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徐月平靜的面容。
徐逆這個分身,乍看之下與她相似,其實性格更多的帶了徐逆的特征。
“主母。”看到靈玉醒了,徐月探問,“您可還好?”
靈玉運轉了一下真元,答道:“沒事了。”
短短三個字,沒有提及方才的兇險。
那棵小菩提樹,吸收了杜晉大部分實力,最后又與他合為一體,雖然已經自爆死去,樹果內杜晉的意識卻未消散干凈。
原本,這些樹果未曾借助宿體,是沒辦法直接服用的。藥王用了特殊方法,將這些樹果處理過,再打入她的體內,才能吸收其中靈力。
這十分兇險,因為樹果里還保留了杜晉的意識,等于將別人的真元放入了體內。這種情況,一個不好,就會反客為主,雖然不是奪舍,卻有著相同的兇險。一旦壓不住這些真元,輕則經脈受創,重則真元爆體。
靈玉與樹果的力量斗爭時,杜晉殘留的意念被完全激發出來,在靈玉的識海里形成了杜晉的幻影。
杜晉是道心崩潰而死的,靈玉撩撥他是其一,梅遠之直擊內心是其二。否則,以他當時與小菩提樹合體的實力,徐徐圖之,他們性命難保,甚至有可能連元嬰都逃不出來,反被杜晉吞吃。
可他被梅遠之一番話說中了痛處,狂性大發,直接爆了元嬰。這后果雖然嚴重,但只要熬過去,他們的命就保住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如是。
杜晉與小菩提樹合體后,實力接近化神,遠遠超過元后,他們就算合力,也不是對手,只能拖延時間。而杜晉自爆,他們要承受的只是元嬰自爆的威力。而且,這元嬰自爆之力,大部分讓小菩提樹分擔了。這個選擇,危險,卻不是毫無生機。
自爆之危,還有其他人可以分擔,出現在靈玉識海里的杜晉幻影,只能她一個人去對抗。
杜晉畢竟是星羅海第一修士,靈玉看過他的記憶,知道他心性堅毅。若非最后行差踏錯。被長生所惑。道心之堅,超過大部分元嬰。
這場意念之爭,靈玉憑借對肉身的掌控力占了上風,可將杜晉完全抹殺。還是很吃力。這個過程,十分痛苦,身體就是戰場,無論輸還是贏,經歷這些痛苦的,都是她自己。
而好處也很明顯,抹掉杜晉的意念后,靈玉感到自己的神識有了突破。
神識突破,自身傷勢借助樹果迅速恢復。再調理一陣,靈玉預料自己的修為還會精進。
只是,這個精進藏有隱患。這個隱患平時無礙,等到晉階之時,才會凸顯出來。
靈玉不在意。結丹勘破心境。元嬰堅定道心,化神體悟世情。前兩個步驟,都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體悟世情卻需要漫長的時間。這個過程,足夠讓她慢慢將隱患拔除。
蓮臺賭約只剩下三十多年,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埋下隱患固然不好,可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個后果并非不能承受。
簡單地對徐月交待了一番,靈玉繼續調息。
這場戰爭,她已經勝利,現在,是收剿戰利品的時候了。
那些樹果的力量,借助杜晉的殘余神念,一點點地被她化解,匯入自身的真元。這些真元與靈玉自身修煉出來的有些微差異,但并不明顯。
日復一日,短短一年過去,靈玉結束短暫的閉關,從藥廬里出來。
她驚訝地發現,藥王和行端真人什么也沒做,坐在茅屋前下棋。
自從她來到此處,他們兩個時常各做各的事,很少有這么閑的時候。
看到她出來,藥王面露笑容:“感覺如何?”
靈玉神清氣爽,走到她面前,深施一禮:“多謝前輩援手之情。”
藥王說,她愿意以身試藥,便是回報。靈玉知道,藥王可以這么說,她自己不能這么想。傷勢大好,修為精進,再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她欠下的人情大了。
她暗暗苦笑,自從結嬰后,怎么她一直在欠人情呢?人情不好欠,就怕還的時候麻煩。
藥王受了她一禮:“不急著走的話,不妨在這里多留個把月。”
這話有些古怪,靈玉略想了想,應道:“好,已經叨擾一年了,晚輩就厚著臉皮再住一陣子。”
藥王一笑,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自便。
靈玉不打擾他們夫婦對弈,徐月已經從生機池出來,等候在旁。
靈玉一邊往里走,一邊問:“你的傷勢如何?”
