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現場頓時一片驚呼之聲。
“你…!”霍霆尊霍然站起,腦門上青筋直跳,雙目通紅幾欲殺人。
萬俟獨明同樣一臉驚色,萬般不能相信地看著倒斃在地的涅羅。
想不到一生謹慎小心的毒宗宗主,最后竟然會死在一艘買春的畫舫上。
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中,虞圣嘆長身而起,朝著霍霆尊微微拱手,一臉戲謔地道:“多謝小王爺抬愛,我代太醫院大學士華佗先生,向你致謝!”
霍霆尊看都不看虞圣嘆,狠狠瞪了華佗一眼,殺氣凜然,拂袖而去。
萬俟獨明也瞥了華佗一眼,連忙緊隨霍霆尊而去。
葉清玄仰望夜空,心中涌起祭慰禍斗夫婦的義憤,接著幽幽一嘆,不再多言。
虞圣嘆攜著南宮長生來到他身旁,微笑道:“恭喜華先生,榮任我大吳‘太醫院大學士’之位,日后江南土地上,將流傳華先生仁心仁術的事跡,實在令人敬仰。來,我們再飲酒三巡,慶祝一番。”
葉清玄淡淡道:“虞大人的好意華某心領啦!只是本人一向不善應酬,今日又以完成好友臨終心愿,請恕失陪。”
言罷拱手離去。
“這…”虞圣嘆端著酒杯,露出一臉詫異,不由得看向旁邊的南宮長生。
南宮長生嘿然一笑,低聲道:“虞大人,我家兄長就是這副清高的模樣,但請你放心,太醫院大學士之位,他不會推辭的。”
說完同樣拱了拱手,轉身追著葉清玄而去。
此間比武告一段落,四周圍觀人群帶著一臉驚嘆,議論紛紛的離去。
待眾人離去,鳳姐揮手示意,那些舞娘樂師們換上一副精銳的模樣,分立四周,她親自動手,在涅羅的尸體身上一陣仔細而又小心翼翼的搜索,最后來到獨自飲酒的虞圣嘆身旁,低聲道:“特使,沒發現‘冰蠶蠱毒’的解藥。后宮的那位和小王子…只怕只能靠那位華神醫了。”
虞圣嘆幽幽一嘆,道:“可惜家姐了…不過一定要救活小王子。那我們最后一張底牌。唉,若不是他年紀尚小,哪里還需要什么‘孝義親王’霍爾義,我更不必在意霍霆尊這等貨色了。”
武林十大奇毒:金棘波旬,萬蝕毒蠟,百日醉蘭,赤血紅蓮,孔雀翎藍,幻香魔芋,朽元甘露,櫻雨神水,七彩云蘿,冰蠶蠱毒…
虞圣嘆長嘆一聲,十大奇毒如今都已現身江湖,這還真是千年未有的混亂啊!
江寧府外,秦淮河的上游河畔。
群山疊嶂的荒郊野外。
一個男人領著一個孩子,在漆黑的夜里趕路。
無可名狀的黑暗環繞著他們,他們的腳下沒有路,可男人走的極快,而身后的小男孩也跟得極緊。
噠噠噠…
密集如雨的敲擊聲從小男孩手中的木棍傳來,往往三四下就能準確地敲定自己下一步的落腳處,又快又不可思議。
那個小男孩,雙眼的位置一片空洞。
他是瞎子。
但他的臉上卻始終洋溢著笑容。
“跟得上嗎?”男人冷淡的語氣問道。
“跟得上。”小男孩呲牙笑道。
“那就再快一些。”男人轉身騰躍而起。
小男孩咬著牙,飛身跟上。
又是十里夜路,男人始終不曾停下腳步,而小男孩勉力跟著,衣服上和額角,許多地方已經被刮出血來,尤其是他的一雙腳,不知踩到了什么尖銳物體,刺破了腳心,鮮血已經紅透了鞋底,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但他依然咬牙堅持,沒有說過一次‘慢一點’,‘我很累’,‘腳很疼’的話來。
遠處江寧府秦淮河上的亮光終于出現在了男人的面前,透過江面上的薄霧,那光如此之美,如此之亮。
“可以了。”男人說道,“我們休息。”
“我還不累。”男孩倔強地道。
“可以了。”男人的話不容置疑。
一堆篝火很快在山頭被點燃,山里剛剛下了一場雨,讓每樣東西都變得潮乎乎的,但對于已經流浪了數個年頭的男人來說,沒有什么是不能用火點燃的。
男孩裹著毯子,躺在地上,面對著篝火。
他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得到。
從他雙目失明之后,在他的世界里,火焰只有溫度,沒有顏色。
“大叔,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小男孩說道。
“好,問吧。”
“我們還要往南走嗎?”
“已經到江南了。雖然濕冷,但白天很暖和,不是嗎?”
“是的。我們就不用擔心冬天會被凍死了,對嗎?”
“是的。”男人答道。
短暫的沉默,在兩個男人之間流淌,不一會,小男孩打著哈欠,再次問道:
“為什么你不收我為徒,卻教我武功?”
“我教你的不是武功,是活下去的本事…”
“我拜你為師吧,這樣我就有親人了。”
“還不行…會有更適合你的人收你為徒的。我不適合…”
“好吧。”小男孩無奈地道。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提出同樣的問題,但無一例外的,被一次一次的拒絕。
“有火真好。”小男孩嘆道。
“很暖是嗎?”
“很亮。心里亮。”
“是的,很亮。”看著男孩空洞的雙眼,男人神色一陣恍惚,“睡覺。”
“讓它整夜亮著,好么?”
“什么?”
“篝火。”
“好的。”
稍后,溫暖的火光中:我能最后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辦?”
“那我也去死。”
“這樣我們就可以又在一起了?”
“是的。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好。我會為你介紹我的媽媽的,媽媽做的菜餃子很好吃…”
不一會,小男孩進入了夢鄉,夢里也許有媽媽的菜餃子。
很香。
是的,很香。
宗軒的淚水無聲的流淌,他吃過。
很香。
搗爛的藥草在小男孩的腳底和額角被輕柔的涂抹,小男孩夢中呢喃,但似乎終于不再有痛苦,笑得出聲來。
宗軒將一根根木柴丟入篝火之中,小男孩說過,讓它整夜亮著。
每一根柴火都被他用內力烘干,不會有一點濕氣,不會冒煙,只會很亮,很暖。
夜色更加黑暗。
遠端秦淮河上的畫舫徹夜未眠。
“神醫”華佗…
不知你是否配得上你的稱號,為我兒重換一雙眼睛。
小男孩的眼里,世界一片黑暗,而在宗軒的眼里,小男孩是唯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