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朱少陵覺得自己的臉蛋又火又辣,就像是被燙傷的猴子屁股,即便以他一向自傲的深沉城府,也有瞬間崩塌的感覺。
而有這種羞辱感覺的,又何止一個朱少陵。
就連那禮官也感羞憤難當,強忍破口大罵的沖動,沖著那呆愣愣的弟子吼道:“咄,那弟子,姓甚名誰,還不上前稟告?”
原本只是偷懶看熱鬧的那名雜役,聞言嚇了一哆嗦,見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標果然都是自己,不由得硬著頭皮走上道場,躬身為禮,道:“啟稟諸師,學生王之推,如今只是外門弟子,兼職道場雜役。”
“外門弟子?”八旬老翁程熹眼睛一瞇,笑呵呵地問道:“看你也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了,還是個外門弟子?你入學院幾年了?”
那王之推恭敬答道:“回文閣老,在下在學院已然求學八年,在此之前,一直在家讀書務農,并簡單修習了一些武藝。”
“什么境界?武道修習到哪里了?”武閣之主淳于懋問道。
“地元境第六重天,武技還在修行儒劍十三經…”
王之推本來心中忐忑,但隨著說話越多,情緒反倒越來越穩定下來,表現出極為深厚的修養,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他的回答清晰明了,毫無畏懼之意,表現令人驚訝。
簡單幾個問題的答復,那王之推除了武學修為的確低微,其他方面倒是頗為出眾,尤其是談吐,而且深知禮數。
在王之推回答之時,另一側的封清巖審視地看了王之推幾眼,不由得點了點頭,轉向葉清玄,低聲道:“這就是孫先生之前提及的故人之子,半個徒兒?”
葉清玄笑著點頭。
原來在之前的密議之中,葉清玄曾經詢問孫克儉,在儒林學院中是否有他的故舊,用來擔當內應,徹底了解儒林學院。
孫克儉直言曾經為故人之子做過幾年教席,之后南下荊州,為了不耽誤此子前程,故而命其進入儒林學院。
這個故人之子就是王之推。
只不過此子跟孫克儉一個脾氣,重文輕武,險些沒有被選中。
平日里這兩個名義上的師徒頗有書信往來,孫克儉對儒林學院的許多了解,也都是來自于王之推。
王之推在儒林學院并不受重視,為人也極為低調,除了治學,并無特殊表現,即便身處下級雜役,也并無怨言,更從不提及師承,故而在儒林學院之內,并不受人待見。
孫克儉等人到此之后,還曾偷偷前來拜訪,故而葉清玄識得,也了解他的處境。面對五場比賽,葉清玄原本就有所打算,想不到被人主動提及,一番言語擠兌之下,更將此事搞大了幾分,若能成功,將大大打擊儒林學院的顏面,令有心人看清自身的問題。
經過儒林學院幾位教席的詢問,所有人終于了解了這位弟子,不過就是個修為普通的儒門弟子,并無出奇之處,在場大多數人都比這位學子修為高深,面對挑戰的五位先天高手,只怕毫無勝算。
所有人都覺得昆吾派的人有些過于托大,如此平庸之輩,就算有什么絕技點撥,也沒有可能幾個時辰之內就能完全領悟。
如果那個葉清玄真能做到,那儒林學院所有的教席,就全都顏面掃地,可以立即卷鋪蓋走人了。
詢問完畢,那武閣之主淳于懋呵呵一笑,斜眼瞥了葉清玄一眼,嘆道:“葉道友,此子未免資質平庸了些,說出去,只怕有人笑話我儒林學院欺負外人…你真的不在想想,繼續這個想法?”
葉清玄笑道:“此子平庸嗎?我覺得他思維縝密,處亂不驚,是個人才啊!”