徐月稟道:“屬下肉身特殊,沒有什么隱患,已經好了大半。”
像徐月這樣,既有好處又有壞處。壞處是,她的肉身并非自己所有,平時修煉還沒什么,晉階會比普通修士難。好處是,肉身很難傷及根本,她明明傷勢比其他人都重,好起來卻飛快,根本不需要藥王出手。
數日后,靈玉正在修煉,藥王過來了。
靈玉心中有數,重點來了。
兩人相對坐下,藥王開門見山:“程小友,我想與你商量一件事情。”
“前輩請說。”
“我知道你們是沖什么來的,可惜你們還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就遇到了那件事。”
“是。”靈玉直言不諱,“我們來滄海派,就是希望從這里找到一點遺寶,若是能得到滄海派的傳承,那就更好了。”
藥王輕輕一笑:“如果我說,滄海派的庫房,就在我手中呢?”
靈玉一愣,難以置信:“靈樞前輩,您說的是真的?”
庫房,那可是庫房!她和范閑書、左極三人進來,根本不敢打庫房的主意,擁有煉虛期修士的上古大宗,其庫房是那么好進的?就連主殿,他們都進不去。所以,他們也就是希望能在洞府里找到一些遺留寶物。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們只找到了一個化神洞府的藏寶室,主殿那邊禁制森嚴,目前沒希望破解。
藥王沒有立刻回答。她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低頭輕輕撫著。
“你可知道,我和行端為什么能活到今天?”她沒回答靈玉的問題,反而突兀地問了這么一句。
靈玉沒有應答,她知道藥王不需要她的回答。
藥王夫婦的狀況,隨著她的修為恢復,慢慢露出了端倪。
他們兩個的修為,確實是元嬰,但說不好是哪個境界。靈玉隱隱覺得,他們兩人比自己還要強大,但是這種強大,并非來源于他們本身。
“當年來到星羅海,在神農島潛居百年,我終于研究出丹藥,修復了行端的劍心。可是,碎裂過的劍心,做不到完好無損,想結嬰,幾乎不可能。為了尋求更高深的醫道,我先一步結嬰。后來,發現了滄海派的遺址…”
藥王抬起頭,望著她:“行端的劍心碎裂過,結不成嬰,就連壽元都減損了。我千方百計地讓他多活了百來年,再也拖不下去,于是想了個方法,根除這個問題。”
靈玉靜靜聽著,心中已經有了預感。自身不能結嬰,還能如何解決?想必這個方法,與她的療傷之法類似,那就是借助外力。
果然,藥王道:“我用秘法,在這里建了這個藥廬,將整個空間的靈脈全部調過來,以維持結界,甚至,維持行端的生命…”
靈玉眉頭一皺,慢慢思索了一會兒,忍不住發寒。
她明白了,行端真人看起來不像人,是因為他真的不是人…
當然,他也不是鬼就是了,非要打個比方,那就是藥王借助外力,將他的肉身打造成了一個容器,而容器的能量來源就是這個空間的靈脈。
行端真人不是人,或許,連藥王自身也不能算人了。
“看樣子,你明白了。”藥王沖她一笑。
靈玉回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想了想,道:“所以,你們干脆搬進這個空間,因為行端前輩不能離開了?”
藥王點點頭,輕聲道:“連我也不能離開了…”
安靜了一會兒,她繼續道:“此處的靈脈已經被我們引了過來,我們細心搜尋了數百年,終于找到了庫房所在。”
靈玉心中一動。進入滄海派山門的時候,她曾經感到很奇怪,護派大陣的威力是有的,手段卻單調了些,想來,是斷了根本的緣故?靈脈被藥王調走,維持護派大陣的力量就弱了。
她暗暗吃驚。藥王果然不同尋常,如此手段,就算是花了幾百年才布置下來的,也非同小可。
靜默片刻,靈玉輕聲問:“前輩想要我做什么?”
藥王揚了揚手中的令牌:“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個庫房令牌,我便交給你。”
靈玉一怔。她知道藥王肯定是要談交易,可沒想到,她會這么大方,愿意將整個庫房交出來。這可是一個擁有煉虛修士的宗門庫房!
“靈樞前輩。”靈玉的聲音有些發澀,不知道是不是激動的,“您這個條件也太豐厚了些…”
藥王笑了起來:“怎么,怕我另有目的?這些年來,我能做的都做了,這個庫房對我們已經沒有用處。既然無所欲求,又怎么會舍不得呢?”
靈玉聽出她的話音,神情一肅:“你們…”
“我們活不了幾百年了,而且前路斷絕。”藥王輕輕道,神情平靜。
“…”靈玉深吸一口氣,袖子下面的雙手發緊,“前輩,您要什么?”
昨天的一章,終于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