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羽在房舍間左穿右插,身形快如鬼魅,接著又落至屋頂,將鷹王的翔鷹身法施展到了極致,先是一躍而起,接著在半空中如同一只大鳥般無聲無息地滑過。轉瞬間便是十余丈距離,看上起絲毫不費力,也不需要時刻耗費罡氣。
當他從那間青樓躍入水中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肯定會遭到敵人的追殺,但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敵人甩掉,甚至不用去那個什么楚家公館,獨立在外,也能擺脫這些人的追擊。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鐘離尚賢,他有辦法將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回十二飛鷹堡。
不一會他已來到花街東邊盡頭,眼前便是茫茫蓬萊湖,向左則入市區,向右則是繞著花街的外側,繞到花街的西側渡口。
方向毋庸置疑,是要到市區內的,展羽立即轉而向東,潛伏了進去。
此時四周不見敵蹤,展羽輕輕落在一幢平房的瓦面上,俯下身子,禁不住縱目觀看。
只見這附近的房舍都是高墻圍繞,林木亭臺,顯都是財雄勢大的富戶人家,在東面遠處一座特別幽深的府第,在這等時分,仍有燈火亮著,分外觸目。
展羽不打算穿宅而過,一般的大戶人家都養有獒犬,自己的輕功再高,也有可能驚動這些畜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會讓自己陷入困境的。
展羽決定從這里開始,自己不必在房頂飛檐走壁,只需在路面上急行便可。
當展羽落至靜悄悄的街道時,心中警兆忽生。
事實上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異象,只是心中一動,經過特殊訓練的六識突然讓他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感覺,就像是最最機警的鳥兒一樣,冷哼一聲,往前飄飛。半空中一振臂,從容落在對面房舍的梁脊,方才轉過身來。
幾乎就在他躍起的同時,身后咻咻之聲不絕于耳。剛剛站立的位置上已經釘滿了一個個手鐲大小、薄如紙片的銳利圓圈,月色下閃耀著令人心驚的寒光。
一個人從屋后鉆了出來,站在了當街,月色下這位埋伏展羽的刺客卻是位頭戴垂以珠翠的帷帽,身穿寬大罩袍羅。足下登著一對紅色小馬靴的美貌少女。
此時她正悠閑地走了出來,手指上還不停旋玩著幾個銳利鋼圈,一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的忽閃忽閃地看著展羽。
此女長得非常嬌俏,瓜子口臉,顴骨上卻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點,予人俏皮野潑的感覺。
一把既嬌且甜,又帶點外地口音的嗓音從美貌少女的嘴中說起道:“你就是那個‘鷹王’的兒子么?嘻嘻,果然長得很英俊,功夫也很不錯,反應也很快…哎。原本你很有條件入得本公主的法眼,跟本公主做個朋友的,不過很可惜,你是‘鷹王’的兒子,我就要殺死你了…”
語氣天真爛漫,可惜說的卻是取人性命的事情,讓人分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對方在跟自己開玩笑。只是展羽卻不敢大意分毫,因為對方剛才動手的瞬間,的確是要殺死他的節奏。
對方一身北方草原貴族的打扮。又是自稱公主,又是耶律牙海的徒弟。
展羽不由得猜出幾分對方的身份,再最后看到對方腰帶上掛著的腰刀時,立即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那把型奇特的腰刀時一種在突厥部落中非常流行的刀子。最利馬戲,刀型微彎,前銳后斜,沒有護手,刀柄處扎著布條,自刀起平鏟平削。刀刃平磨無坑,由于刃身只有寸許闊,故極為尖利。
而此女手上的腰刀顯是極品,在梁衍上的燈籠光掩映下,熠熠生輝,寒光浸浸。
即便對方是北方鑄劍第一大師耶律牙海的徒弟,這種等級的器物也不容易得到。對方不但是狄族的貴族,也肯定是某個部落族長的女兒。
夜風吹過,少女的發絲隨風飛揚,帶起一縷淡淡的幽香飄入展羽的鼻端,奇芳異馥,沁人心脾…
展羽微微一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草原上的明珠,最美的月亮花阿依古麗公主駕到了啊,展羽能見到傳聞中的‘香妃’,真是三生有幸。”
誰料到展羽這一句贊美之話卻惹來了阿依古麗的大怒,嬌俏的臉孔一沉,嬌喝道:“不許提香妃二字,哪個嫁人了,我才不要嫁給那個蠢貨!”
