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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琴韻裊裊

  這是一處巖洞,頭頂上是烈烈寒風,而身下,卻是那灼人難耐的炎熱,連帶著此處地面上的巖土,都隱隱泛起一片暗紅之色。

  極寒與極熱,竟在此處出現了玄妙的組合變化,密密實實的巖洞,竟然因為氣溫的詭異,而憑空生成忽寒忽熱的怪風。

  這是一處甬道的盡頭,方圓足有百米的巨大地下洞穴。

  左側是汩汩蒸騰的血池,而右側,則是流淌的巖漿。只有從中間的石灰巖上,方能跨到對面去,那里是一座緊閉的石門。

  石門上猙獰的鬼面雕像,口中冉冉吐著白色的霧氣,白霧詭異而沉重,覆蓋住了石門前一大片的地方。

  鄧天罡與項地飛二人跪在白霧觸及不到的石灰巖上,盡管巖石被血池和巖漿烤得滾燙,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踏入白霧的范圍。

  那是魔門的嗜魂銷骨煙,跨進去便會染上劇毒,被霧氣纏上稍許,一身的血肉就會化得干干凈凈,只留下一具潔白的骨架。

  二人汗出如漿,跪在暗紅色的巖石上。

  不是因為炎熱,而是因為恐懼。

  在二人對面,濃濃的毒煙位置,一個披頭散發鬼怪般的老嫗,蹲坐在一張石桌之上,手里拿著不知道哪里尋來的血腥脊骨,在那里用殘缺不全的牙齒拼命啃著,發出咔哧咔哧的響聲。

  老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幾乎完全糜爛的臉上突出著一只碩大的鼻子,一對閃耀著詭異黃芒的眼睛被眼皮半掩著,像是已經失明,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眼簾內兩顆眸珠像只朝地上看,但二人卻感到她冷酷的目光正默默地審視著他們。

  那種感覺教人心生寒意。

  尤其是對方一邊不停撕咬著手中的骨頭,一邊瞄來的厲芒,嘴里還嗞嗞不停地吸食骨髓的聲音,即便是魔門高手。也被對方嚇得遍體生寒。

  似乎難得在骨頭上挖到肉吃,那鬼婆如同任性的孩子一般焦急起來,嘴里嚶嚶出聲,不停地在石桌上錘砸。但骨頭奇跡般地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漢白玉的石桌被砸得石屑橫飛。

  鬼婆見自己的方法無效,惱羞成怒,伸出宛如老鷹手爪一般的干枯手掌,兩只手指上都長有一尺多長。顏色泛青黑的尖長指甲,伸出食指,輕輕一劃,那塊連石桌都能砸壞的骨頭被當中刨成整齊的兩半,斷裂之處,光滑如鏡,可見對方的一雙指甲比那手術刀還要鋒利幾分。

  兩個人的汗,冒得更多了。

  鬼婆刨開脊骨,見到其中的骨髓,發出一陣夜梟般的難聽笑聲。

  滋滋滋。吸允不停。

  二人不但冒汗,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咦?你們兩個冷么?”獨自吸食骨髓的鬼婆發現二人身體顫抖,不由得有些天真的問道。只是問話之人的聲音、樣貌如同鬼魅,二人怎么也不會有天真的想法,有的只是恐懼。

  “啟…啟稟姥姥,我,我二人不冷…”

  “餓么?”

  “不,不不,不餓…”

  咻——

  一道陰風過后,鬼婆糜爛的臉孔貼到了鄧天罡的眼前。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著他的臉,過了好一會,鄧天罡幾乎快要斷氣之時,鬼婆突然發出一陣嗤嗤的笑聲。手指著他的臉蛋,笑道:“我認得你,認得你…我孫兒跟你出去玩了,去了好久…”

  接著老鬼婆佝僂著身體,雙臂在自己身上抱著,仿佛抱著年幼的孫子一樣。用她那幾乎可以嚇死人的嗓音森然地笑道:“孫兒乖,孫兒乖,知道給奶奶穿項鏈,奶奶最喜歡人頭穿出來的項鏈了…桀桀桀…”

  鄧天罡和項地飛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均是大為后悔,想不到自己遠到此地請澹臺老祖出山為兄弟報仇,沒想到老祖竟然閉關修煉子午凝煞混元罡最高深的“尸云火海”魔功,這一閉關,不知幾日才能出來。門外只有那神志不清的老鬼婆在,兩人跟正常人沒溝通到,但跟這非正常的人類可就是無法溝通了。

  怎么辦?說十二弟被人殺了?

  面對這個鬼婆,誰知道會是什么下場…

  “呃?我孫兒怎么沒來啊?”

  “啟稟姥姥,十二弟讓我二人給您老帶好,說給您老的項鏈馬上就穿好了,過幾天就回來,特意讓我倆過來告訴您老一聲,免得您老惦記…”

  “唉——桀桀桀,孫兒真乖,孫兒真乖…”

  鬼婆佝僂的身體近乎奇跡的倏地挺直,滿頭濃密的白發無風拂揚,臉上每道皺紋都似會放射粉紅的異芒,眼簾半蓋下的眸珠射出箭狀的銳芒,形態詭異至極點。

  呼地又竄到了鄧天罡的身旁,用那干枯鷹爪一般的鬼手撫了撫鄧天罡的腦袋,惹下來他腦袋上一陣陣的冷汗,老鬼婆倏地貼了過來,一股腐臭之氣沖鼻,帶著滿嘴殘缺不全的黃牙笑道:“等不了了,我跟你去找我孫兒,我要給他個驚喜!桀桀桀…”

