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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魏延三策

  魏霸辯得白衣少女啞口無言,給老爹長了面子,卻沒能得意多久。魏延處理完了政務,把沔陽令和他剛剛被打得屁股開花的下屬趕出去之后,臉色就沉了下來。

  “你怎么看關侯?”

  魏霸一看魏延那臉色,就知道真正的問題來了。馬家的事只是面子上的事,馬超已經死了,馬岱不過是個校尉,以老爹的脾氣才不會把他們放在眼里,罵了也就罵了,還能怎么的。可是關羽的事卻不是小事,他從魏武的嘴里知道,魏延對誰都不服,只佩服關羽,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大概只能歸結于稟性相投。魏延和關羽有很多相似之處,驍勇善戰,通曉兵略,讀過一些書,卻看不起讀書人,特別是脾氣,魏延和關羽一樣自信,自信得近乎自負,幾乎可以說是目中無人。這從他連曹魏的五子良將都不屑一顧便可見端倪,蜀漢的幾個將軍中,真正能入他眼的只有關羽一人。對當年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逼得曹操險些要遷都的事,他是心向往之。這些年鎮守關中,他一直期待著有一天能像關羽那樣領兵北伐,恢復中原。

  魏霸罵馬超是喪家狗,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在魏延的眼里,馬超就是一個喪家狗。可是魏霸對關羽不以為然,魏延不能接受,而且非常生氣。

  馬超女兒生氣的時候像頭母豹,氣勢逼人,可是在魏延這頭真正的猛虎面前,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魏霸一看到魏延那張拉長的臉,心里就開始打鼓,小腿習慣性的戰栗,比身上披了兩件戰甲還要抖得厲害。魏延斜睨著他,手指慢慢的捏放著,大有魏霸一旦應付不當,就上來掀翻在地,痛扁一頓的架勢。

  如果魏霸還是以前那個孱弱的魏霸,如果魏霸沒有在病床上深刻的反思過,決定從此要戰勝自己,改變命運,現在他只怕被嚇得膽點心驚,更別提坦然面對了。

  不過,現在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剛剛面折了馬家,又給他增加了不少信心,他更希望借此機會來提醒老爹魏延,不要步關羽的后塵。徐大師說過,人可以有傲骨,但不可有傲氣。驕傲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慘,關羽如是,你如果不改,將來也是如此。

  魏霸穩住心神,緩緩的開了口。“父親,我聽說先主當年三顧諸葛丞相于隆中時,丞相曾經有一個三分天下的對策,父親可知曉?”

  魏延眉頭一皺,對魏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提起了劉備三顧茅廬的事有些不快。不過,見魏霸神色鎮定,語氣從容,不像是玩笑,他也破天荒的沒有斥責魏霸,頓了頓,才道:“當年偶爾曾聽先主提及過,不過只言片語,所知有限。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父親且莫先問我是從哪兒聽來的。”魏霸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扯來扯去,說不定就會露餡不說,還會把主題扯偏。他直接打斷了魏延的話,接著問道:“諸葛丞相的對策,其實是兩個重點,一是跨有荊益,三分天下。一是兩路出兵,恢復中原。”

  魏延瞇起了眼睛,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魏霸。他剛才說的并不是虛話,他對這個對策的確是只知道一點皮毛,這還是劉備和法正談論天下大勢時提起的,具體情況他并不清楚,但是魏霸剛才說的這兩點,的確可以概括所有的意思。

  “先主入益州,關侯留鎮荊州,不僅擔負著跨有荊益的重任,還擔任著將來兩路出兵的重任。可是關侯兵敗麥城,自己身死不說,還將荊州拱手讓給了東吳,跨有荊益成了一句空話,兩路出兵也變得遙不可及。以現在的形勢,蜀國要出兵,只能走漢中,比起由荊州出宛洛,不知道難了多少倍。關侯一敗,幾乎斷送了我蜀漢的大半生機,像這樣的人,還能稱為之名將嗎?”

  魏延輕哼一聲:“你這是以成敗論英雄,豈不知并不是戰無不勝才可稱名將,有時候,戰敗的原因有很多,卻并非為將者本能所夠左右的。你既然讀過太史公書,難道不知道霸王項羽說過,乃天亡我,非戰之罪也。”

  魏霸有些意外,聽老爹這口氣,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難道關侯失荊州,走麥城,都不是他的過失,而是別人的責任?”

  “關侯之敗,隱情頗多,一言兩語很難說清。等回到南鄭,有機會我再與你細說。”魏延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不過,你能認識到丟失荊州對我軍的不利,也算是有點見識。聽你兄長說,你已經猜到丞相即將進駐漢中北伐,那你再說說,丞相將采取何種方略北伐。”

  魏霸也有些緊張,他是知道諸葛亮如何北伐,可是現在這件事還沒有發生,是預測,而不是對既成事實的評判。猜對了,那當然沒什么問題,可如果猜錯了,那就麻煩了,好容易在老爹心中建立起來的好印象就會轟然崩塌。

  “怎么了?敢說關侯,不敢說丞相?”魏延譏誚的笑了一聲。

  魏霸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賭一賭。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又沒出過漢中,應該還沒有產生那么大的影響,以至于改變歷史的走向。更何況諸葛亮那個人也不是普通人就能影響得了的。

  “以疑兵出斜谷,主力出隴西。”

“疑兵出斜谷,主力出隴西  ?”魏延失望的笑笑,語氣中充滿了不屑:“這就是你的見解?哈哈,真是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就說嘛,你怎么可能一下子變得聰明了,現在看來,不過是一些小聰明罷了,當不得真。”

  魏霸不為所動,微微一笑:“那父親以為又當如何?”

