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聯軍完了。”
重慶。
從駐法國大使館處得知英法聯軍選擇了主動出擊的消息之后,白祟禧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生起了悶氣。他倒不是因為英法聯軍注定的失敗而感到悲哀,而是覺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打擊。那個姓秦的臭小子又“蒙”對了。
“我們遠在萬里之外都知道有個阿登高地,英法近在咫尺,怎么就把這么一個重要的地方給忽略了呢?”何應欽同樣很不爽快。秦衛升了二級上將,他眼珠子都紅了。雖然那小子距離他這個一級上將還差點兒,而且因為來歷不明等原因,很有可能一輩子也升不到他這樣的地位。可那只是可能啊。他可以肯定,如果秦衛表現出投靠的意向,老蔣立碼就能把一級上將的位子送出去。可有來就得有去,光一個軍銜肯定是不行的。老蔣想要獲得人家的效忠,就得拿出更實際的東西來。可滿世界的職位里面又有哪個最合適秦衛擔當?就只有他這個國防部長。權重,卻又可以輕易地控制。所以,即便兩者關系一直不錯,他還是對秦衛充滿了警惕,尤其是在那小子升了上將之后,他更是心中惴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個國民軍的第二號人物實際基本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能坐到今天的高位,憑的不過就是資歷和聽話這四個字罷了。當然,他的軍事水平肯定比秦衛高,可老蔣知道,白祟禧知道,薛岳知道,陳誠知道,其他人里面又有幾個知道?他帶兵的時候可沒打過幾回勝仗。倒是經常被老蔣拿來當冤大頭,喪權辱國的事兒都干過不只一件了。以秦衛的那些功勞,一旦老蔣下定了決心,那幾乎是毫無壓力。
“阿登高地的地勢并不適合裝甲部隊大規模展開,英法聯軍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大模大樣的去支援荷蘭人。可他們忘了,不適合并不代表不行啊!”張治中在一邊不住地搖頭。白祟禧和何應欽的失望他都看在眼里,也大致明白兩人的想法。說真的,他倒是無所謂秦衛的預測準確與否,他只是對秦衛總是能夠猜準歐洲的局勢感到匪夷所思…真像是秦衛自己說的,找一群什么所謂的數學家和心理學家分析一通,就能計算出德國人從阿登高地突入法國的概率?東北人扯犢子也不是這么扯的。
“德國人穿過阿登高地,是不是就代表著法國的陷落?”坐在一邊的外交部長王寵惠看著眼前這三個中國最頂尖兒的軍人,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相信:“他們的部隊終究還是沒有什么大的損失,就算支援荷蘭的這支部隊會被消滅,可大部分主力還在嘛。”
“秦衛說過,越過阿登高地之后,法國人能夠拿出來阻擋德國裝甲集群的唯一有建制的部隊,就只有地方警察局。”白祟禧冷哼,“至于他們那所謂的大部分主力…只有投降一條路可走。”
“我還是不信。”何應欽氣咻咻地扔掉了用來在地圖上瞎描的紅色鉛筆,“法國那么多部隊,那么多軍人,會不戰而降?”
“我倒是覺得有可能。”張治中道:“法國人早就已經不是拿破侖時期的法國人了。要是沒有英國,他們連一戰都撐不下來。可一戰之后的二十年間,面對早就已經被他們嚴重削弱的德國人,他們居然還是想著防守…被這樣一種思想侵蝕了二十年的軍隊,又怎么可能在德國人的鋼鐵洪流面前表現出保家衛國不惜一死的氣慨來?何況,歐洲人的想法跟咱們完全不同。他們可從不視投降為屈辱。”
“出了阿登高地,德國人就能長驅直入,直迫巴黎。一旦巴黎失守,法國也確實只有投降這一條路可走。”白祟禧道。
“既然你們都斷定法國會戰敗投降,那我們現在又該怎么辦?”幾個人身前,蔣介石目光炯炯地看著桌子上的歐洲地圖,沉聲問道。
“給英法政府提前通報一下吧。”張治中道:“不管他們聽不聽,總算咱們也是盡了力。到時候,總是一份香火情。”
“法國人要是投降了,這份香火情也沒人會記得。依我看,還是只通報英國人算了。”白祟禧道。
“聽秦衛說,英國那個剛上任的首相丘吉爾是鐵桿的主戰派?”蔣介石問道。
“沒錯。”王寵惠點頭,“不僅鐵桿主戰,而且極度強硬,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死硬。”
“那你覺得我們給他提醒,他會不會記我們這個人情?”蔣介石又問道。
“難。”王寵惠幾乎沒有考慮,“我雖然并不很了解溫斯頓.丘吉爾,但歐洲人向來更加注重實際。錦上添花他們很愿意做,可雪中送炭卻一般都跟他們無關。因為他們覺得雪中送炭的風險太大,一旦接受他們好處的人被‘凍’死了,他們的‘炭’就白送了,得不償失。…所以,就算是我們提醒了英國政府,他們最大的可能也只是會通過外交途徑表示一下感謝,說不定連感謝都不會。因為歐洲人在面對亞洲人,尤其是咱們這些東方人的時候,有一種天生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向我們表示感謝,即便只是口頭上的謝謝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對此不予理會?”蔣介石皺眉。
“不是的,委員長,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即便這一次提醒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說不定還會受到嘲笑。”王寵惠道。
“嘲笑?”
