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玉。”那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張與彭小玉有幾分相似的臉,嗓音有些粗,顯然是個男人,一個和彭小玉長得很像的年輕男人。
魏霸立刻想起了那個代號黑魚的細作頭目。他剛想點穿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黑魚的存在是個秘密,靳東流為了減輕同僚的痛苦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他不能因此連累靳東流。
“你是誰?”魏霸進了屋,在主席上坐下,敦武站在一旁,雙手扶著刀。
“我是小玉的兄長。”年輕人淡淡的笑道:“我叫彭珩,字玄玉。”
玄玉,黑魚,應該就是他了。
魏霸慢慢的掰著手指:“這么說,扮我殺人的那件事,就是你策劃的了?”
“看來你問出了不少東西啊。”彭珩不緊不慢的說道:“是我策劃的,如何,是不是很精妙?”
“精妙倒是談不上。”魏霸不屑的哼了一聲,揮了揮手。
彭珩嘴角一挑,笑容剛剛綻放,忽然臉色大變,飛身躍起。半空中,嗆啷一聲,腰間的環刀出鞘,帶著風聲劈向身后。
他的反應不算慢,可惜,他面對的是魏霸和敦武這一對配合默契的主從。看到魏霸掰手指,敦武就做好了準備。魏霸的手一動,敦武就拔刀出鞘,一刀劈了下去。
拔刀,出擊,一氣呵成。等彭珩意識到危險,已經有些遲了。他劈出的刀liliang不足,不足以磕開敦武的刀,反被敦武砸歪,緊接著,他的腰上被狠狠的砸了一記。敦武的liliang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彭珩整個人被砸得橫飛兩步,“轟”的一聲撞在墻上。
沒等他落到地上。魏霸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吐氣開聲,一拳擊在他的腹部。彭珩連遭重擊。痛得弓起了腰,像只燒熟的大蝦,痛苦的倒吸涼氣。手中的環刀也落在地上。
聽到房里的打斗聲,兩側的房間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下子涌出四五個精壯的漢子,個個手持利刃。不過他們剛剛趕到門口,便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
敦武雙手舉刀。一刀劈下,將沖在最前面的那個精壯漢子首級一刀劈開。
鮮血迸射,場面瞬時變得血腥異常。
敦武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冷冷的看著門外的四個漢子,不動如山。堵在門口的那個漢子緩緩的抬起手,摸了摸順著臉頰流下來的熱血。向后退了一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抽搐了兩下,登時死去。鮮血從他被劈開的頭骨里涌了出來。迅速擴大。
他身后的四個同伴同時散開,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卻誰也不敢再向前一步面對敦武這個殺神。
魏霸根本沒看門口,他相信以敦武的能力,能夠守住門,鎮住那些人。他伸出手,卡住彭羕的脖子,把他頂在墻上,同樣云淡風輕的問道:“我的拳法,是不是也很精妙?”
“你…你夠狠!”彭羕雖然很狼狽,卻沒有失去理智。他嘴角流著血,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堅定。他抬起一只手,沖著門外的隨從們擺了擺,示意他們不要硬闖。“不過,你不敢殺我。”
魏霸嘴角一咧:“你錯了,我不是不敢殺你,我是不想殺你。”
“是嗎?”彭羕踮起腳尖,讓自己站得穩一些,張開嘴,艱難的喘著氣。因為缺氧,他白晳的面皮很快脹得通紅,不過魏霸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是讓他難受一下,否則早就捏斷了他的喉骨。
“我聽小玉說,家里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寧愿為婢,也不想回老家去。”魏霸慢慢的松開手,看著彭珩順著墻,慢慢的滑倒在地,雙手捂著肚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不緊不慢的說道:“現在突然多出一個兄長,雖然是個懦夫,卻終究是個依靠。我不想讓她得而復失,所以留你一條狗命。”
“嘿嘿嘿,看不出,我妹妹倒有是福氣,居然有這么一個體貼的主人。”
“我不是她的主人。”魏霸糾正道:“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奴婢看。”
“是嗎?”彭珩喘得勻了些,仰起臉,用譏諷的眼神看著魏霸:“天天給你做飯,鋪床疊被,晚上還要給你洗腳,卻不是奴婢?”
“我承認讓她做了很多事,可是我沒有把她當奴婢,要不然,你妹妹現在就不會還是處子之身。”魏霸很平靜的說道:“小子,你既是廣漢彭家的人,想必聽說過主人是如何對待年輕的婢女的吧?”
“哼哼,那還不是因為我妹妹長得丑。”彭珩同樣報以冷笑:“要是稍微好看一些,你會這么君子?”
