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沓東一百五十里,一個叫塔子城的小聚落,高句麗王宮就駐扎在這里,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出去!別影響老子吃飯!”
沛者(高句麗官名)得來急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萬萬不可啊。”
“萬萬不可什么?”宮勃然大怒,將手里的羊腿扔在案上,指著得來破口大罵:“你以為就你聰明,我這個王什么也不懂?從去年離開王城開始,你就得巴得巴的說個不停,好象就你明白事理。魏霸是厲害,這點我知道,可是他再厲害,不是也打敗仗了?更何況燕王都說了,他本人不在東沓,在那里的只是他的部將。我如果能他的部將都不敢面對,以后還有什么資格和他面對面?”
“大王,誰說魏霸敗了?”得來苦口婆心的勸道:“彭城之戰,他面對的可是大魏名將張郃。雙方兩敗俱傷,沒有誰是勝利者。再者,公孫淵能和大魏比嗎,連大魏天子現在都不敢和魏霸面對面交鋒,公孫淵又憑什么…”
“公孫淵不成,本王更不成,是不是?”宮瞪起眼睛,臉脹得通紅,用力的揮了揮手臂:“你回王城吧,別再在這里擾亂軍心,看得本王心煩。”
兩個衛士搶了上來,拖著得來就走。得來文弱,不是兩個身強力壯的衛士對手。他嘶聲叫道:“大王,聽臣一言,勸莫因小利而招大禍啊…”
“真煩!”宮唾了一口唾沫,氣呼呼的坐了下來,連吃飯都沒了胃口。他知道得來說得對,從長遠來看,和魏霸對抗是沒什么好處的,既然連強大的曹魏都不是魏霸的對手,公孫淵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高句麗對公孫氏又沒什么好感,他們是被公孫度、公孫康父子打怕了,不得不服。現在公孫淵要倒霉,他恨不得加一把火。
可是,投降魏霸不是那么簡單的事,首先要看看魏霸究竟有沒有那樣的實力。如果實力不足,魏霸暫時無法占領遼東,那他就要另外考慮了。魏霸可以隨時撤走,他怎么辦?公孫淵緩過這口氣來,肯定要報復他啊。
所以,這次率領兩萬大軍趕來,與其說是支援東沓,不如說是看看魏霸的實力。魏霸如果真的很強,那就投降魏霸,轉過來捅公孫淵一刀,如果魏霸沒那么強,暫時還是小心一些,幫助公孫淵擊敗魏霸,守住東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實在不行,往大山里一躲,魏霸能拿他怎么樣?
這么好的主意,得來就是不明白,還好意思自稱智者賢士,啰啰嗦嗦的說個不停,讓人心煩意亂。
宮決定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再有一天的路程,就有可能和蜀漢軍接觸了,今天可能是他最后一個安睡的夜晚。
宮喝了點酒,呼呼大睡。
就在宮因為得來生悶氣的時候,毋丘儉指揮著戰船悄悄的靠了岸。
接到高句麗大軍到達的消息,毋丘儉和鄧艾商量了一下,決定主動出擊,打高句麗人一個出奇不意。他們估計,高句麗人趕來救援東沓,并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支持公孫淵,公孫度、公孫康父子殺了不少高句麗人,他們不可能不記仇。
可是,這不代表高句麗人就可以信任。這些蠻夷從來都只服強者,要指望他們的忠誠,那是不現實的事。對付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打痛他們,然后再給點甜頭,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聽話。
毋丘儉熟悉這些東夷的心理習慣,知道他們很謹慎,雙方相距一百里以內,他們就會非常小心。要偷襲他們,就必須走得更遠,在他們產生警惕之前。
而蜀漢軍有這樣的條件,利用戰船的運輸能力,他們可以在一晝夜之間將大軍轉運兩三百里,而且將士們根本不用趕路,有時間養精蓄銳,積攢體力,行船的任務交給水手和風就行了。
只要找到合適的港口停靠戰船。
他們在東沓這么久,早就把附近的地形摸熟了。
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戰艦遠海航行的能力,毋丘儉將大軍轉移到了塔子城的東側十來里外,從天色微亮開始登陸,天色大亮時,一萬步騎已經完成了列陣。
毋丘儉一聲令下,親率八千步卒開始向宮的大營進發,兩千騎兵則由毋丘秀率領,隱在步卒大軍的背后,伺機出機。這兩千騎兵中有一半裝備了新式馬鎧,算是有史以來第一只成建制的重甲騎兵。
