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時間,侯亭和孫坤這一路已經走了六座大大小小的寺廟,無一例外,都受到了魔門的攻擊。
有的就算是荒野廢廟,也有被人仔細查找過的痕跡。
盛玉山中大小寺廟不下三百座,魔門別說十日,便是三十日也難以全部檢查完畢,總會有還未遭魔門毒手的寺廟。
最后兩個人一商量,索性深入盛玉山深處,尋找還未遭遇劫難的寺廟,趕在魔門的前面。
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天里,二人不眠不休,一路深入盛玉山,越過了將近八成的寺廟,終于在這一日的清晨,發覺了魔門中人的蛛絲馬跡——
一堆尚帶著余溫的營火。
孫坤稍作檢查,終于松了口氣,道:“總算趕上了。這是魔門中人過夜的營火,尚待余溫,我猜魔門中人距離我們不足一個小時的路程。”
侯亭微微一笑,道:“老伙計坐鎮四海閣多年,我還以為你這查敵的本事早就生疏了呢。”
孫坤假意笑了一下,臉色依舊陰沉,顯然心情并不太好。
侯亭卻是一無所覺,依舊只是嘆息道:“真想不到,竟然有人裝成無念禪師…但以無念禪師的武功,又怎么會被無怨那個妖僧制服呢?老孫,依你看,無念禪師此時會不會有危險?”
孫坤冷冷答道:“這不過是葉清玄的猜測,真相如何,只有找到無念禪師當面對質,方才能確認。”
侯亭一愣,詫異道:“你懷疑葉清玄說謊?”
“這么大的事情,我還是自己親眼所見的好,誰說的都沒用。”孫坤沒好氣地答道。
侯亭無奈聳了聳肩,接著又趕上兩步,急問道:“說起來,最近無念禪師的確行蹤詭秘,要想讓他現身,只怕只能用‘天魃魔尸’了。哎,你那半具魔尸到底藏在哪了?”
孫坤腳下一頓,轉頭神色凝重地看著侯亭,緩緩道:“你為什么老是打聽魔尸下落?”
“事關重大。”侯亭嘿嘿一笑,“咱們倆幾十年的交情,你還信不過我?”接著一愣,面色不由得一沉,生氣道:“姓孫的,你該不會真的懷疑我吧?”
孫坤面色一沉,瞪著侯亭,半晌不語。
侯亭冷哼一聲,道:“想不到我侯亭與你相識數十年,竟然還未得到你的信任。如果真是我侯亭,你那半具魔尸到手的時候,只怕就出事了,不會等你進了盛玉山的。”
的確如此。
那半具“天魃魔尸”早在將近一個月前就落入了自己一行人的手中,如果侯亭是內奸,只怕第一時間便會奪回半具魔尸,絕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想到此處,孫坤不由得嘆了口氣,依舊表情嚴肅地道:“除非見到無念禪師,當面對質,否則無論何人,都別想知道魔尸的下落?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二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好。”侯亭一跺腳道:“那就等找到圣地鑰匙,再約無念見面,相信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孫坤長吁一口氣,轉身繼續上山。
看著孫坤背影,侯亭眼中精光微微一閃。
盛玉禪寺。
又是一座被人攻破的寺廟。
而且是一座占地規模不小的禪宗別院。
巨大的山門已經完全倒塌,一塊金字巨匾“盛玉禪寺”裂成數塊,亂列當階。到處都是新倒塌的殘垣斷壁,不少大殿中的火焰尚未熄滅,濃煙滾滾,血腥味撲鼻而來。
侯亭和孫坤頓時大驚,忙不迭沖入寺廟之內,四下尋找。
當看到大雄寶殿正對著的一處廣場上,近百名佛門弟子被集體屠殺,尸體都被木樁子釘在了地上,鮮血橫流,這是對大殿內三尊佛祖最直接的褻瀆。
很顯然,連日來的無功而返之下,魔門的高手也開始急躁起來。
看著滿地尸體,不少僧侶都是受盡折磨而亡,孫坤頓時怒火昭彰,忍不住咆哮道:“魔崽子們,有種的沖你家孫爺爺來,欺負不會武功的和尚算什么本事?有種的來啊!”
