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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仇人見面

  .讓天子笑過,原本陌生沉悶的氣氛便化解掉了,但有人卻很不高興,這位就是御馬監太監梁芳梁公公了。

  站在天子身邊,梁公公射向方應物的目光充滿了陰霾,而且毫不加遮掩,向所有人直接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種態度是非常明顯而又鮮明的,本來有些太監見陛下被方應物惹得發笑后,有點見風轉舵的意思,可是看到梁芳的態度,便又立刻主動與方應物隔離了。

  梁公公一生氣,那可就不得了,在太監這個行當里,梁公公已經是最頂尖的四五人之一了。

  方應物就算討點小便宜,那也是外臣,梁公公可是天子身邊的紅人,能直接操縱他們太監的命運。既然梁公公明明白白表了態,他們也就只能小心了。

  只怕也只有梁芳這樣的得寵太監,才敢在陛下面前如此肆無忌憚的表露自己的情緒。別人誰不是小心翼翼的遮掩自己,唯恐讓天子感到不滿?

  雖然梁芳與方應物從未見過面,也從未有過任何接觸,但梁公公的對方應物的仇恨可謂源遠流長,不知不覺間越積累越深,深到不可能化解的地步了。

  人人都知道他梁芳是佞幸,人人都說他梁芳其實就是個高級三陪,跟著陛下陪吃陪喝陪玩的,實在沒什么政治屬性。

  雖然也是當紅太監,但跟司禮監的懷恩、廠衛的汪直等政治屬性強的權閹相比,梁公公給人的檔次感覺就差了很多,連他這個御馬監太監也是汪直扔掉不要才得到的。

  在外人看來,梁公公受寵于天子,里里外外呼風喚雨的已經很滋潤了,但他本人豈會甘心于此?已經到了這個地位上,難道一輩子就被人當成個高級幫閑?難道到了如此地步,連司禮監的大門也進不去?

  不過梁公公縱然有向政治跨界的想法,但障礙也是很大。首先他不是內書堂出身,沒法走直入司禮監這種光明平坦的大道;其次缺乏汪直積攢的赫赫功勛資歷,很多事情做起來也名不正言不順。

  但事在人為,辦法也不是沒有。最常見的一種就是慢慢掌控廠衛,然后走這條曲線道路成為太監圈子里的政治強人。

  另外還有就是,可以培育合格的親信人馬并送進司禮監去,不也等于是間接掌控?同時還可以潛移默化的抬舉自己,如果實力到了,一些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梁公公確實也朝著這兩方面努力了,但數年過去,局面依舊很可惜,梁公公仍然是一個三陪式的人物,小的布局有不少,但卻沒有形成完整的政治體系。而且細細分析不成功的原因,竟然有一大半來自于方應物。

  早在七年前,方應物父親方清之就上疏彈劾過梁公公,其后不了了之,而彈章等身的梁公公本人也沒有太在意。但方應物入仕之后的作為,則徹底惹怒了梁芳,往往是舊仇未報新仇又起。

  先前梁芳曾與前東廠提督尚銘暗中結盟,結果尚銘被方應物廢掉,梁公公痛失去一大重要臂助。他還能去哪里再找一個東廠提督級別的盟友?

  而江南采辦太監王敬是梁芳人脈下的人馬,乃內書堂出身。梁芳本想在王敬搜刮完畢并進獻給天子后,趁著龍顏大悅的機會,說幾句人情將王敬送進司禮監去,作為自己的根基繼續扶持培植。

  結果王敬在蘇州府直接被方應物逼得上吊自盡了,一位辛辛苦苦重點培養多年的人才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

  更為可恨的是,梁公公與另一個權閹汪公公不對付,他們之間的權勢斗爭始終未消停。

  當初汪公公是御馬監太監兼西廠提督,而梁公公想要御馬監太監,那時候就鬧起來了。

  后來汪公公短暫失勢并遠赴邊鎮,此時梁公公趁機得手拿到了御馬監太監職位。而后汪公公卻又強勢歸來,成為東廠提督,再次直接與企圖插手廠衛的梁公公正面碰上。

  汪公公立下的邊功,得益于方應物的謀劃,而汪公公能強勢歸來掌握東廠,也是得益于方應物廢掉了尚銘。

  所以方應物堪稱是汪公公的福星,又屢次壞了梁公公的關鍵大計,就憑這點又怎能不讓梁公公忌恨?

  說實話,就算梁芳本人當初也絕對想不到,短短幾年間竟然能與方應物結下如此大的梁子,他的各種大計竟然都會被方應物破壞掉。當初他的眼光只放在三品以上,壓根就沒往方應物這個級別看過。

  因而在得知王敬被方應物逼迫自盡的消息后,梁公公便實在按捺不住了開始著手報復。

  想來想去,梁公公決定從方應物經歷過的宛平縣縣衙開始著手。對官場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這種衙門里破爛事情最多,漏洞也最多,最容易查出問題。其后梁公公將此事全權委托了錦衣衛指揮同知施春。

  這就是張貴為什么會被莫名其妙的抓進鎮撫司的緣故,確實只因為張貴是方應物在宛平縣的親信,外人覺得張貴應該很清楚方應物的黑材料,是一個最佳突破口。

  應該說,梁公公和施大人的思路似乎沒有錯,正常情況下是正確的法子。但別人卻不知道,其實方應物的黑手大都是汪芷代勞的,而不是張貴。

  張貴張總班頭只是經常充當不知其所以然的執行者而已,甚至他自己都經常不知道自己是跟在誰后面辦事。

  因而要想搜集真正的方應物黑材料,抓張貴用處不大,真心不如抓汪直......如果能抓到的話。

  閑話不提,方應物已經把梁公公得罪到了這個地步,但他自己尚還不是很清楚。雖然也隱隱約約有所察覺,但并沒有想的太嚴重。

  若不是張貴被抓,方應物機緣巧合的撞上了,順藤摸瓜連蒙帶猜的扯出梁芳。他只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并對著梁公公的仇恨很無辜的不明覺厲。

  如果梁芳不見到方應物還好,他可以放開不想,麻痹一下自己。但親眼見到了方應物,勾連起一竄的不愉快回憶,那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如果不是天子在這里坐著,梁公公只怕早就糾集強壯太監,先給方應物一頓皮肉苦頭吃了。至于后果,打就打了,先出一口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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