現場頓時一片嗤笑之聲。
程熹、淳于懋,眾多教席,甚至連朱少陵的嘴角,都露出一絲嘲笑。
求學八年,竟然還是地元境的修為,可見資質一般,泯然眾人,而武技竟然還在修習最基礎的儒劍十八經,那是少兒啟蒙階段的劍法,簡直低無可低,這樣的武學覺悟,還不是愚鈍,那儒林學院中就沒有比他更低劣的人了。
葉清玄聞聽嘲笑,不由得哂笑一聲,嘆息道:“看來儒林學院果然是人才濟濟啊,這樣的人物都被人看成了庸才,我昆吾派是比之不得了。不過…可惜了,如此俊才沒有得到應有的教導,導致寶珠蒙塵,說不得今日葉某就要輕輕擦拭,令諸位一見珠玉之光了。”
“有點意思。”朱少陵哈哈大笑,搶言道:“既然葉道友自認可令這顆寶珠綻光,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禮官,廢話少說,安排比試吧…”
“諾。”禮官領旨,高喝道:“比武開始。第一場,雙方請派各自代表上場。”
只見儒林學院的五人簡單聚議了一番,一名身材瘦硬的黃臉學子越眾而出,高喝一聲道:“儒林學院精英弟子冷如松,向昆吾派高人請教幾招!”
來人有心賣弄。
起身時,來人便擎出長劍,滌蕩全身,半空中只見一片劍光盈空,絲毫看不到運劍者的身影,劍速已快至毫顛。
話音落時,人已卓然而立,手中劍光一止,整個人放佛從劍光中乍然現身一般,果如蒼松傲雪,分外超然。
現場弟子頓時嘩然,喝彩聲轟然而起。
“是冷如松師兄,冷如松師兄竟然率先上場了!”
“冷師兄在十大弟子中排名第七,一手快劍難逢敵手,這下昆吾派的可要出丑了!”
“就昆吾派那阿貓阿狗,只怕連冷師兄三招都接不下來!”
“呸,三招?我看一招都接不住!”
“胡說,我看對方連上場都不敢…”
如此高手,便是到了江湖上也足以稱雄一時,想不到卻因為嚴靜流的壓制,一直蟄伏于儒林學院之中,才情不得舒展,也難怪這些驚才艷艷的弟子,會對昆吾派這樣奇峰乍起的門派充滿了嫉妒之心。
但葉清玄卻是暗自一嘆。
才情驚艷又能如何,若不是有嚴靜流的保護,只怕這些資質不俗的弟子都會在門派的爭斗中被消耗殆盡,哪里又能輪到他們大放異彩呢…
那冷如松站在臺上挑戰,昆吾派這邊的四小卻聚在一堆,半天沒人上臺,四周觀戰的儒門弟子以為昆吾派果然不敢出臺,頓時噓聲一片。
但只是片刻,噓聲戛然而止——
就在眾人面前,四個昆吾派的小道士,竟然慢條斯理的在——猜拳!?
頃刻之后,在一片嬉笑和一聲懊惱的嘆息聲中,陸云明端著自己右手的剪刀,一臉不甘地走來。
“怎么出剪刀會輸呢?往常都是會贏的啊!”陸云明嘀嘀咕咕,拖著寶劍就上了臺。
滿場儒門弟子,幾乎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
如此莊重嚴肅的論道場所,昆吾派的弟子竟然通過猜拳來決定上場順序?
太猖狂了吧!?
怒火在所有儒門弟子的眼中燃燒,臺上扮相瀟灑從容的冷如松,此時臉色發青,攥著長劍的右手青筋暴露,就連他的嘴角也微微抽搐,就差當即破口大罵!
相比于自己這個對手,對方似乎更在意猜拳的輸贏…
剛剛光芒閃耀的出場,在對方完全無視之下,襯托得冷如松就像個發情自嗨的大S.B猩猩!
噗嗤!
孫坤失笑出聲,接著捂著嘴巴,蜷著身子,大樂。
賀清竹搖頭嘆息,道:“這哪里還像個名門弟子,簡直就是個小無賴…”
“都你教出來的!”封清巖狠狠瞪了葉清玄一眼,罵道:“跟你一個德行!”
葉清玄無辜地眨巴了下眼睛,嘀咕道:“你不也這樣?還不是結婚有了孩子才裝的成熟!”
侯亭笑出豬聲,而孫坤直接打滾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