這莫名其妙的喝罵卻是讓展羽一愣。
便于此時,旁邊的屋舍內傳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開始時聲音尚在二十丈開外,第二聲便已到了門外,第三聲響起時,來人已經慢悠悠地踏出房舍,來到了街頭。
來人便像是夜間訪親問友的朋友一般泰然自若,左手還提著個燈籠。
此人年在二十五、六間,頭上帶著一頂氈帽,身穿狄族武士長袍,外加一件皮背心,樣貌俊俏,乍看好似弱不禁風,但雙腳卻異常結實有力,走過之地,竟然都留下一寸深淺的腳印,不過行為舉止倒頗有點華族公子哥兒的味道。
來人目光掃過展羽面上,展羽頓時生出奇異的感覺,似是對方目光中帶有某種無形而有質的異力。
來人將手里的燈籠隨便地往旁邊窗戶上一插,接著雙手拱手,用華族的施禮方法歉意道:“展兄有禮。在下耶律老師坐前二弟子和卓阿提力,這是我師妹阿依古麗被老師寵壞了,展兄切莫在意。因為這丫頭極為反對被許配給大狄汗王的四兒子毗伽,‘香妃’的稱號也是大狄王廷冊封下來的,所以她也一并討厭。倒讓展兄受了無妄之災,罪過,罪過…”
原來如此。
展羽心中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
不過這都不是他現在去想的東西,對方此時出現,又是耶律牙海的弟子,面對自己絕對沒有什么好事。
展羽冷冷一笑,說道:“我對和卓兄也是久仰大名,只不過這聞名不如見面,原本以為和卓兄也是域外一位豪杰,想不到今日一見,真是讓展某失望。”
那和卓阿提力聽了展羽一番奚落也不生氣,反倒一臉震驚地看了自己一番,虛心求教道:“展兄何來此言,和卓倒是聽不懂了。”
展羽道:“和卓兄一上來便侃侃而談,不外乎就是等待其他人員布置就位,準備圍殺展某,只可惜手段有些拙略,讓展某看個透徹。”
和卓阿提力終于臉色一變,冷哼道:“那實在是因為展兄身份太過重要,我們不得不防啊。”
阿依古麗一嘟嘴,道:“這個小子有點本事,不過二師兄,對付他還要動用我們的‘塞北十八驃騎’,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接著那少女又對著展羽怒聲道:“姓展的不用委屈,本公主與你一戰,輸了你就乖乖束手就擒,贏了你可以一走了之…”
說完手中一抖,指端數個鋼圈脫手而去,半空中以詭異的路線不停變化,接著每個鋼圈一分為三,變成漫天亂影地朝著展羽飛去,而她自己也是一聲嬌嗔,拔出腰間彎刀,沖了過來。
那和卓阿提力想要阻攔卻是慢了一步,眼看著阿依古麗沖了上去,只好無奈一嘆,跟著殺了上來。
右手在腰間一抽,原本肩頭一對看似裝飾用的鷹爪頓時成了一對兵器,后面連著細線,以無上玄功遙遙控制住利爪,寒光四射,森冷侵人,當胸向展羽搠去,氣勢凌歷威猛,極有大將之風。
雖然雙方為敵,但展羽卻對這位心直口快的小丫頭大感欣賞,此時見到她二話不說,便立即出手,登時大感痛快,足下一頓,迎面飛撲上去。
叮叮叮,聲音快速響起…
展羽手中金芒手套下已經抓住了漫天飛來的銳利鋼圈,用手一捏,全部變成了一團廢鐵,而此時那和卓阿提力哈哈一笑,閃電橫移,手下鷹爪以極快的速度超越阿依古麗,率先與展羽動上了手。
啵——
一聲輕響,展羽變化莫測的爪影切在了襲來鷹爪的邊緣處,和卓阿提力看似強勁的一招頓時威勢全消,鷹爪失去控制直墜地面。
展羽登時吃了一驚,想不到看似強勁的攻擊竟然只是一記虛招,難道這和卓阿提力是個繡花枕頭,空有其表么?
展羽還未想清楚,迎面而來的阿依古麗已經一刀劈至,這個可愛的小女生下手真是毫無情面,一道匹練般的刀光襲體,展羽伸手一抓,卻是牢牢抓在了手心中。
但就在這時候,原本和卓阿提力已經墜落的那只鷹爪卻突然抬頭,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只是剎那間便快若飄風地欺到展羽左方死角位肩上。
而另一端的鷹爪,也早已脫肩飛出,發出凄厲的破空聲,疾電般繞了個圈,朝展羽的下陰抓去,手法陰毒之極。
這兩下交手雙方都快若電閃,教人看得眼花繚亂。
展羽也是了得,臨危不亂,知對方是不讓自己有調息機會,并且那和卓阿提力的目的其實只是保護好阿依古麗。
展羽索性一個旋身后退數步,松開了抓住的腰刀,也避開了對方下手狠辣無情的鷹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