魏霸愣了一下,覺得彭珩說得有幾分道理,彭小玉如果沒有臉上那塊青斑,他會不會將她抱上床,還真是個很難說的事。他點了點頭:“好吧,就算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你也夸大了那塊青斑的保護作用。我留著她的處子之身,不完全是因為那塊青斑,更多的還是想養得壯實一些再用。唉,對了,你到漢中多久了,知道她在輜重營時的樣子嗎?”
彭珩面色一黯,緊緊的閉上了略微有些薄的嘴唇。
“那就是知道了。”魏霸眼神一冷:“那你知道你母親死在輜重營嗎?”
彭珩不說話,可是他的太陽穴處明顯的繃起了兩條青筋。
“原來你也知道。”魏霸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滿了鄙視:“好一個孝子,好一個賢兄。母親死在輜重營,你可以無動于衷,妹妹給人做了幾個月的奴婢,你連看都沒看一眼。到了需要利用她的時候,跳出來久別重逢了。就憑你這副德性,除了給人做狗,還能有什么用?我現在后悔了,小玉跟著你這樣的畜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說,小玉在哪兒,把她送回來,我留你一條狗命。”
“你懂什么?!”彭珩忽然暴怒起來:“我在外流浪十多年,終于回到成都的時候,我母親已經在輜重營油枯燈盡,不是我不想救她,是她不想被我救。她要我留著性命報仇!”
“報仇?”魏霸冷笑一聲:“你要報仇,應該去成都掘惠陵,殺諸葛喬,嫁禍于我,有什么用?你父親又不是丞相殺的,和我魏家父子更沒有一點關系。”
“和你魏家是沒關系,可是和諸葛村夫卻大有關系。”彭羕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痕跡,扶著墻,慢慢的站了起來。他被敦武在腰上砸了一記,又被魏霸在小腹上打了一拳,現在一動就疼痛難當,不知道腸子有沒有被打斷。不過他死死的咬著牙,不肯呻吟一聲。他挪到案前坐好,又喘息了好一陣,才恨聲道:“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被那村夫騙了,zuihou死得莫名其妙,還把他當恩人。”
“是嗎?我洗耳恭聽。”魏霸輕蔑的笑了一聲:“不過,你大概沒這么好心,是小玉讓你來的?”
彭珩詫異的抬起頭,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小玉雖然在輜重營長大,心理有些黑暗,喜歡把人往壞處想,不過她畢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把人想得壞些,也不過是自保的需要,不像某些人,為了害人,不擇手段。”
彭珩愣了片刻,忽然苦笑一聲:“我有些相信你剛才的話了。”
魏霸擺擺手:“我說這些,不是要你相信什么。我根本不需要你相信。現在只有兩件事,一是把小玉送回來,二是趕緊說你的高見,說完就滾蛋,老子看到你就不爽。”
“你以為我想看到你?”彭珩火氣也上來了,冷笑一聲:“就憑你一個降虜,還想再讓我妹妹給你做奴婢?跟著我,她雖然也辛苦,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跟著你,誰知道還能活幾天?”
魏霸冷笑一聲:“我是個降虜,不能建功立業,飛黃騰達,可是衣食無憂卻是可以保證的。你呢?天天做這些陰暗事,常在河邊走,難保不濕腳,你能知道哪一天你會死在哪個墻角里?”
“我死不死,不關你事。倒是你,現在沒你想的那么安全。”彭珩揮揮手,示意門外的隨從退下,眼睛卻一直盯著魏霸:“你以為你詐降,就能騙過所有人?”
一看到這個代號黑魚的細作頭子,魏霸就提足了十二分的警惕,可是聽到“詐降”二字從他嘴里吐出來,魏霸還是心頭一緊。他盯著彭珩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是嗎?我是詐降?你weishenme不去安西將軍府告發我,現在還跟一個詐降的人扯什么犢子,不怕引火燒身嗎?”
“我不去告發你,不是因為你無隙可擊,而是沒人會信我。”彭珩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啜著:“不過我想提醒你,你如果真把這個當成一次詐降,那你也不過是局中的一個棋子,遠遠不是棋手。真正下棋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位諸葛村夫。”
“敢請教。”魏霸玩世不恭的拱了拱手。
“其實很簡單,想想孟達,你就清楚了。”彭珩放下水杯,不緊不慢的說道。他的臉色還有些難看,可是神情卻恢復了平靜。“孟達不比你精明?他都被諸葛村夫玩弄于股掌之上,險些喪命。你孤身一人來到長安,要取你性命,又有何難?不過是再派一個郭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