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狗屎…”
武田信玄齜著牙,一臉不屑地罵了一句,但她好像并不是在罵楚軒和謙信醬,而是在罵什么別的東西。.
“我才不會像你們那么蠢哩,如果天下所有的人都要我的命,那我就殺盡全天下的人,就算是神佛也一樣。
總之想要我為了什么天下人的幸福去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接著,武田信玄只是翻著白眼這樣說了兩句,便有些興致缺缺地閉上了嘴,而其他人好像也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大家都沉默了起來。
“對不起…楚軒、姐姐,還有大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眼淚任由流個不停的謙信醬,將額頭抵在手背上,以最鄭重的禮節向仍然站在那里和楚軒和綾御前說道:
“錯的人是我,對于解放全人類的事業來說,楚軒的姓命的確比我重要得多。
我竟然認為唯有我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個…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我很羞愧。
或許,我之前是鬼迷心竅了吧,又或者我其實非常膽小,所以才下意識地想要給自己找理由,要保住自己的姓命。
對于和楚軒結婚這件事,我沒有任何意見。”
謙信醬始終沒有抬起頭來,就這樣一直始終著五體投地的姿勢,即使說完了話也不肯直起身子,大概是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臉再面對大家了吧。
真是的,之前究竟是什么蒙住了她的眼,讓她只能看到自己的付出、自己的犧牲、自己的悲壯、自己的偉大,認為除了她之外就再沒有一個“有力量的人”會如此同情這個天下所有受苦受難的人,除了她之外就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拯救這個天下了呢?
一定…是有魔鬼在她的耳邊悄聲低語吧?絕對和楚軒沒有任何關系。
“謙信,你可以堂堂正正地抬起頭來。
你沒有錯,你只不過是太過重視那些千百年來一直默默地承受著貴族們的剝削的百姓,生怕如果你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重視他們,愿意為了他們的幸福犧牲一切罷了。
你一點也不膽小,一點也不自私,我一直都相信著你。”
眼鏡反光的楚軒不急不緩地走到了謙信醬的面前,單膝跪下,溫柔而堅定地將她扶了起來。
因為內心的羞愧感而滿臉通紅的謙信醬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激動不已地抓住了楚軒那溫暖而干燥,握上去十分舒服的手,十分膽怯地問道:
“真、真的嗎?你肯相信我嗎?”
“當然,我一直都相信著你啊。”
被握住了慣用的右手的楚軒抬起左手,推了下反光的眼鏡,毫不猶豫地對謙信醬點了點頭。
“謝謝…謝謝…謝謝你,楚軒…”
始終威嚴滿滿,好像身體會散發出圣潔無比的光芒的謙信醬,竟然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緊緊地抓住楚軒的右手,泣不成聲。
她那原本已經干涸紅腫的眼睛里,又開始往外涌出新的淚水,但謙信醬的臉上,卻露出了任何人都從未見過的,終于被人理解了的幸福笑容。
對于這個人吃人的亂世而言,謙信的存在無疑是特別的、是孤獨的、是不被人理解的。
即使是那些被她庇護的、被她拯救的百姓們,也只能感激她、崇拜她,甚至為她獻出生命,但卻無法理解她,因為那些人和她的距離太遠太遠,他們一直是將她當作圣女…甚至女神一樣來看待。
而她的親人和朋友,也只不過將她的“善行”當成是貴族的一種美德罷了,作為“吃人”的一方,她們仍然覺得貴族“吃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其實謙信醬自己原來也和她們一樣,但是在楚軒的教導下,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心中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自己所做出的犧牲究竟有著怎么樣的偉大意義。
但這個時候,她的親人和朋友卻無法再跟上她的腳步了,甚至連理解她都已經做不到了,能夠理解她、能夠信賴她的,就只有和她擁有一個同樣的崇高志愿的“同志”楚軒而已!
楚軒說得沒有錯,只有偉大,才能夠理解偉大。
“對不起…謙信醬,姐姐我剛才可能也說得有些過分了。”
看到謙信醬那和小的時候一般無二的哭泣表情,心軟的綾御前立即就跑過來安慰起了她最寶貝的妹妹。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她雖然心里面并不清楚自己錯在哪里,但總覺得自己錯了。
也許…謙信醬和楚軒的想法,的確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吧。
這很正常,因為她的妹妹和楚軒都是真正的天才,她盡管已經非常非常努力了,但卻還是已經開始跟不上天才的腳步了。
綾御前看著緊緊地抓住楚軒的手的妹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明悟——她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的妹妹,現在已經到了必須和其他人、和有能力與她肩并著肩共同前行的新伙伴在一起的時候了。
人的能力終究是有極限的,現在她已經到達了自己的極限,而謙信醬卻還可以繼續前行。
想到這里,綾御前突然落下了淚來,她一邊徒勞地擦拭著總也止不住的淚水,一邊哽咽地向謙信醬道著歉:
“對不起…謙信醬,姐姐、姐姐應該更相信你的…
如果,我剛才能更相信你就好了…”
——如果我能夠更相信你一些的話,也許你就不會必須離開了吧?
但是,她卻做不到、她卻理解不了,因此她才只是個凡人。
——就算是現在,她也仍然理解不了,為什么要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而犧牲自己。
不做任何壞事,溫柔地對待每一個人,熱心地給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難道這樣做還不夠嗎?
就算少數人的犧牲真的可以讓大多數人獲得幸福,但如果不犧牲少數人的話,大家也不會因此而變得不幸,那么又為什么非要做到連自己甚至是自己所愛的人都要犧牲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