一…”
“你怎么不擔心我被諸葛恪傷了?”魏霸沒好氣的說道。
“我當然不希望你被諸葛恪傷了。”費祎理直氣壯的說道:“不過就我看來,諸葛恪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被他給傷了,那也是活該,自作自受。”
“嘿,不對啊,你這是幫誰說話呢。”魏霸開玩笑的叫道:“你不會是收了孫權的好處吧?”
“收了,一大堆呢。”費祎哈哈大笑,打趣道:“子玉啊,你仗打得好,孫權對我才客氣。你是不知道,他是三天兩頭賜錢賜物,我都收著呢,到時候你娶關姑娘進門,我給你送一筆大禮。”
關鳳紅了臉,咄了一聲:“費君,他沒個正形,你也陪他一起胡說。”她瞪了嘻笑的魏霸一眼,又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到時候如果不送一份大禮,我可不能饒你。魏家也好,關家也罷,都為了這次大戰耗盡了積蓄,真的等錢用呢。”
費祎一頭冷汗:“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眾人堊大笑。
魏霸詳細詢問了孫權的部署后,對著地圖看了很久,最后對眾人說道:“既然孫權這么看得起我,看來這不是短期內能解決的問題了,我們要做長期的打算。稻子收割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我們要搶在收割之前,盡可能的多占一些地盤,關中大戰在即,這些稻米對我們非常重要。”
費祎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最擔心的就是魏霸自己,忘了自己只是一支偏師。現在魏霸還記得用交州的稻米來支援關中的戰事,說明他心中有全局。只要心中有全局,他就不會一意孤行,做出有礙國事的事來。
“臨賀,我還是要取的,不過殺不殺朱績并不重要,我的目的是擋住可能南下的吳軍,安全的占領蒼梧。南海的戰事留到下一步處理,戴良不主動進攻我,我就暫時不理他。”魏霸轉過頭,對士匡拱了拱手:“先生,這次還要勞動你,勸降合浦、蒼梧、高涼、朱崖諸郡。”
士匡撫著胡須,胸有成竹的點點頭:“明將軍盡管放心,我這張老臉還有很多人認得。”
魏霸又對靳東流說道:“昭明,辰陽已經失守,郁林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指望得上的根據地。你要替我守好郁林。有郁林在手,不管臨賀的戰事如何,我都不會心慌。”
靳東流躬身領命:“請少主放心,人在城在。”
魏霸又對費祎說道:“費君,路途遙遠,我一時半會的沒法向丞相匯報。我想請你以丞相府參軍的身份向降都督通告,如果可能請他們安排一些商人來郁林,屆時我會安排一批稻米運送到成都。當然了,他們不要空手來,蜀錦、漆器什么的,這里的銷路都不錯。”
費祎咧咧嘴:“你是想借我的手,從丞相府多要一點蜀錦的配額吧?”
魏霸笑了:“還是費君聰明,一點就透。”
“哼哼,你那點小心眼,還能瞞過我。”費祎打落魏霸的手:“你放心只要是有利于大局的事,我相信丞相不會反對的。不過,你們幾家的私貨可別往我身上推,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霸和關鳳交換了一個眼神,竊笑起來。李入幕魏家的那段時間花了不少精力改進了織機,提高了織錦的效率現在魏關張趙四家莊園里的生絲基本上都不出售甚至還要私下里采購一些,直接織成成品。只是丞相管得嚴,不僅蜀錦的生產控制在官府手上,銷售同樣也不能私下進行,沒有官府的許可,銷路就成了一個大問題。魏霸借著支援丞相北伐大業的由頭當然要把自己倉庫里的蜀錦全部拿到交州來出售。交州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這里有很大西域的商人高價采購蜀錦等絲織品,從成都運到這里,可以賺取高額的利潤。對極需補充財力的魏家、關家來說這可是一條生財之道。
費祎是個明白人,對這里面的貓膩一清二楚。他點破魏霸只是警告他不要做得太過份而已。
做好了安排,魏霸隨即起程。他給靳東流留下了五千人,自己率領六千多人趕往臨賀。因為戰略目標有所改變,他不再急著攻占臨賀,身上的壓力無形中小了很多,做起安排來也就從容不少。
從嚴關出關,越過獅子山和陽海山,再沿著都龐嶺南麓前行百余里,就進入了臨賀郡界。這一路走來,其中的艱辛自不待言,盡管魏霸的部下都是熟悉山地的蠻子,經過半個月的行軍之后,大家還是疲憊不堪。
一進臨賀郡,魏霸就接到了斥候的匯報:臨賀郡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騎都尉諸葛恪已經進駐臨賀縣城,兵力大概有三千左右。城防很嚴密,懸城四周的山嶺上都有新建的要塞。
拔除這些要塞當然不難要,可是要想悄無聲息的靠近臨賀,卻不太可能。
魏霸非常詫異,諸葛恪這個人在后世名聲不好,大致上相當于夸夸其談的趙括一類,費祎對諸葛恪的評價也不高,說他言過其才,志大才疏,好權謀詐術,與他那為人忠厚的父親諸葛瑾根本不像父子。費祎提醒魏霸的目的在于讓魏霸盡可能的不要殺死諸葛恪,卻沒有把諸葛恪當成魏霸的對手來看。
可是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諸葛恪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奉命守桂陽,居然殺到臨賀來了,僅從勇氣和眼光來看,他顯然不是夸夸其談這么簡單。
“既然他搶先一步,我們不如亮出旗號,來個堂堂之陣。”魏霸干脆不再隱藏行蹤,大模大樣的出了山谷,順著臨水而下,直撲富川縣(今鐘山縣)。
富川縣沒什么守卒,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魏霸沒費什么力氣就拿下了富川。他入城住下,然后派人給諸葛恪送了一封信,我已經來了,約個時間吧,是喝茶還是決戰,隨你便。
接到魏霸的戰書,諸葛恪冷笑一聲:“都說魏霸用兵出神入化,我看也不過爾爾,連我這調虎離山之計也看不出來,算什么高明?”他隨即派人給朱績送信,魏霸已經進入臨賀,請朱績立刻趕到謝沐,切斷魏霸的退路,然后夾擊魏霸,將他擊殺在臨賀郡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