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兒應該有電話吧?”秦衛仿佛并沒有看到南造云子愕然的表情,左右尋摸了幾眼,又道:“我跟中統的人沒什么交情,幫我通知一下軍統,就說我要跟戴笠通話…行嗎?”
“秦…先生,”南造云子咬了一下嘴唇,那模樣不自覺得竟有些誘人,“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能說服蔣介石放過我?你知不知道,我曾經兩次謀刺他,其中一次,要不是他臨時改變了行程,他差點兒就和他的夫人一起被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空軍給炸成碎片?”
“知道啊。”秦衛笑笑,“結果你們沒炸到他,卻炸了英國大使。那可憐人兒…不過你們的空軍也是沒用,怎么就沒炸死那貨?”
“炸死?”南造云子一怔。
“怎么,難道你們還沒準備好跟英國人開戰?”秦衛又笑了笑,“你們的大本營不是裝著好多瘋子的嗎?天不怕,地不怕,滿天下除了天照大嬸兒之外,就只有他們最能了,區區一個過氣的英國又算什么,還不是由著他們打?不過很可惜啊…他們忘了一件事。別說他們這些沒什么遠見的蠢材,就是你們那個天照大嬸兒,到夜里也得滾回家去窩著。”
“八嘎!”
南造云子突然大怒,猛然間舉槍指到了秦衛的腦門兒上。
“你敢對天照大神不敬?”
“得了吧。”秦衛臉色難看地撥開了手槍,“這是在中國。入鄉隨俗懂不?我們中國人對神仙一向是用得著就拜拜,用不著就甩到一邊。別說你那個天照大嬸兒,就是老天爺,也是當馬桶一樣伺候。犯得著生氣嗎?”
“你如果再敢對天照大神不敬,我立刻就殺了你。”南造云子冷聲道。
“那你和你的手下也就真的死定了。”看南造云子只是佯怒,秦衛吁了一口氣,他是真害怕…不過他也對自己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鎮定和冷靜的思維而感到由衷的自豪。他相信,以后再見到有小偷在公交車上偷人錢包,他絕對有勇氣出面喝斥了。
“我們這些人,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為天皇盡忠的準備。死亡,不過是一種必定的歸宿罷了。”南造云子冷哼道。
“能不死嘛,還是不要死的好。”秦衛笑笑,“何況你又沒死過,怎么知道死亡就是對你們天皇盡忠了?又怎么知道你們的天皇就是天照大神的血裔?據我所知,他好像是足利義一的后裔吧?”
“八嘎——”
“行啦!”秦衛掏掏耳朵,“這又不是什么秘密。連你們明治天皇都承認了,你‘八嘎’來‘八嘎’去又有什么用?”
“秦先生,我尊敬你,是因為你創造了漢語拼音這樣讓人敬服的學習方法,可如果你再這樣侮辱…”
“就殺了我嘛,我知道。”秦衛輕輕吹掉了指尖上的耳屎,“不過南造小姐,你也是在死亡邊緣走過多少遭的人物了。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喜歡這種異樣的刺激,可是,數次險死還生,難道還不能讓你產生對這個世界的依戀嗎?對你們那個什么天皇的忠誠,難道就真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哼,你們中國人又哪里懂得我們大日本帝國子民的心?”南造云子仰著下巴,傲然道。
“懂,我怎么可能不懂?”秦衛胡亂拍了拍手,打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臟東西,“為了你們的國家,你們可以犧牲無數本應重逾性命的東西。甚至為了國內的經濟,你們國家的那些實權大人物還可以把自己國家的婦女送到國外當妓女掙錢,‘婊子養的大正時代’,想想就讓人覺得心酸吶!”
“喀嚓!”
子彈上膛的聲音在只有三個人的房間里顯得異樣的清脆,不過再一次被南造云子用槍指著腦袋的秦衛卻沒有第一次那么害怕了。相反,南造云子的表現反倒讓他有了那么一絲戲謔式的快感。
“殺我?呵呵,我現在在這里,你還能多活一會兒。可如果外面聽到槍響,你覺得他們還會等著嗎?”
“我還有劉公子!”南造云子看了一眼被她教訓之后就縮在一邊的蔣志澄的外甥,“重慶市長的外甥,不見得比你秦先生差多少。”
“就他?哈哈哈…”秦衛突然大笑,“一個不知所謂的公子哥,也想跟我比?不是我笑話你,南造云子,你說你找人也找個靠譜一點兒的,你就算把你的老相好戴季陶騙出來也比找這么個小白臉兒強吧?”
“蔣公子可是重慶市咨議局的咨議。不僅如此,他母親嫁的還是軍人,受軍委會直接指軍的實權將領,再加上他那個重慶市長的舅舅…他比不上你?”南造云子冷笑道。
“這些人加到一塊兒,再乘以十,外面的人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你以為你為什么躲到現在也沒有人進攻?”秦衛再一次撥開了對方的槍,然后指了指自己:“是因為我!蠢貨!”
“八嘎——”
“行啦,老是拿槍指來指去你煩不煩?”翻著白眼兒看著頂在自己鼻子中央的槍口,秦衛顯得很無奈,“不信你打個電話。看看外面那些人到底是要我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以戴笠的脾氣,你們打死了他的副手,居然能忍到現在,你以為憑一個重慶市長的外甥,軍中將領的兒子就能做到這一點兒?你腦子瓦塌落了啦?”
“戴笠的副手?”南造云子表情一凝,“誰?”
“毛人鳳嘍!”秦衛聳了聳肩:“正中后心。嘖嘖,也不知道是你們誰打的…真他娘的準!”
