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轟在地面上,破開一個巨大的坑洞,隨手一掃,四具尸體便被劃入坑中,幾下便被泥土掩蓋。
四個稱雄一時的劍客,到頭來連個留下名字的墳頭都沒有。
葉清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盡管根本沒有碰到一絲土氣,但似乎還是有些心理作用。
對待柏仲云就要精細得多,好歹為他立了塊木牌,上面寫上了他的名字。
看著這個新墳頭,葉清玄微微一嘆,轉身上馬而去。
塵歸塵,土歸土。
既然選擇了這條刀頭舔血的不歸路,多少人便已注定是這種“深埋何方,魂歸何處”都無法知曉的結局,葉清玄也不能例外。
拂曉。
東方天邊剛剛蒙蒙亮,霧氣卻更濃了。
這個時節的大江兩岸,最容易起霧了…
一夜奔馳,距離武陵府已經只有二百里了,前面便是距離武陵府最近的一處縣城,照這個速度,葉清玄可以在這個縣城好好吃上一頓早飯,休息片晌,再一路兼行,便可在午飯還沒結束的時分,趕到武陵府。
霧色大濃。
一丈之外便已難辨東西,白茫茫的一片,宛如另一個充滿神秘與未知的迷霧世界。葉清玄靠著自己卓絕的感應,駕馭駿馬快速前行。
一路暢行無阻,這樣的大霧天氣,原也不會遇到什么通行者,所以葉清玄的駿馬也一直未有過減速。
但這并不能揮去葉清玄心頭的陰霾,因為此時此刻此地,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左右迷霧中的密林,蜿蜒扭曲的異象,宛如魍魎鬼蜮一般,沒有絲毫的聲音,哪里像是鳥雀恣意的森林呢?
眉頭微皺,葉清玄感受到了前方的兩縷殺機。
一瞬間,葉清玄腦海中念頭電閃,最后暗自決定,還是要以新晉的殺手身份對敵,不能表現得太過搶眼。
于是,帶著無邊的肅殺落寞,葉清玄快馬揚鞭,轉過了前方的山角。
與此同時,他就看到了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雖然身裁不同,裝束卻是一樣,白范陽遮塵笠子,青白裹腳多耳麻鞋,月白袈裟,好像還是兩個和尚。
這兩個和尚并沒有走在一起,一右一左,在路左右兩側快速前行,濃霧纏身,宛如從仙境中走來一般。
這里的官道算寬闊,七匹馬并排奔馳,大概也可以,兩個和尚就算都走在路心也擋不住去路,現如今分開兩側,就更不會堵住葉清玄的去路了。
這樣一來,葉清玄連招呼都不用打,直接就可以在二人中間的路面上穿行過去。
這個時候,葉清玄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那兩個和尚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頭都不曾抬一下,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背后跑來了一匹奔馬,但就在葉清玄在二人之間行將穿過的時候,兩個和尚同時抬頭,笠緣下的雙眼露出一縷兇光!
兩個和尚攏在胸前的雙袖霍地一分,雙手袖中穿出,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握著長劍,嗤嗤的破空聲暴響,人劍齊飛,左右交剪,就像是螃蟹的雙螯,剪向葉清玄的腰脅要害!
劍勢迅速而詭異,卻在葉清玄的意料之內,但應該在燕十三的意料之外!
既然扮演了一個角色,那便應該努力演到完美!
葉清玄暗嘆一聲,心中便已做好了一定犧牲的準備…
劍才一刺到,他挺得筆直的一個身子就在馬背上伏倒!
哧哧的兩聲,劍鋒裂開了葉清玄后背的衣衫,也只是衣衫。劍鋒緊貼著皮肉而過,原本應該犁出兩道巨大的血槽傷口,但在葉清玄看到對方劍鋒上的亮藍顏色之后,不由得吸了口氣,皮肉頓時深陷半寸,正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劍鋒。
受到劍上寒氣的侵襲,葉清玄不由得連連打了兩個寒顫。
一劍落空,兩個和尚卻冷笑依舊,兩人在葉清玄身上凌空交錯飛過,位置互易。
而葉清玄趁著這個空檔,已經驅騎沖出去三丈多遠。
那兩個和尚毫不在意,落地后不聲不響,陰沉著一張帶著冷笑的猙獰臉孔,腳下一彈,再次躍起,緊隨其后追擊!
短時間的沖刺速度,竟然不比駿馬的四條腿慢上幾許,甚至還略略高出一籌。
但這無關要緊,人終究不是馬,無法以最高速度堅持很久…
可就在這個時候,葉清玄突然身軀后仰,緊緊勒住了馬疆。
馬一聲長嘶,還是飛奔了出去。
只不過奔出去的不是整匹馬,而是一個馬頭。
血粼粼的馬頭飛離了馬頸,一股濃烈的鮮血噗的一聲,從斷口中噴出。
濃白的霧氣中,灑出一蓬熱血,順帶著連霧氣也沾染上了一抹殘紅,血灑在沙地上,紅白相映,觸目驚心。
葉清玄的面上,機智地抹上了一層驚悸之色,仿佛對這次突襲毫無察覺,要不是巧合地勒住疆繩,只怕這斷掉的就不是這顆馬頭,而是在他的人頭!
葉清玄連忙滾落馬鞍,在他平穩落地的時候,那匹沒了腦袋的駿馬,也同時倒了下去。
頭斷,血涌,沒有了頭的那截身子,猶自在雪地上浴血掙扎!
葉清玄牢牢站定,瞪著眼前突然出手的兩人。
那兩個人也是和尚,一樣腳踏多耳麻鞋,月白袈裟,面色卻比袈裟還要蒼白!
隨后追來的兩個和尚,也輕松落下,堵住葉清玄的后退之路。
滾勢的馬血在雪地上迅速凝結,葉清玄的眼瞳也開始冰封,森冷的目光落在站在他面前的那兩個人的面上。
無論什么人,躲在地下一段時間之后,面色都不會好到那里去。
地洞就在官道兩旁,洞邊還有兩頂白范陽遮塵笠子。
而且看起來,似乎這兩個和尚躲藏的時間,也實在是太長了。尤其今天的天氣,實在有些寒冷。
人躲在官道兩旁,藏身于地洞之內,白范陽遮塵,往上一蓋,再加些沙土,要發覺并不容易,雙腳一蹬,人劍地洞中飛出,這一劍的威力更就非同小可!
雙劍一剪,就將馬頭剪掉,要剪掉葉清玄那老腰或是脖子,似乎也不是一件難事。
這樣的埋伏,這樣的殺招,竟然被對方的狗屎運擋住,無疑令人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