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在鄭府里守了不過兩天的功夫,那個鄭夫人便果然以上香為名出了鄭府。而且根據鄭夫人的吩咐,她今天為了給陷入困境的丈夫祈福,是準備念經整夜的。
真是個好借口,看來這位鄭夫人要跟情郎密會整整一天了。真不知道鄭展堂知道這位賢妻以他之名去幽會情郎之后,該會是個什么表情。
葉清玄忙不迭地跟了出去,只要跟住鄭夫人,就必然可以見到那個急色的孝親王。
一路遠遠綴著鄭府小轎的葉清玄卻把六識提高到了極致,
一身夜行衣的葉清玄,把摩訶罩羅功和靈龜潛息功這兩門功法運轉到了極致,人群中如同不存在一般,緊密地跟著對方。
連續跟了許久之后,小轎進入了一個小巷,穿過這條小巷,便是另一條主要街道,街道的盡頭就是洛都城內最有名的一處尼姑庵,凈月庵。
但葉清玄卻是知道,在這個小巷外不遠處,便是那所早已被鄭展堂發覺的小院落,也就是孝親王皇甫敬明為了私會佳人而預備的秘密之地。
從街頭再次出來的小轎明顯變得輕了許多,雖然繼續前往凈月庵,但里面的鄭夫人早已換成了另外一人了。
葉清玄冷冷一笑,暗道:要不是早就知道這個秘密,旁人恐怕還真的以為這為鳳儀閣的弟子是個多么愛惜自己的丈夫呢。
他身形電閃,翻墻穿院,如同一縷輕煙一般,很快從另一個方向抄近路趕到了那座小院。
這里不過是一所四周圍有丈許高石墻的小平房,平房雖小,但院落頗為寬敞干凈。
葉清玄知道,只要這位鄭夫人趕來,皇甫敬明就必然已經在這里相候,若是自己事先直接到這里小屋中埋伏,不知要守到什么時候才會等到孝親王親來。
葉清玄到了院外。并未現身,而是如同尋常趕路人一般,收斂氣息,裝成普通人。繞著小院走了兩條街道,六識全開,查探四周有無異狀。
葉清玄的小心不無道理,皇甫敬明身份極為重要,約會的對象又是鳳儀閣當年名聲極盛的內門弟子。鳳儀閣高層沒有理由不知道二人的奸情,甚至可能是故意為之,用來以一女綁住兩位重要人物。
正因為如此,皇甫敬明的性命極為珍貴,完全有可能在四周秘密有高手保護,一旦自己刺殺行動開始,成功與否都可能陷入重圍,所以事先的查探不能疏漏。
葉清玄走了半圈,確認四周并無高手埋伏之后,立即趁著空檔躍過高墻。躲在墻角暗影處。
小平房的后身是個有小片樹林的菜園,葉清玄藏在樹上向屋內窺視,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屋內了無生息,沒有任何人氣存在。
耐心是刺客的第一要務。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同樣從后院翻了進來,窈窕的身形立即讓葉清玄認出這位就是那鄭展堂的艷美夫人。
這位鄭夫人躍過高墻之后,毫不猶豫,一閃身,便從窗戶穿入屋內。動作極快,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而那扇窗戶也竟然是虛掩著的,一觸即開。
葉清玄拔著耳朵仔細聆聽,半天時間里面也沒有傳來一聲動靜。
難道皇甫敬明不在屋內么?
如此這般過了片刻。葉清玄隱隱覺得不妥,心中一動,暗自一咬牙,直接躍下大樹,朝著那處小平房掠了過去。
葉清玄身法展開到了極限,毫不顧忌地沖了過去。落下窗戶輕輕一推,那扇窗戶已經從里面完全插上,葉清玄左右看了一眼,便從房屋上方的一處懸窗躍了上去,運功從里面移開開關,從上方閃了進去。
葉清玄之所以沒有選擇鄭夫人穿入的窗戶進去,就是怕那處被人做了手腳,自己的行動萬一沒有成功會被人發覺有人進屋,那就失策了。
躍進去時,里面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此處就像是一個大書齋,葉清玄環目四顧,只見靠窗的案頭堆滿了文件,不由得暗嘆一聲,心中暗道:那皇甫敬明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這里不用說也是一處中轉站了,幾乎不用思索,這里必然有一處密道直接通往某個秘密的地方,而那里才是真正的幽會之所。
看來鄭展堂只是秘密跟蹤自己的夫人到了此處,但為了不驚動二人而選擇了退避,所以并不知曉除此之外還有要地。
難道自己的行動這樣便失敗了么?