“代理軍統秘書處主任的毛人鳳?我還以為那是你的司機.”南造云子的表情中多了一絲欣喜,同時也多了一絲凝重。
“司機呵呵…”秦衛苦笑。不知道毛人鳳這算不算是自己找死?
“看來,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又可以再添上一筆精彩的記錄了。”南造云子嘴角微翹,“不過可惜,如果再早一些,干掉的是他的前任就更好了。”
“鄭介民聽到這話一定跳腳!”秦衛又笑道。他明白南造云子的意思,毛人鳳才剛接任不久,沒做出什么太多的成績,殺了雖然也算得上是一場大功,可跟在軍統秘書處主任的位子上呆了很久的鄭介民相比,還是有所不如。
“如果你以為憑著你跟戴笠和鄭介民熟識就能讓我放過你,那秦先生你可就太天真了。”南造云子又冷哼道。
“其實我跟戴笠、鄭介民也就見過幾面,倒是跟你們首相近衛文磨挺熟的。”秦衛笑道。
“胡說八道。近衛首相又豈會跟你熟識?”南造云子斥道。
“你還別不信,我真的認識近衛文磨。”秦衛道。
“你以為我會信嗎?…”南造云子面露不屑,可心里卻在激烈的活動:難道他真的認識近衛首相?或者他們之前在哪里見過面?又或者,這個秦衛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曾經用另一個名字與近衛首相交往過?
“別亂轉眼珠子了,我騙你有什么用?”我是真的認識近衛文磨,只可惜他不認識我罷了。秦衛暗暗發笑。他相信,自己這在后世用爛了的套話足以讓南造云子這個王牌特工想到許多不該想的東西。如果由此能讓日本軍部的特工去調查他們的首相…嘖嘖,秦衛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了。
“想不到我還有做特工的潛質。這個硬是要得。”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南造云子被秦衛的幾句大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當然,如果是一般人敢像秦衛那么說話,早就被她一槍打爆了腦袋了。關鍵是秦衛不是一般人。按照她的情報,秦衛跟許多人的關系都不一般,連宋美齡都親自去過其人所在的觀音庵收容院,保不齊真的就那么有來頭呢,是不是?而這種人物,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自然也有權利擁有許多人都沒有的特權。比如:給外面包圍了這座院子那些人打個電話之類,哪怕電話線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被中統的人給切斷了…
“秦衛,我們會盡量保證你的安全,可如果目的無法達成,我希望你做好以身殉國的準備。委員長不可能放過那個女人,她犯的罪太大了。”戴笠沒想到秦衛居然會打電話出來。他正為如何才能救出秦衛而絞盡腦汁呢。陳立夫已經趕到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蔣夫人宋美齡的電話,跟蔣介石的要求差不多,同樣是不惜一切代價把秦衛給救出來…這足以讓所有人都壓力倍增。至于徐恩曾提到的蔣志澄的那個外甥,大家誰也沒記住。不過,緊張歸緊張,秦衛打電話肯定是在日本人的監視之下,所以戴笠打死也不會說出一定會不惜代價把秦衛救出來的話的。
“殉國可以,但千萬別告訴我。我這人意志不堅定。你要是再這么說一遍,我指不定就叛變了。”秦衛冷冷地把戴笠給堵了回去。他相信老蔣等人不可能讓自己這么輕易地死,可戴笠的話還是讓他的心里拔涼拔涼的,“我說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交給我處理。出了什么事兒都由我負責!你們現在要做到的只有兩點,一,聽從我的指揮,二,截斷一切由這個院子向外傳輸電波的可能性!”
“秦衛,你搞什么?”
戴笠怔住。被敵人俘虜的人居然要他們這些負責營救的人聽從指揮…看看一邊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陳立夫和徐恩曾,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搞什么不要緊,反正你聽清楚了就是。”
“電報傳輸無法截斷。”戴笠反應很快,稍一愣怔之后,他就意識到秦衛可能掌握了一定的優勢,只是需要他們的配合。想到一直以來秦衛的表現,他果斷地做了決定。只是同樣的,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必須報告給秦衛…報告?這怎么行?那小子算老幾?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雖然只是在心里,沒有人聽到,可戴笠還是立即做出了否認。
“那就擾亂…嘟嘟嘟——”
“怎么樣?”
看著戴笠沉著臉放下電話,陳立夫立即問道。可戴笠卻不理他,只是沉吟著秦衛最后說的那個詞:
“擾亂?這電波怎么擾亂?”
“電波?”陳立夫聽到這個詞同樣皺了皺眉,可他的心思卻轉得很快,立即就向徐恩曾吩咐道:“馬上把總務組的人給我叫來!”
“秦先生,我讓你打電話可不是讓你給戴笠他們出主意的。”
院內,南造云子拿開按著電話的手,陰著臉向秦衛警告道。
“嘿嘿,南造小姐,我這可不是給誰出主意,我這是在為了我,當然也還有你的性命在考慮…”秦衛道。
“我的性命?”
“當然,”秦衛神秘一笑,“我需要你活著!活著回到你們那一邊兒去!而只要我愿意,那戴笠等人就一定會聽,甚至包括蔣介石!”
“是嗎?”
“喀嚓!”
南造云子拉了一下槍栓,再次拿槍指向了秦衛:
“連蔣介石都有可能要聽你的,說明你很重要。可既然你那么重要,來歷又如此神秘,又擺明了對我們大日本帝國充滿了敵意,我干掉你,豈不是更加有利于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