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魏霸的一個侍女把潘平打得滿地找牙,那也就罷了。<冰火#中文畢竟潘平不是什么悍勇之輩。可丁奉的驍勇卻是全軍聞名的,要不潘平也不會讓他出面向魏霸挑戰。這樣一個人,在魏霸面前居然沒能討到一點便宜,像是小孩子一樣被魏霸耍得團團轉。更讓他們驚詫的是,魏霸擊敗丁奉的招數一點也不剛猛,反而顯得很飄逸,輕松自如,仿佛只是隨手揮了揮袖子,就把吳軍中著名的年輕勇士丁奉打得落花流水。
這實在太詭異了,每一個吳軍將士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魏霸的武技居然高到這個地步?怪不得征戰一生的潘老將軍都敗在他的手下。
不僅吳軍將士看不明白,就連敦武都糊涂了。魏霸今天的招術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是什么招數?看看魏霸雙手抱圓的架勢,倒有點像是養生用的云手,可是云手能實戰嗎?
魏霸見丁奉失去了戰斗力,不可能再戰,吳軍又都傻乎乎的看著他,根本沒有上前的意思,便收了式,放下了袖子,剛準備說幾句場面話,身后傳來陸遜那特有的低沉男中音:“你這是什么拳法?”
魏霸轉過頭,打量了陸遜半晌,展顏一笑:“秤砣拳法。”
“秤砣拳法?”在部下面前,陸遜很想讓自己保持沉穩,只是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看起來很高妙的拳法,怎么會有這么一個粗鄙的名字?”
“粗鄙嗎?”魏霸搖搖頭:“陸將軍,秤砣雖小,壓千斤啊。”
陸遜一滯,想起了魏霸剛才對他說過的話:你有秤,可是我有秤砣。秤砣雖小壓千斤。這是魏霸在提醒他什么嗎?他抬起頭,剛想再問兩句,魏霸卻走到丁奉面前,一揮手:“來人,把他給我摁住了。”
兩個武卒上前,死死的摁住了丁奉。丁奉用力的搖了搖頭,這才清醒一些。
“小子,剛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我…”丁奉無言以對。
“你要是想賴賬,也沒關系。自己抽自己兩個耳光,當眾承認食言自肥,我就算了,不和你一般計較。”魏霸笑盈盈的說道:“如果你還是個一言既出的漢子,認賭服輸。我就給你個面子,向潘將軍道個歉。如何,你自己選。”
丁奉愕然半晌:“你…你真愿意給潘將軍道歉?”
“如果單論他,他不配。”魏霸拍拍丁奉的肩膀:“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他這個臉。你想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拖拖拉拉的像個女人。爽快點!”
丁奉低著頭,非常猶豫,一時現場有些沉默,只有鈴鐺劍環上的鈴鐺“丁丁”作響。丁奉跪在地上。一眼正好看到那個鈴鐺,他忽然身體一震,仰起頭,死死的盯著鈴鐺。鈴鐺還處在興奮之中。一見丁奉這么瞅她,頓時火起。杏眼一瞪,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丁奉的肩上:“臭小子,你找死?”
丁奉被踹得一晃,卻什么也沒說,一咬牙,拜倒在地:“行,只要你愿意給潘將軍道歉,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魏霸走到氣息奄奄的潘平面前,躬身施禮,一本正經的說道:“潘將軍,漢吳本是盟友,我與令尊也沒什么深仇大恨。房陵的事,多有誤會,是我當時年少,一時沖動,這才傷了老將軍臉面。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向他當面道歉。今日之事,是我管教不嚴,讓潘將軍受委屈了。鈴鐺!”
鈴鐺不情不愿的走了過來。
“出手不知輕重,還不給潘將軍道歉?”魏霸虎著臉:“分了勝負,便當停手,怎么能這么做呢?”
鈴鐺勉強行了禮,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說了兩句客氣話,便氣呼呼的退了下去。不管怎么說,魏霸實現了自己的諾言,給潘平道了歉,他對丁奉說:“我承諾的事,我做到了,你什么時候來,由你自己決定。”說完,他對陸遜拱拱手,揚長而去。
陸遜莫名其妙,一細問,這才知道魏霸和丁奉打了個賭。他皺了皺眉,若有所思。時間不長,丁奉紅著臉過來請示,準備履行自己的諾言,去追隨魏霸。陸遜也沒多說什么,擺了擺手,就同意了。
丁奉出去之后,陸嵐有些不解:“將軍,丁奉雖然讀書不多,可是武力出眾,將來也是一名難得的斗將啊。怎么能讓他…”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干涉。再說了,認賭服輸,我不能讓魏霸看低了我們吳人。”陸遜沉吟道:“魏霸究竟是真的魯莽,還是裝的?”