“是的。”王寵惠苦笑,“那些人會覺得咱們自不量力,自家事兒還沒解決呢,就想著插手歐洲事務。”
“他們就不會覺得擔心什么的?”何應欽問道。
“擔心?”王寵惠仿佛頭一次認識何應欽般看過去一眼,他很想問問這位國防部長怎么會突然有了這樣奇葩的想法,不過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或許有這種可能,但肯定微乎其微。中國雖大卻弱,英法各國什么時候把我們真正的放在心上過?”
“那大家說說看吧,到底提不提醒?”蔣介石沒由得一陣心煩。他其實已經做了決定,不然也不會隨時注意著歐洲的戰事。但聽到王寵惠說的那些話他卻又有些動搖了…沒錯,一次兩次,英法應該還不會改變對中國的態度,可只要多來上這么幾次,他們也就知道厲害了。但問題是,他為什么要多提醒那些洋鬼子幾次?再說了,他又有多少機會去提醒對方?拋媚眼兒給瞎子看也就罷了,人家看不到自然也不會領情,可那些洋鬼子是對他裸的無視啊。
“如果是我,肯定理也不理。送上門兒去看人家的白眼兒…當我是什么人?”白祟禧冷哼了一聲。
“可如果我們能多提醒幾次,到時候就會讓英法各國看到咱們的實力。而且,這一次法國如果真的撐不住了,英國在歐洲就是獨木難支之態。真要是那樣,縱然有天下第一的海軍又如何?區區幾十英里寬的英吉利海峽能擋得住德國人嗎?”何應欽道:“到時候我們就是雪中送炭。”
“笑話。如果英吉利海峽擋不住德國人,雪中送炭還不是白送?”白祟禧冷哼道。
“可英國還有廣大的殖民地。”王寵惠道,“即便英倫三島失守,他們也有的是廣闊的戰略縱深。唯一可慮的,就是他們有可能從此一蹶不振。”
“剛剛敬之兄已經說過了,英國還有天下第一的海軍。”張治中笑道:“我看德國人想要沖破這支海軍的阻撓進軍英倫三島的可能性同樣微乎其微。既然英倫三島可保不失,那英國自然也還是英國。縱然會受到一定的損失,也還是有還我們人情的能力。”
“對啊。英國至少也還有印度。”王寵惠也醒悟了過來:“那可是英國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你們是不是真覺得中國已經很了不起了?”白祟禧好笑地看著他們,“洋鬼子落魄了又怎么樣?那是咱們能打主意的嗎?你越跟他們打交道,恐怕到時候越會被人家當槍使。還人情?哼,不要被人家賣了才好。”
“…健生兄這個擔心也不無道理。”王寵惠又是一驚,暗罵自己大意。列強是那么好相與的么?越是吃了虧,那些家伙才越會從別處找補回來。打不過德國人,損失了,那他們肯定會從遍布全球的殖民里找補回來。到時候不論印度,還是緬甸等地,都會是英國人下手的對象。而中國雖然還不算英國的殖民地,到時候肯定也跑不了。自己還主動搭上去,處理不好的話,那就是自己找著挨坑啊。
“怕這怕那。那到底該怎么辦?”蔣介石怒了。一會這樣,一會又要那樣…不就是個跟中國自己不相干的國際事務么?怎么也這么麻煩?
“委座,要不要問一下秦衛?”張治中問了一句,臉上顯得很不好意思。他們這些人也都算是當代的人尖子了,遇到這么點兒小事兒都要去問秦衛,也就是大家相互知根知底才好開口,不然他打死也不會這么說。因為這要是傳出去,他羞也羞死了。
“秦衛秦衛,都是這小子惹來的事兒。”白祟禧氣不打一處來,“那小子在干什么?跟龍云打起來沒有?”
“別作夢了。”何應欽苦笑,“那小子收拾了楊杰一頓,就任事兒不管,專心一意地搞什么招商…龍云被他鬧得丈二和尚一樣,哪還敢主動招惹?”
“他可是云南王!秦衛在云南一點兒根基都沒有,他怕什么怕?”白祟禧氣道。
“秦衛在重慶也是一點兒根基都沒有,可連孔雍之(孔祥熙)都怕他,何況龍云?”何應欽白過去一眼,極度鄙夷了一下白祟禧的智商。
“你們說,如果秦衛知道是誰在背后給他合使壞,他會怎么想?”白祟禧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