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熹獨坐席首,向前來施禮的儒門教席和弟子們一一回禮,臉上神色悲憫,卻怎樣都無法掩蓋眼中的得意,只好不停掩面,裝出一副老淚縱橫的模樣。
大殿上下,密密麻麻地不知站了多少人,每個人都是神色憤然,但望向程熹的表情,卻又充滿著最后的一絲光亮。
程熹,是儒門最后的希望。
儒門大殿,在嚴靜流與黎道天最后一招的較量中受損嚴重,如今正在修繕,程熹繼承儒門領袖的典禮,只好在一處偏殿中進行。
昨日老院長故去,今日新院長登位。看上去頗為急切,但程熹做的極為巧妙,利用多位長老和教席的催促,幾番推讓之后,為了安定儒林學院分崩離析的人心,最后“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
葉清玄等人也作為特邀嘉賓,坐在了席上,冷眼看著程熹如愿以償地坐上了儒門領袖的寶座。
“有幾分把握?”席位上,封清巖壓低聲音詢問。
他問的是程熹的身份,是否真的是魔門內應。
一旁的孫坤笑著道:“你沒看到程老兒眼中的笑意嗎?”
侯亭聞聽搖了搖頭,道:“這不能說明什么,就算儒門遭受的打擊再大,他臨危受命,成為夢想中的儒門領袖,也足以讓他得意忘形。”
“人在得意的時候,終究會放松警惕的。”葉清玄淡淡道,“不怕他不露出馬腳。”
眾人不由得紛紛點頭。
此時程熹接受完了眾人恭賀,一臉悲憤地站起,往日里垂垂老態一去不復返,昂起他本就高大的身軀,朗聲道:“諸君,諸位學子…程熹臨危受命,愧不敢當,但為了儒林學院千年基業,就算心有愧疚,也唯有當仁不讓了。”
一批明顯唯程熹馬首是瞻的手下,帶頭鼓掌叫好。
程熹壓了壓手,鼓掌聲緩緩落下,繼續道:“儒門如今艱難,但程某有決心帶領大家共度難關。”
掌聲又起。
孫坤等人不由得撇嘴。
程熹臉上得色難以抑制,目光掃過葉清玄等人,尤其在孫克儉臉上稍作停頓,閃出一絲精芒。
“不好!”孫坤低聲道:“這老小子沒憋好屁!”
果不其然,程熹話鋒突然一轉,冷喝道:“圣人有言,攘外必先安內。我儒門正值多事之秋,門內各項職責必須劃分清晰。如此大家方能同舟共濟,共度難關。”
眾多儒門弟子哄然稱善,紛紛發表慨言,愿意追隨程熹大家云云。
安然坐于一側,半天默不作聲的淳于懋,此時緩緩道:“程閣…程院長,不知你對門內的重要職責,有何吩咐?”
程熹微微一笑,對著淳于懋柔聲道:“淳于老弟學識淵博,武技出眾。本來這武閣之主的位置,決不能換人,但是少陵兄蒙難,這大監司一職不可空閑,而且職責更重…不知你…”
淳于懋原本冰冷的面容頓時一動,忙不迭拱手道:“我愿為大監司…呃,呵呵,正如院長所言,門內正值多事之秋,大監司主抓學院的安全,淳于責無旁貸。”
“好!”程熹哈哈一笑,道:“既然淳于老弟繼任監司一職,我就放心了。那接下來這文閣和武閣的主人,便要再選俊才了。”
接下來,程熹當著眾人的面,立即將幾個重要職位,一一委派給了自家的親信。
待他大封親族之后,方才轉頭看向席位上的孫克儉,皮笑肉不笑地道:“孫先生…你乃儒門‘衍圣祭酒’,但之前卻數十年不回儒林學院,未免有失職之嫌…這次卻突然回歸,不知是否有何要事?”
程熹笑里藏刀,只是一句話,便引得群儒紛亂嘩然。
的確,孫克儉的回歸時機實在是太巧了,而且他一回來,不但帶來了昆吾派的眾多高手,硬生生擊敗儒門精英弟子,扇了群儒一記耳光,接著朱少陵又莫名其妙死在自家宅院,最后嚴靜流力戰而亡,以至于儒林學院群龍無首…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面對程熹的挑撥離間,孫克儉冷冷回道:“程先生多慮了。克儉此次歸來,乃是嚴靜流相邀,大家多年未見,特來小聚盤桓幾日罷了。”
孫克儉云淡風輕的一句話,倒是讓程熹頗為意外——
難道自己想錯了,嚴靜流不是急招孫克儉歸來,繼承儒門領袖大位的?
帶著最后一絲疑惑,程熹朗聲道:“哦?別無他意?”
“別無他意。”孫克儉看著程熹,冷笑一聲,道:“待靜流大宗下葬,克儉便將啟程回轉荊南…不知程先生以為我還有何意?”
“好,如此甚好。”程熹灑然一笑,道:“不過孫先生久不在儒門,這‘衍圣祭酒’一職…”
“自當卸任。”孫克儉深深望向程熹,說出一句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來。
程熹心中一喜聲調都高了幾度,欣然道:“倒是可惜了。以孫先生大才,我本屬意填為文閣之主…”
孫克儉淡然道:“程大家心意領了。克儉憊懶久矣,這等要職還是程大家兼任為好。”
哈哈哈…
程熹仰天大笑,心頭最后一絲陰霾終于煙消云散。
一副勝利者的嘴臉顯露無疑。
“既然如此…三日后,我定當親送孫先生南下。”
“不必。”孫克儉拂袖而起,冷然道:“嚴大家今日下葬,我等明日一早,便行離去。”
說完帶領葉清玄眾人,昂然而去。
“恕不遠送。”
程熹拱手遙遙作別。
“這老小子,壞到了骨子里!”離席之后,孫坤氣得破口大罵。
孫克儉低聲道:“不要生事。帶好隨行弟子,明日一早便上路。現在不僅僅是找出內奸,還要保護好靜流兄留下的這些儒門種子。”
“這是當然。”葉清玄與封清巖對視一眼,緩緩道:“先走。其他事以后再說。”
封清巖微微點頭,吩咐道:“幾位,還請助我護佑之責。”
“定當盡全力!”侯亭、孫坤一起答道。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眾人一起回到后山別院,帶著眾弟子收拾行程。
葉清玄來到妙秀和尚的病榻,到了梅吟雪的身邊,終于放松了下來。
“你要行動了?”梅吟雪問道。
葉清玄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答應嚴師的事,我自然要做到。而且這件事只能我一人來做…”
冥冥中,葉清玄依舊覺得自己身邊,不是那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