葉清玄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時間緊迫,這一次行動,不容有失啊!
葉清玄暗下決心將行動進行下去,于是開始對周圍仔細地搜尋起來。
果然沒過片刻,就發現一處大型木柜上,幾個古香古色的瓷瓶和青銅器擺放在上面,而木柜的旁邊,則立著一個半人高的提宮燈的青銅人物像,在葉清玄超乎常人的眼睛注視下,這里所有的東西雖然經過擦拭,但都微微有著一層浮塵,唯有那宮燈處顯得格外與眾不同,是異乎尋常的干凈。很顯然,有人剛剛摸過那個地方。
葉清玄連忙走了過去,仔細觀察了片刻,便確認這是一處機關,通過旋轉宮燈來打開密門,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眼前的大木柜便是密門所在的位置。
曾經跟魯伯通學過一點機關術,也聽過孟源筠仔細講解過機關陷阱的破解,葉清玄通過仔細觀察,確認這宮燈可以左右扭動,但必然是向一個方向旋動是打開密門,而向另一個方向旋動是觸發機關的。
葉清玄觀察片刻,從劃痕上確認,這個宮燈一直都是向右扭動,于是護體神功開動,輕輕旋轉宮燈。
果然,沒過多久,旁邊的大木柜緩緩打開了一個縫隙,葉清玄不作他想,立即閃身進入其中,接著大門又再次合璧,葉清玄便進了密道之內。
當周圍的一切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時候。葉清玄沒有絲毫的緊張,摩訶罩羅功展開,如同蝙蝠一般對周遭的一切盡在掌握。
好在地道只有一個方向,并無轉折。葉清玄不敢在地面行走,直接蹬踏墻壁,朝著前方飛馳而去,而在他功法的感應下,密道中剛剛高速經過的鄭夫人帶起的微塵。也清晰地感應到,并不怕還有其他暗門和機關的存在。
而當葉清玄終于到了密道盡頭,從一處旋梯上去,到了一個封閉的石室之內,唯一的一個出口,是個巨大厚重的木門。
而面對唯一的出口,葉清玄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因為此處機關,竟然只能從外面打開,里面完全沒有辦法。
正心急如焚的時候,葉清玄突然聽得從外間傳進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說話之聲。葉清玄連忙全力施展神功,趴在門上側耳傾聽。
外間應該是處客廳一般的所在,而說話之人竟然不是事前料想的二人間翻云覆雨,而是頗為正經地談話,說話之人也不止二人,葉清玄感應之下,竟然足有五人之多。
只聽得一個頗為威嚴的男子聲音響起道:“這件事真的就沒有什么可轉圜余地了么?令師如此做法,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吧?”
另一個男子聲音冷笑幾聲道:“哼哼,孝親王這話說最好親自跟家師去說,本人雖然也是大狄王廷的一個王爺。不過在家師面前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楚家公館的事,家師既然做出了承諾,那一切就按此進行好了。其余的都免談。”
葉清玄一愣,想不到竟然還聽到了關于楚家公館的事情,而且最先說話之人明顯是孝親王皇甫敬明,自己此行的目標所在,而另外一人葉清玄猜測應該是納蘭成吉的某個徒弟,因為皇甫敬明所言的那個不近人情的人物。明顯便是納蘭成吉,事情也就是納蘭成吉所說的保護楚家公館的這件事。
那人直言不諱的拒絕,皇甫敬明立即大為不滿,冷哼聲聽在葉清玄的耳朵里也是一震,可想現在外間的氣氛實在是尷尬非常。
這個時候,另一個語氣頗為嚴肅的女子聲音響起道:“大宗師此行來中原的目的,不正是為了我們雙方締結盟約而來的么?我家閣主盛情相邀,誠意十足,并且在下可以轉達我家閣主的意思,只要大宗師肯松口,對楚家公館之事置之不理,閣主保證,可以暫時饒過葉清玄一命,并且可以在原本結盟條件之上,再多加上一條…”
說話之人語氣一頓,葉清玄頓時腦補了一下眾人傾聽的模樣,那人果然賣了個關子之后,繼續道:“我皇甫王朝可以將燕冀兩州所屬的幽云十六郡之地,盡數劃給大狄,以做誠意治舉!”
