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住精彩。
昆明池旁,上林苑內,一座較為完整的宮殿里,幾十個人聚在一起,很自然的分成幾個人群,輕聲交談著什么。他們不時的瞟一眼殿門口,他們容貌各異,服飾也不相同,但眼神中的擔憂卻是相同的。
他們大多是馮翊和京兆兩郡的世家大戶。他們在關中發展了幾十年、上百年,雖然先后經過董卓、馬超之亂,可是根基還在。魏霸要想穩定關中,就不能無視他們,所以他由趙素和張溫出面,將這些人都請到長安來議事。
由漢中遷來的人數量不少,可是實力有限,他們與這些關中人有些說不清的隔閡,而且又事先得到了魏霸的允諾,心里的疑慮要少得多。他們現在最大的擔心就是接下來魏霸能不能頂得住曹魏的反攻,無論他們見識大小,關中對于曹魏的意義都是毋庸置疑的,魏霸能不能贏得接下來的這場惡仗,關系著他們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慎。
這些人聚成不同的人群輕聲議論著,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涇渭分明,漢中人和關中人幾乎沒有交匯的地方,他們的服飾也有些顯著的區別。漢中人大部分穿著有天師道標志的服飾,而關中人則一概沒有,倒不是他們沒有信奉天師道的,而是在這種場合,他們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不能引起鄉人的誤會。
魏霸走進了偏殿,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殿內的形勢,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笑容中既有些自嘲,又有些傲然。
感受到了門口光線的變化,所有的人頓時閉上了嘴巴。漢中人紛紛上前行禮,而關中人則冷眼旁觀著,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微微欠身致意。
禮節大于誠意。
張溫有些慚愧的說道:“參軍,關中大族,大多有人在逆魏任職,所以在勝負未定之前,他們…”
“他們對我沒信心,不想因此害了家人性命。”魏霸淡淡的接上了張溫的話,打量著那些關中人,笑了起來:“諸位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所以請諸位寬心,我今天并沒有強迫你們合作的意思。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嘛,你們說是不是?”
關中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正如張溫所說。他們大多數家族都有人在洛陽任職,有的還是高官,關中突然失守,在他們看來只是暫時的。魏霸讓人請他們來,他們不能不來,否則在曹魏的援軍趕到之前,魏霸有足夠的時間整治他們。可是讓他們就和魏霸合作。那也是不現實的。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這些關中大族的家主大多沒有出場,只是派了一些代表,負責傳話而已。
“諸位與我素不相識。對我沒信心,暫時不想與我合作,這沒有關系。”魏霸臉上掛著淺笑,負著手。慢慢的走到座前,卻沒有坐下。他仰起頭。看著青黑色的屋頂,頓了頓,又回過頭,冷冽的目光從那些關中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諸位想觀望一段時間,我不反對,不過,如果有人不甘寂寞,想跳出來試試我的刀,我也不介意向諸位展現一下我的手段。”
關中人默不作聲,有的人甚至臉上露出了譏諷之色。魏霸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們在想什么。這些有實力的世家大族大多有自家的塢堡,有足夠的存糧和附從部曲,有實力,說話的底氣自然就足,不會被他這兩句狠話嚇住。
“我知道,你們不少人都是有實力的,據說家里的塢壁有高至五六丈的,糧食存得也不少,就算是大軍圍困,支撐住一兩年的,問題也不大。”魏霸笑了起來,“哪位是扶風茂陵馬家的代表?”
人群中,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站了出來,拱手施禮道:“在下是馬家的管事。”
“敢問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馬安,草字子平。”
“嗯,茂陵馬家,是伏波將軍的后裔,我大漢故驃騎將軍馬孟起,便是茂陵馬家的人。只可惜他家逢亂世,如今子弟飄零,不知道茂陵本郡人口如何?”
馬家沉吟半晌。他當然知道馬超在蜀漢的情況,可是他不清楚魏霸此時提起這件事是什么意思,敘舊,還是威脅?“馬家三百年的大族,雖然大不如前,可是還能過得去。”
“很好,這樣一來,我想馬驃騎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魏霸捻著手指:“久聞馬家子弟多有勇悍之輩,我想親眼見識一下,不知道管事能不能幫我傳話貴家主,借我二百人精銳?”
