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徐州城總算慢慢肅靜了下來。
青鸞閣后的成片宅院內,陷入了詭異的靜籟之中。
打回到房間之后,歸鱉生就沒有一刻合眼,鼓鼓搗搗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玩意兒全都掏了出來,在哪里擺弄、研究、布置。
尤其是把自己當年行走綠林時的百寶囊給掏了出來,重新掛在身上,仔細勘查了一遍里面的物品,什么鉤子、剪子、刀子、鐵蒺藜、倒針、蒙汗藥、飛蝗石,還有個熏香盒子。
他是綠林出身,這些人一般都有蒙汗藥、熏香盒子,為的是作案時把人用藥迷倒好下手,后來他投奔昆吾派,葉清玄曾經警告過他:“你小子現在是昆吾派的人了,是白道弟子,行事光明正大,不要再用這些下三濫的東西了,否則給昆吾派抹了黑,我擰下你的腦袋。”
歸鱉生當時立馬點頭,把這些東西收了起來,但沒舍得毀掉它,今天情況例外,他又把這些東西又倒騰出來,揣到百寶囊中,檢查了蓋子、螺絲和里邊的藥,還挺好使喚。
歸鱉生暗暗心想:昆吾派中頂數自己能耐最挫,不管是保命,還是制敵,都差點功夫,關鍵時刻還得靠這些東西幫忙。俗話說,手巧不如家伙妙!今天破例再用一回,說不定可用它轉敗為勝。
除此之外,他從辛冬青身上掏弄回來的東西里面發現了幾瓶毒藥,除了一瓶標明是“赤血紅蓮”的劇毒之外,其他兩瓶都是劇毒“鶴頂紅”,不過還有三瓶是速效蒙汗藥。
歸鱉生看得感慨不已,想不到辛冬青這個老東西,都已經是絕世高手了,身上還帶著蒙汗藥這玩意兒,看來這老小子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歸鱉生一肚子壞水,幾瓶劇毒都沒有動用,只是把身上的暗器、暗樁等物品全都涂了一層“速效蒙汗藥”,尤其是那一把把的倒針,涂完了藥之后,便前前后后尋找合適的地方,全都埋了下去,只要有人碰到這些東西,劃破點皮,立即就得暈倒當場。
歸鱉生這還不消停,又把蒙汗藥埋伏在天花板上,身上的蒙汗藥不夠用,又跑到廚房弄了三四袋的面粉,全都做好了機關埋伏,里里外外三四層,最后終于心中稍有安穩,卻把一個房間內的呼延云柱弄得厭煩不堪。
“你小子不睡覺,噼里啪啦地鼓搗什么呢?”
歸鱉生一抹額頭上的細毛汗,偷著樂道:“還能弄啥,告訴你,今天晚上最好曹勝那老小子沒有行動,否則我讓他來一個,折一個,來兩個,倒一雙。”
“神經病,關鍵時刻還是得靠這個…”呼延云柱說完比劃了一下雙手。
歸鱉生一撇嘴,道:“你小子別瞧不起這些物件,不服咱們看著,看看到時候咱倆誰擒下的賊人多…”
“成,就這么說定了!”
呼延云柱站起身來,抬屁股就往外走。
歸鱉生問道:“這時候你干什么去啊?”
“什么都問,上廁所。”
“哦。”歸鱉生倒在床榻之上,笑呵呵地幻想著待會大戰時自己大殺四方的威武形象,突然間心頭一涼,嘩啦一下坐起來,喊道:“哎呀兄弟,小心馬桶上…”
“啊!”
一聲慘叫驚動整間小院,接著呼延云柱破口大罵道:“你個龜兒子,馬桶上也裝倒針啊,你…”
話音戛然而止,接著窟通一聲,便是人體栽倒的聲音傳來。
房門當的一下被撞開,段散石進屋來奇問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未過多時,皇甫泰明、真田龍彥等人全都趕了過來,一看呼延云柱褲子也沒提,光著腚暈在了廁所里,手里還拈著一根倒針,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歸鱉生。
歸鱉生苦笑著一解釋,段散石氣得劈頭蓋臉地一頓數落,道:“你小子沒事找事,家里的人還沒遇到敵人呢,就折你小子手里一位了…別說了,快來人弄盆涼水,先弄醒了再說。”
正說著話,外間嘩啦一下,一個白色的人影闖了進來,一邊咳嗽一邊罵:“哪個缺德玩意兒在走廊上邊掛的面粉啊?我操他祖宗…”
眾人一看,頓時笑成一團。
原來來人卻是孟源筠,這位爺不走尋常路,在走廊里施展輕功,從門廊上一個飛躍,正好撞翻了一個機關,半袋子面粉扣了下來,頓時成了面人。
眾人正準備三堂會審歸鱉生,就聽得房頂上窟通一聲,又是一個身體倒翻,骨碌碌一道從房梁上翻了下來。
歸鱉生都快哭了,“不會吧,這次又是誰啊?”