  魏延看看他,想了片刻,笑道:“也罷,難得你有心軍事,我就給你啟啟蒙,免得以后在外面丟人。”他坐在案后,后指在案上敲了兩下,這才抬起頭:“治軍者,當知地理。你先說說看,對我漢中的地理知道多少。”

  魏霸搖搖頭:“我只知道一點大概,具體的所知有限,還請父親指教。”

  魏延也沒指望他說什么,他起身從內室取出一卷帛圖,攤在案上,招手讓魏霸坐近些。魏霸探頭一看,不免有些失望。這副地圖非常簡略,上面只畫了幾條線,標注了幾個地名,不僅不能和后世的地圖相比,就是和馬王堆出土的那副漢代軍事地圖相比也要簡陋了不少。

  “由漢中出兵取洛陽,有三個選擇。”魏延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動作難得的輕柔,看得出來,他對這副地圖非常珍惜。“其一,由漢中東下,沿沔水趨襄陽,直指宛洛。這條路最直接,也最近,是為上策。其二,越秦嶺,直取關中,然后再沿渭水東下,再取洛陽。因為要翻越大山,這條路比較難,而且要先取關中,耗費時日。可是關中地理險要,號稱關河四塞,當年秦以關中而取天下。我軍只要扼守潼關,讓曹魏無路西進,則可坐取關中。相比于直取宛洛來說,用兵數量也較小,是比較穩妥的法子,可稱之為中策。最后一條路,就是你說的出隴西。這條路最遠,而且取隴西之后,再取關中,就要突破隴山,頗費周折。萬一在隴西耽誤了時間,魏軍主力來援,則關中必然有一場惡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所以,你說的這條路,是三條路中最不合理的一條,你的策略,也是最下策。”

  魏延抬起頭,看著魏霸冷笑不止。“三策之中,你取最下策,就以你這樣的見識,還敢臧否關侯?”

  魏霸不以為然,他相信老爹的眼光不會錯,這三策中的確以出隴西為下策,可是歷史上諸葛亮的確就是出隴西,難道他看不出這三策的優劣?雖說諸葛亮不可能真如三國演義中一樣能呼風喚雨,算無遺策,但諸葛亮是這個時代最杰出的軍事家之一,那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取上策、中策,而取下策,必然有他的道理,就算他如此選擇是出于謹慎的天性,也必然會有讓他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只是他現在不知道罷了。

  魏霸知道,要論科學技術,他在這個世上可以算是頂尖的,可是要論軍事戰略,他空有一肚子的歷史故事,具體到某一件事,他卻是一無所知,比如魏延剛才所說的漢中地理,他就一頭霧水。

  他笑了笑:“父親,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這只是你的選擇,諸葛丞相未必會這么想。”

  魏延再度冷笑。“丞相是北伐的主將,那當然不用懷疑。可是你爹我身為鎮北將軍,奉先主之命守漢中近十年,丞相要北伐,能不聽聽我的意見?就算他不全盤采用我的上策,用中策也是必然之事。以丞相的睿智,他會去取下策?你以為他是你啊。”

  魏霸摸了摸鼻子,笑得越發謙虛。現在要想說服老爹那是千難萬難,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都不可能占上風,徒惹老爹不爽而已。不過好在判斷對錯的標準不是看誰說得有理,而是看最后的事實如何。既然老爹這么有把握,那么讓他在事實面前碰個壁也許不是什么壞事。

  “父親,反正丞相很快就要來漢中了,我們不妨拭目以待,看丞相究竟采取何種方略。”

  “這是自然。”魏延想到丞相北伐,自己即將得到大用,心情也輕松起來。他得意的笑了一聲,撫著頜下的短須,沉吟片刻:“你的見識雖然不佳,可是識文斷字,倒是你兄長比不了的。既然你也心軍事,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來處理一些文書事務,也好幫你兄長分擔一些。”

  魏霸習慣性的應了一聲,等他反應過來,隨即一陣頭皮發麻。自己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動手寫,且不說能不能寫出文言文的公文來,就是自己那一手東倒西歪的字也提不上臺面啊。他抬起頭,看著魏延,迎著老爹那鼓勵的目光,想了想,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用力的點了點頭。

  要想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總要學習毛筆字,總要學會讀寫文言公文,既然如此,何不從現在開始。萬事開頭難,現在遇到問題,還能向老爹和大哥學習學習,不至于丟人丟到外面去,是多么難得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新書期,各種數據很重要,請各位書友大力支持。特別提醒:看書前要登錄,注冊一個帳號不要錢的,可是登錄之后再從書面進去,才會算會員點擊。會員點擊也是數據的一部分,多一個會員點擊,老莊就有可能在新書榜上再上一層樓。麻煩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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