馬安臉色一沉。魏霸一開口就要二百人,二百精銳一出,馬家實力至少去掉三分之一。
“將軍,只怕難以從命。”馬安很直接的拒絕了。
“馬管事,你拒絕得太快了。”魏霸笑容不變,眼神卻變得很陰森。“我和平北校尉有過接觸,知道他們戀土情深,對回到鄉里非常熱心。你不借我,也沒關系,大不了我請平北校尉率他手下的馬家軍來助,只是那樣一來,我要事先給他準備好住處,你看…”
馬安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魏霸要讓馬岱回來,那這馬家的家主是馬岱做,還是現在的家主做?別的不用說,惹惱了魏霸,魏霸馬上就可能派人鏟除了馬家。茂陵到長安不到百里,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參軍這是威脅我?”
“我只是與你商量。”魏霸哼了一聲:“二百人,其實當不得什么大事,我也不瞞諸位,現在長安城外,我有兩萬人馬。這兩萬人也許算不上什么精銳,可是攻幾個塢堡,想必不成問題,而且我們相信他們也有足夠的興趣。”
魏霸抬起手,打斷了馬安:“這次請諸位來,沒有強迫諸位與我合作的意思,但是讓諸位見識一下我的實力,增強一點對我的信心,還是有必要的。我的勸降信已經送到城里,夏侯都督要是降,那當然更好。如果不降,倒也不壞,我就請諸位順便看一下我是如何攻城的。”
他笑了起來,“我相信你們的塢堡再堅固,大概也不會超過長安城吧?”
他的笑容很燦爛,可是關中的人卻被他笑得寒氣森森。夏侯懋就在長安城里,他卻有信心說夏侯懋會舉城投降,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夏侯懋不降,他就要當著他們的面前強攻長安,以示威懾。這個年輕人是瘋了嗎?他以為他是神,可以在短時間內攻下長安城?
雖然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魏霸在吹牛,可是他們又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如果魏霸真有這么強悍的攻城能力,那他們的塢堡就沒那么安全了,畢竟沒有一家的塢堡有長安城這么高大,也沒有一家塢堡里有數千真正的精銳。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馬安不陰不陽的接上了話頭。
“我也希望你能如愿。”魏霸微笑著點頭致意:“好了,諸位對我也沒什么信心,我暫時也沒什么和你們好談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希望你們能賣些糧食給我,如果能支援我一點兵力,那就更好不過,十個不嫌少,一千不嫌多,就當是我向諸位借的。兵可有可無,不過糧食必須要有,你們也知道,如果當兵的沒有糧,那會變成強盜的,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魏霸揮揮手:“好了,具體的數目,趙主簿馬上會通知諸位,價錢嘛,你們也可以和他談。軍務繁重,希望諸位不要介意我的怠慢,等打敗了曹魏援軍,再向關中俊杰請益。”
旁邊有親衛上前,將那些驚疑不定的關中人請了出去。關中人雖然一肚子的問題,卻沒什么機會問魏霸,只好被武士們半請半推的推了出去。
趙素有些擔心:“參軍,這些人都是好面子的,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
魏霸搖搖頭:“這時候給他們再多面子,他們也不會支持我,反而弱了自己的氣勢。我這里強勢一點,你和他們談判的時候,阻力才會少一些。”
趙素笑笑:“這倒也是個道理,不過這樣一來,得人心的可就是我了,參軍不擔心?”
“你說呢?”魏霸反問道。
趙素尷尬的笑了兩聲,捏捏鼻子,灰溜溜的走了。張溫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參軍,公樸向來散漫,便是看到他祖父,也是難得正經的,不料到了參軍面前,卻是收斂了許多。”
“有嗎?”魏霸看著那些關中人都出去了,殿里只剩下漢中人,便換上一副笑容,和藹了許多。他笑瞇瞇的說道:“孟玉,能否向我介紹一下諸君?”
張溫笑道:“榮幸之至。參軍,這些都是我天師道中的中堅力量,蟄伏關中多年,今天終于能正大光明的露面了。”
“這才剛剛開始,將來天師道也許會有道行天下的那一天的。”魏霸很客氣的沖著那些天師道徒一一點首致意。
“如果有參軍這樣的人才加盟,那天師道也許會有道行天下的一天。”張溫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容,眼神中卻有些緊張:“參軍,我天師道上下,都對參軍的大河圖敬佩之至,不知道參軍參否升壇開講,為我等指點迷津,答疑解惑?”
魏霸心中一動:“孟玉,你的意思是?”
張溫向幾個圍過來的天師道徒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同時躬身行禮:“天師道關中教區十萬弟子,敢請參軍屈就天師道關中治治頭大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