“什么!?”
“你說的可是真的?”
在場之人,無一人不驚呼出聲。
就連密室內的葉清玄也是心神巨震。
TMD,這些鳳儀閣的臭娘們,割地賠款的事情竟然像是丟件衣服一般的容易,真不明白這些人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燕云之地,不僅僅是華族沃土,更是阻隔北狄入侵的門戶所在,一旦相讓,日后爆發沖突,狄族鐵騎便可長驅直入,殺入中原,到時不但燕州、冀州危難,就連齊州也必然不保。
鳳儀閣輕易做出如此承諾,等于完全把自己的心臟交到了對方手中,可謂愚蠢至極。
葉清玄耳中聽得外間的人物明顯喘息變得急促起來,尤其是其中三人,除了一個孝親王皇甫敬明之外,
另外兩人明顯都是狄族的使者。
另一名從未說話的狄族之人急切地問道:“孝親王,姒長老的提議可是真的?”
皇甫敬明猶豫片刻,終于點頭承認道:“這位姒惠彤長老的話語,的確可以代表卓閣主,查干巴爾王爺不必懷疑。本王在此也可以作證,只要本王日后登基大寶,必然做成此事。”
“有孝親王此話,本王便是信了。諸位放心,家師那里有我等前去游說,三日內便有答復,定然不叫諸位失望!”
葉清玄當即愣住。
孝親王皇甫敬明登基大寶?
鳳儀閣不是扶植昌河王皇甫泰信么?怎么突然變成了讓皇甫敬明登基?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那倒霉的昌河王只是個誘餌,是擺在明處的幌子,真正被支持的,是這位手握實權的孝親王?
葉清玄思量再三,心中確認,并非沒有這種可能存在。
相比于昌河王皇甫泰信,可能扶植握有實權的皇甫敬明更有把握。
同一時刻,葉清玄也想了起來,那個名叫姒惠彤的鳳儀閣長老,應該就是當初在素裳宮中挑撥邱冰娥出傷靜怡師太的那位。
想不到那個搞事的女人賣國也這么狠辣,直接一上場便使出這么喪心病狂的手段來。
這女人要是有了什么目標,一發狠,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這時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道:“好極了,好極了,有了查干巴爾王爺的這個保證,看來我們便可以立即著手準備圍攻楚家公館了。只要這里的行動一展開,王爺駐扎在鄭州城下的大軍也可以立即動手,兩地同時出手,將那些叛逆掃蕩一個干凈。”
熟悉的聲音響起后,葉清玄立即想起此人的身份,那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凌云宮叛逆長老“天元真人”葛元照。
想不到那個外表清高,內心齷蹉的家伙也到了這里,還明碼幫著鳳儀閣辦事,真不知道這同屬兩大超然門派的凌云宮是怎么辦事的,當年還有門人姜斐然在江湖行走,現在卻是悄無聲息地沒了任何動靜。
想到此處,葉清玄突然又涌起了一絲不太妥當的想法。
不會自己一語成讖,凌云宮真的出了什么狀況了吧?
看來回頭應該讓李道宗那小子去凌云宮走上一遭了,以他與姜斐然的感情,必然欣然前往,同時他也有實力查明那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遭遇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葉清玄一時被大量的信息沖擊得腦袋生疼,正準備繼續偷聽的時候,突然間感到一絲的不對勁,剛剛還十分熱烈的對話,怎么突然間變得悄無聲息了?難道這么快會議便結束了么?
剎那間葉清玄暗道一聲“不好”,身形鬼魅般向后竄了出去,幾乎同一時刻那堅厚無比的木門突然像一張彈指即破的薄紙般,脆弱得不受力地化成漫室碎片…
轟隆一聲,一道千斤金屬門從天而降,將葉清玄來時的退路完全封擋住了。
葉清玄頓時成了甕中的那只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