眾兄弟面面相覷,都是“嘩啦”一下把身上的家伙抽了出來。
“誰?還能是誰?沒事上房的,當然是賊了!”孟源筠倏然道:“弟兄們,抄家伙動手了!”
呼——
衣袂聲起,歸鱉生就覺得眼前一花,原本擁擠不堪的房間立即就剩下他一個人,當然,還有那個昏迷不醒的呼延云柱。
歸鱉生一拍大腿,氣得在云柱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熊玩意兒,都是因為你,害得老子無法大殺四方…”
他又看了看四周,嘆息道:“如此也罷,便讓小兒輩們立功殺敵吧。”
接著回身拎起一桶涼水,照著呼延云柱的腦袋上就淋了下去。
呼延云柱激靈靈地坐了起來,驚問道:“怎么回事?我中了埋伏了?”
歸鱉生偷著直樂,道:“你這么說…也算是吧…”
呼延云柱一拍腦殼,頓時想起當時的情景,氣得一手拎著褲子,一手就抓住了歸鱉生的脖子,怒道:“我想起來了,你小子搞的鬼!”
“兄弟,那是誤會,別生氣啊。戰火四起啊,咱們趕緊行動!”
呼延云柱一個愣神,四周兵器交擊的聲音四起,喊殺慘叫聲不絕于耳。
連忙將褲子系好,呼延云柱呼喝道:“我們走!”
歸鱉生一把扯住,問道:“走?去哪?就你這身手這幫叔叔大爺們還得保護咱們…跟著我,我帶你甕中捉鱉去…”
呼延云柱氣得直哼哼,斜著眼睛看向歸鱉生,道:“就憑你!?”
整座青鸞閣內除了葉清玄等人居住的小院之外,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曹勝故意隱藏燈火,制造偷襲的條件,即便自己一方人馬暗自不動,但也未對其他人進行阻攔,黑暗中人影憧憧,就像是一群群盯著獵物的兀鷲和鬣狗,堆滿了期望能夠趁亂沾點便宜的武林人士。
但兀鷲和鬣狗是不會自己主動攻擊獵物的,因為葉清玄這群人,作為一個獵物,未免太過強大,他們在等待獵手上場,或是獅群,或是獵豹,然后覬覦在獵手的嘴下偷吃些殘羹剩飯。
第一個出手的會是誰呢?
所有暗中偷窺的勢力都在瞧著…
幾個不知死活的綠林大盜或是自行其是,或是受人指使,率先試探地接近了小院,結果全都是一去不復返,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接著又是幾個功夫稍高一籌的獨行盜前去窺探,結果眾人眼見其中一員在落在房頂上的時候,只是從懸窗處向內窺探,腦袋還沒露出來,便突然暈倒,接著骨碌碌從房頂上滾了下去。
群雄看得大吃一驚,不明白是什么功夫這么悄無聲息地就解決了一名同道,因為誰也沒看到對方是如何出手,也沒見到什么暗器飛出的模樣,就連傷者身上也是一無傷口,看上去極度詭異。
群雄嚇得心里涼了半截,卻怎么都沒想到那個倒霉的獨行盜是在手扶懸窗的時候,被歸鱉生暗插在窗框內側的倒針刺到,速效蒙汗藥發揮作用,當即暈倒的。
誰都不會想到名門大派的昆吾派會使用蒙汗藥這類的下三濫手段,所以所有人都是在猜測小院里面到底有什么樣的埋伏,用的是什么絕密的武功,卻沒有一人往蒙汗藥這方面去想。
這骨碌碌的一陣大響,無疑等于給了葉清玄等人拉響了警鐘,也許以前還藏著掖著,到了現在,便全都掀在臺面上,一翻兩瞪眼。
“殺,先到先得!”
嘩啦一下,數十武林豪杰分成三股勢力,從三個方向殺進了獨門小院之中。
從正面沖過去的十幾名高手,面對的是一個身材雄健的黃發大漢,手中一柄青龍偃月刀,說不出的威風凜凜,說不出的殺氣騰騰。
人群沖過去,距離不過丈余距離,人影飛騰而上,地面、空中雙相夾攻,眾人眼前只是黃光乍現,兩輪黃色刀氣勃然擴散,上下兩道刀氣蕩過十余名高手身體,這批人中不過兩名先天高手,護身罡氣稍顯既破,身形定格在半空中和地面之上,刀氣蕩過這群高手,劃過院墻和大門,再將外面廳柱和樹木掃過十余根…
時間在這一剎那定格,接著一陣晚風吹過,樹木迎風而倒,廳柱傾覆,墻壁垮塌,大門斷裂,而那十余名高手全部被一分為二,斷為兩截。
群雄一時駭然,入目處,只有那黃發大漢昂然挺立,一手持刀杵地,一手輕捋長須,說不出的威風凜凜,說不出的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