魏霸現在手下沒什么騎兵,算上親衛騎,總數也不超過四千。他把其中的兩千騎兵交給鄧艾和毋丘儉,是對他們的莫大信任。毋丘儉為此感激莫名。當初在白狼山,他已經見識過裝備了馬鎧的騎兵威力,不過那時候他是被屠戮的一方,現在,他將是屠戮別人的一方。
毋丘儉當然要好好利用這一千重甲騎,將他們的威力發揮到極致,以不負魏霸對他的信任。
宮還不知道毋丘儉給他準備了這么大的一份禮,聽說有敵人來襲,在短暫的驚慌之后,他很快又冷靜下來,并且有些得意。對方不到一萬人,就算是精銳,也未必能把自己怎么樣。何況對方沒能及時發動,給了自己足夠的反應時間,偷襲已經成為正面作戰,這有什么好怕的呢。
緊張之后的釋然,在不知不覺的松懈了宮的警惕,他沒有往深入想,只是派出斥候繼續打探,同時下令大軍迎戰。
后軍的五千步卒率先和毋丘儉親自率領的蜀漢軍接戰。
戰鼓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驚飛了山林中的飛鳥和草叢中的走獸,一場大戰就在不期然間爆發了。
雙方一接觸,宮就意識到了問題比他想象的更嚴重,蜀漢軍的裝備精良,殺法強悍。
雙方還沒接觸,對方就推出了幾十輛廂式的東西,緊接著,如蝗的箭雨傾泄而下,射得那些大部分只有皮甲的高句麗將士人仰馬翻。箭雨又密又急,射程又遠,殺傷力遠遠超過了宮的認知范圍。他知道漢人的弓弩很強,但是眼前這些廂式的弓弩實在是太強了,一下子就射得他陣勢大亂。
蜀漢軍很好的抓住了這個機會,毋丘儉指揮著大軍,迅速向前突進,很快擊破了宮的后軍,直撲宮的中軍陣地。
宮大吃一驚,立刻下令兩側的騎兵包抄,用騎射來攻擊毋丘儉的兩側,延滯他的攻擊速度。如果放任毋丘儉這么攻擊下去,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必要的調整,很可能被毋丘儉打一個措手不及。
宮的騎兵來自那些在歷年的戰爭中失去了部落的胡人,有烏桓人,也有鮮卑人,總數在三千人左右。這些人的騎射技術都不錯,算得上精銳。宮在與周邊部落的戰斗中,常常把這些人用作決勝負的殺手锏。
騎兵從兩側沖了出去,騎士們揮舞著戰刀和弓箭,放肆的呼喝著,縱馬狂奔,準備大肆沖擊這些漢人步卒。
看到宮提前放出了騎兵,毋丘儉笑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掌握了主動權,迫使宮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提前動用騎兵,這給了那些裝備馬鎧的騎兵一個屠殺的機會。
一聲令下,毋丘秀率領一千重甲騎從步卒大陣的后方沖了出來。
一千裝備了馬鎧的騎兵端坐在馬背上,放下了手中的長矛,轟隆隆的向高句麗雜胡騎兵殺了過去。他們的沖鋒速度并不快,陣勢卻非常嚴整,就像一把又寬又長的大劍,直直的刺了過來,沒有任何花招,簡直樸素,卻又殺氣凜然。
雜胡騎兵們根本不知道殺過來的是什么人,只看到明晃晃的一片,他們下意識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羽箭劃破長空,撲向迎面殺來的重甲騎。
讓雜胡騎兵們驚訝的是,對方根本沒有射箭的意思,甚至沒有舉盾擋箭的動作,他們只是緊握著手中的長矛大戟,蠻不講理的沖了過來。
趁著雜胡騎兵射箭的時間,重甲騎殺了進來。
雜胡騎們這時才驚恐的發現,對方是從未見過的怪物,不僅馬背上的騎士全身罩在鐵甲中,就連戰馬身上都披著鐵甲。別說箭矢,就連戰刀砍上去,也只能看到一溜火星,根本傷不了對方分毫。可是對方手中的長矛、大戟卻非常鋒利,一下子就能刺破他們的皮甲,捅破他們的身體。
雙方一接觸,就形成了一面倒的屠殺。雜胡騎們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更沒有任何切實可行的應對措施,面對這些騎兵,他們徒勞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卻傷不了對方分毫。
面對這種無法戰勝的對手,雜胡騎們很快就崩潰了,他們撥轉馬頭,向自己的大營奔去。
重甲騎緊緊跟隨,殺入了宮的步卒大陣。
毋丘秀指揮著一千輕騎兵,驅趕著那些雜胡騎沖擊宮的大營。他們雖然沒有裝備馬鎧,可是騎士的身上同樣有合金打造的騎甲,輕便和堅固兼具,沖殺起來速度更快,特別適合于追擊。
在重甲騎的沖擊下,在被輕騎兵追得走投無路的雜胡騎兵胡亂的沖擊下,再加上蜀漢軍步卒勢不可擋的猛攻下,高句麗大軍沒能支撐過一個時辰,就宣告潰敗。
宮看著眼前混亂的戰場,悔得涕淚橫流。他立刻下令舉起降旗,大聲吼道:“我投降,我投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