陸嵐不解:“這還有什么真的假的?他們父子都是武夫。”
“不然。”陸遜緩緩的搖搖頭:“他那個拳法名字雖然粗鄙,可是有四兩撥千斤之妙,頗合易道,絕非一個粗鄙不文的武夫所能領悟的。聽說他的師父是趙子龍將軍,趙將軍是何等樣人,他一輩子都沒露出過破綻,怎么會選中魏霸做弟子?”
陸嵐也有些不安起來:“那將軍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不好說,至少有這個可能。戰船的事,我覺得也許是他故意的,這就是他的秤砣。”陸遜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這事不容小視。我們總不能把秤砣總捏在魏霸的手里,必須找到能夠和魏霸媲美的匠師才行。水師是我大吳立國之本,最強大的戰船,只能掌握在我們的手里。”
陸嵐心有同感。魏霸這么囂張,不就是因為他掌握了戰船的技術,捏住了吳國的命脈嘛。
回到安橋塞,費祎便拉下了臉,把魏霸寫的那份作戰計劃砸在魏霸面前,大聲怒吼道:“子玉,你這么做,太過份了。”他揮舞著衣袖,大聲說道:“我不同意。”
魏霸看著那份計劃書,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費君,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不給你看了吧?因為我知道你做不了主。”
費祎憤怒的看著他,氣得直喘。
“你為什么不趕回永安,讓丞相看看?”魏霸帶著三分戲謔的笑,搖晃著手里的酒杯:“也許丞相會同意這個計劃呢。”
費祎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他沉默了片刻,放低了聲音,帶著幾分央求的說道:“子玉,你再考慮考慮?這個計劃…太冒險了,危險性不亞于用兵長安啊。”
魏霸有些意外的打量著費祎,收起了有些輕佻的笑容,沉默片刻,躬身道:“多謝費君提醒。不過,要想把魏吳拖在襄陽一帶,不冒一點險,是不可能的。既然丞相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我,縱有千難萬險,我也必須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至于個人生死,我只能置之度外了。”
費祎靜靜的打量著魏霸,過了良久,才長嘆一聲,收起那份計劃書,轉身走了。魏霸保持著那份姿勢,一動不動,直到敦武帶著丁奉進來。
“廬江丁奉,愿意追隨參軍,生死以之。”丁奉單腿跪倒在魏霸面前,雙手舉過頭頂,深深一揖。
“好一個言出必踐的漢子,我喜歡。”魏霸收起了心中的一絲傷感,很威嚴的對丁奉說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邊吧,將來必不會讓你后悔。”
丁奉謝過,卻沒有起身,他嚅嚅的說道:“參軍,我…我能不能見見你那個侍女?”
“鈴鐺?”
“是,我…我有幾句話想問他。”
魏霸眉頭一皺,有些明白了。“你認識她的阿爹?”
丁奉愣了一下,既然魏霸這么說,顯然是知道了鈴鐺的真實身份,那他倒不用懷疑了。他躬身道:“正是,我曾在折沖將軍麾下聽令。后來將軍身故,少將軍得罪,我才歸屬平北將軍。”
“哦——”魏霸拖長了聲音,指著丁奉,“這么說,你愿意到我這兒來,是因為她,而不是因為我?”
丁奉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參軍,也不能這么說。我輸在參軍的手下,心服口服。不過…”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能夠保護折沖將軍的幼女,也是我的心愿,請參軍成全。”
“哈哈哈…”魏霸大笑:“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好,很好,我滿足你的心愿,去吧。”
“喏,多謝參軍。”丁奉喜出望外,拱了拱手,轉身出去了。
魏興詫異的問道:“少主,鈴鐺…是吳人?”
“嗯哪。”
“她父親…曾經是東吳的大將?”
魏霸瞟了他一眼,又點了點頭:“是啊。”
魏興轉了轉眼珠,恍然大悟,不禁一拍手:“哈哈,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有這么貴重的身份,著實是個意外。”
“有什么好高興的。”魏霸卻嘆了一口氣:“朝為殿上臣,暮為他人奴,富貴無常啊。魏興,好好努力,我們魏家千萬不能走到那一步。”
“那不可能。”魏興大大咧咧的一揮手:“有少主這么聰明的人,我們魏家安全得很,大富貴還在后面呢。”
“但愿如此。”魏霸向后靠了靠,眉宇間是濃濃的憂慮。他做出了那個選擇,就把自己逼到了絕境。如果不能成功,魏家的災難也許比歷史上還要來得更快。能不能做好一個合格的秤砣,砸得魏吳兩個賣瓜的頭破血流,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