咆哮聲震耳欲聾,后山一片鳥雀驚起。
孫坤不停地嘶聲大吼,將連日來心頭的憋悶,徹底發泄。
當他精疲力盡地癱在地上的時候,順著山風,大殿之后,似乎傳來幾聲極其輕微的呻吟喘息。
“老孫…”侯亭話音剛起,孫坤已經一股風似的飛入后殿。
大雄寶殿已經塌了半邊,后面的殿門殘破,他也顧不得安危,雙手一揚,先用掌風把那殘缺的殿門全部震飛,人已經一轱轆鉆入了崩塌的墻體之內。
侯亭身軀龐大,無法鉆入,只好在外間警戒。
后殿傾塌,但依靠著半個韋陀菩薩的神像,方才支撐住狹小的空間。
一個身著灰色僧衣的老僧,已然七竅流血,尸橫在地,一探鼻息,早已斷氣。
孫坤正四處尋找,又是幾聲輕微呻吟喘息傳來。
順著那呻吟之聲,孫坤終于在斷掉的半個韋陀神像后方,看見一片灰色衣角,連忙蹲身下去,兩手將那半截佛像捧過一旁。
下面同樣壓著一個老僧,一見孫坤,口角微動,欲言無力。
孫坤見狀,忙自懷中取出一粒自己藏著用來救命的靈丹,扶起老僧,塞向口內,說道:“老和尚,在下孫坤,是四海閣的人…此丹是龍虎道門上代門主秘制,功效甚大,大師感覺如何?”
那老僧自服靈丹,神色果然紅潤幾分,聽孫坤說完,終于喘息一口氣,低聲嘆道:“老僧凡悟,與幾位師弟遁世參禪,久絕江湖恩怨。不想今日竟遭如此橫禍…咳咳…”
凡悟老僧連續咳嗽數聲,噴出一口鮮血,孫坤連忙揉了揉胸口,卻見老僧連續搖頭,苦笑道:“晚了,晚了。魔門高手的那一掌,已經完全震碎了我的心脈,能留著這一口氣,已是貧僧極限…可惜孫施主浪費一顆靈丹了…咳咳咳…”
孫坤看得悲從中來,連忙解釋道:“大師務須掛懷,我兄弟葉清玄,乃當世神醫,他到了必然可以救你…”
“葉,葉清玄?”聞聽名字,老僧眼中一亮,疾呼道:“可是昆吾派的七劍俠,冠冕群倫、令魔門聞之喪膽的葉少俠?”
“正是。”孫坤肯定道。
“好極了,太好了。我盛玉禪寺的冤仇,終于可以伸張了…”說到此處,凡悟大師又已氣若游絲,喘不成聲。
“大師放心。我家葉子老弟,一定會為大師和滿門僧眾報仇雪恨的…”孫坤語氣堅定。
凡悟老僧欣慰地點了點頭,提起最后一絲氣息,突然用力抓住孫坤手臂,肅然道:“孫施主,我盛玉一脈,至此已斷,您的挽救之恩無以為報…唯有這韋陀佛像掌中所捧的降魔鐵杵,乃一異寶。老僧便將此杵贈與孫施主。孫施主若是不知用法,可與葉少俠一同參詳,但切莫為外人知悉…”
孫坤連忙答應道:“大師放心,孫某定然保護好貴寺至寶。”
凡悟老僧欣然一笑,雙睛一閉,直接在孫坤懷中圓寂。
孫坤天生性情中人,心中不免悲戚,想不到這廟中老僧遁世參禪,到頭來竟如此收場結果,目光掃過傾塌的后殿,一片死寂殘破,不禁觸目傷情。
待看到那傾倒的半截委托手中鐵杵,不由得心中一動。
那老僧臨死之前再三叮囑,還要自己與葉清玄共同參悟,難道有什么名堂?
忍不住上前取下鐵杵,只見那小腿粗細的杵上,未加任何裝飾,黑黝黝的就如一段烏鐵,只是捧在手中極為沉重,卻看不出絲毫奇處。
這時,外間傳來侯亭不耐的呼喊聲:“老孫,那人怎么樣了?”
孫坤心中一動,連忙將鐵杵塞回原位,高聲道:“沒氣了!我這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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