  青云觀,無名小院。

  清風悠悠,天晴日暖柳蔭暗。

  悠揚悅耳的琴音,在小院上空回蕩…

  院內大槐樹旁,兩側靠墻的地方,剛剛不久開墾的小園,欄柵低矮,種著兩叢薔薇,綠萼纖細,香花清幽,盛開的薔薇花綻放枝頭,但昨夜的一場驟雨,依然打落了許多花瓣,香風起艷,一地花紅,處處遺香澤…

  葉清玄安坐院中,備案,焚香,調琴,好不逍遙…

  這情景,正宛如古詩所贊:

  君去芳草綠,西峰彈玉琴。

  豈推丘中賞,兼得清煩襟。

  朝從山口還,出嶺聞清音。

  了然云霞氣,照見天地心。

  玄鶴下澄空,翩翩舞松林。

  改弦扣商聲,又聽飛龍吟。

  稍覺此身妄,漸知仙事深。

  其將煉金鼎,永矣投吾管。

  一旁的石桌上,江水寒于石桌上品鑒著這里獨有的清茶。這顆茶樹是當年靈虛真人從深山老林中尋到的上等好茶,移植在觀中已經有五十年的光景,幾乎見證了青云觀的世事變遷。

  江水寒飲茶,而清巖飲酒。二人一杯對一盞,悠然自得…

  大槐樹下,賀清竹手捧書籍,如飲甘怡,不時撫手稱絕。不時開懷大笑…

  琴音,即為心音。心靜,則琴音清亮,心亂,則琴音煩亂…

  琴韻虛靜高雅,要達到這樣的意境,則要求彈琴者必須將外在環境與平和閑適的內在心境合而為一,才能達到琴曲中追求的心物相合、人琴合一的境界。

  這個境界,與無上的武道境界道理想通。

  葉清玄是在彈琴,也是在修行武道。

  江水寒在品茶、聽琴。清巖道人在喝酒,清竹在讀書,一樣也是在修行武道…

  葉清玄心境平和,與自然融為一體,琴音裊裊,如大自然中最美的天音,天道、琴道、人道、武道,在此時的琴音中契合為一…

  大槐樹上,百雀齊鳴,仿佛唱和著葉清玄的琴聲。

  叮咚——

  一聲悅耳琴鳴之后。葉清玄撫琴靜音。

  眾人神識一清,體內真氣一蕩,竟有幾處平時阻礙的經脈被打通,自身功力平白精進一層。

  眾人調息未停。葉清玄白巾拭手,輕撫“風鳴琴”。

  “真是好琴啊——”

  “鳳鳴琴”乃萬年梧桐木制成,木質深綠,堅硬如玉,敲之有錚錚之音。

  琴長三尺六寸六分,按三百六十六日;前闊八寸。按八節;后闊四寸,按四時;厚二寸,按兩儀。

  有金童頭,玉女腰,仙人背,龍池,鳳沼,玉軫,金徽。那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有一中徽,按閏月。最開始是五條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內按五音:宮、商、角、徵、羽。

  伏羲制琴之時既然完全是依照宇宙之數,琴在另外空間體現出來的生命也就自然可以溝通高于常人的層次。古人認為琴所奏出的音樂乃天上瑤池之樂,所以亦把琴稱作“瑤琴”。

  瑤琴原本五弦,后因周文王被囚于羨里,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謂之文弦。后武王伐紂,前歌后舞,添弦一根,激烈發揚,謂之武弦。先是宮、商、角、徵、羽五弦,后加二弦,稱為文武七弦琴。

  自從帶回這張寶琴,葉清玄每日一有閑暇,便來撫上一曲,心境自然平和,這琴音竟對內力極有助益,久而久之,二師兄清巖道人和六師兄賀清竹,皆喜來小師弟這里,聽上一曲,偷得浮生半日閑,又能精進真氣,何樂而不為。

  而三日前,二弟江水寒交代完畢盟中之事,便匆匆尋到了青云觀中,住下就不打算走了,云霞縣城的武館事務,盡皆交予了仲孫良和伍浩二人。

  仲孫良經驗老道,伍浩干勁十足,二人皆是江水寒從小到大的心腹,武館之事交予他們,江水寒也是放心的很。

  “二弟這次回來,帶來多少大江盟子弟?”

  江水寒深吸一口氣,滿腔回甘的茶香味,嘿然說道:“不多不少,正好五百…”

  葉清玄不由嘆道:“五百?很不錯了,兩年過后,即便是其中平庸之輩也會達到‘強元境’的水平吧…”

  江水寒淡然一笑,說道:“怕是大哥失策了…”

  “我失策?”葉清玄奇問道。

  江水寒一笑,自信說道:“這次我帶來的弟子,平均年紀十八、九歲,本身便已有了‘強元境’的修為,乃是我父秘密培訓的親信,本來就有些底子,這次有了大哥師門武學的襄助,兩年的進境怕是要讓他們達到‘斂氣境’的修為了…”

  如此信息,即便是清巖等人也是吃了一驚,江濤深謀遠慮,早就有了這么一招,只不過這次有了青云觀襄助,錦上添花,讓其計劃更完美了一層。只是這么一來,大江盟的弟子豈不是比青云觀中的弟子,境界還要高上一些么?

  看來是時候再次強化門人弟子們的學業了——(

大熊貓文學    金庸絕學異世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