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上飛機。”
秦衛已經知道日軍開始進攻廣州的事情，也知道廣州的余漢謀部抵擋得非常吃力，可他并不覺得這跟戴笠有什么關系，所以也就沒有料到戴笠居然要帶著他直接搭乘飛機飛往武漢…那兒可是交戰區，日本幾十萬兵力都瞄著呢，跑那兒去，不想活了？就算是呆在戴笠身邊，誰敢耽保不會從某個地方冒出顆冷槍冷炮的，哪怕就是擦著點兒皮也不好啊。
“我現在沒功夫跟你耽擱。你不是覺得抗戰很簡單嗎？那就跟我們一起去前線瞧瞧，看看前線的將士們到底是怎么拼命的，也省得你只會躲在后面指摘政府。”戴笠冷森森地看著秦衛。本以為這小子是個有膽子的人，可沒想到連武漢都不敢去…就這點兒膽量，就敢整天胡言亂語？
“要不我告訴你寶藏在什么地方，你就放了我？”秦衛早就沒有了剛才在車上大話炎炎的氣勢，臉上帶著難看的笑容，使勁兒地往后縮著。他可是生在和平年代，長在和平年代的人，別說炮火連天的大戰，就是小偷都沒遇到過，可現在戴笠居然要帶他去武漢…那可是在歷史上被日軍成功攻陷的地方，萬一有個好歹，他不就完了？就算退一步講，他不會倒霉的死在戰場上，可萬一被日本人抓住了呢？他又不是什么堅貞不屈的好漢，三木之下，豈不是要像顧長鈞告訴他的那樣當了漢奸？所以，他打死也不愿意去那里。但可惜的是，想退也退不了，身邊的兩個特工死死地夾著他，讓他幾乎動彈不得。
“不行。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戴笠左右看了一眼，“而且，有些事你也不能直接告訴我。要說，也得見了委員長再說。”
“你少來吧。”秦衛有點兒急了，“我見了老蔣，把話給他一說，立刻就成了什么價值都沒有的角色了。現在日本人進攻廣州，廣州方面的守御力量又不夠，十有八九會失陷，而廣州這個出海口一旦失陷，武漢也就失去了保衛的價值，你們必然會撤軍…到時候我怎么辦？你們誰還會理我的死活？”
“這個你放心，我怎么把你帶過去，就會怎么把你帶回來。不會扔下你不管的。”戴笠冷笑了一下，手一揮：“架他上飛機。”
“不要——”
“閉嘴。”
“殺人啦，綁架啊，救命——”
“堵了他的嘴。”
“你們…唔，唔唔…”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的飛機技術雖然已經比較成熟，可話說回來，坐在這種飛機上面，確實是不怎么樣…從準備起飛開始，秦衛的臉就開始發白。他以前給人家打工的時候，出差也坐過飛機。雖然只是在國內跑的，可從來沒有過這么顛簸的經歷…這哪是飛機起飛？明明是在山路越野好不好？
“嘔…”
好不容易飛機上天，秦衛早就已經憋得受不了的胃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內中的翻滾，口一張，剛剛吃下去不久還沒來來得及消化的飯菜又從當初的入口處噴涌而出…直接吐到了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紙袋里。
“你沒坐過飛機？”戴笠就坐在他的對面，看他吐完，居然伸手遞過來一杯水，“飛機上條件簡陋，先漱漱口吧。”
“謝謝。”秦衛趕緊接過水杯灌了幾口，讓水在嘴里轉了幾圈兒，又直接吐到了剛剛的紙袋里，然后，擺手示意拿著紙袋的特工趕緊消失…可他沒有料到，那家伙居然打開窗戶，直接把紙袋從窗口扔了出去。
“這也行？”
秦衛愕然地看著這一切，恍如做夢。飛機上也能往下扔垃圾？還是飛在半空的時候打開的窗戶…這貨不是叫王寶強吧？
“其實你也不必擔心。百萬國軍擺在前線，日本人沒有那么容易突破的，武漢城內甚至連炮聲都聽不到。”看秦衛差不多緩和了過來，戴笠又淡淡地說了起來，“而且等你見過委員長之后，我就會安排飛機把你再送回重慶…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里的。”
“聽過一個故事嗎？”
“嗯？”
“有一架飛機失事了，機組人員和機上的乘客全部嗝屁。記者前往飛機墜落地點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去采訪，找到一位老農，就問他，‘大爺，聽說是您把遇難人員埋葬的，能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當時所有人都遇難了？’老農‘嘎嘎’一笑，‘我過去的時候，有個人其實還能動彈，他抓住我的腿，說他是當官的，要我救他。’記者大驚，‘那您救他了嗎？’老農又是一笑，‘救個屁。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官的就沒有說真話的，所以我把他埋了。’”
“…這故事你從哪兒聽到的？”戴笠沉默了一會兒，無奈舔了舔舌頭，“其實國府官員也不都是那樣的。”
“我知道。”秦衛笑笑，“可你不覺得你這話本身就有問題嗎？不都是？豈不是說大部分都是？這已經足以讓全國人民對政府表示不信任了。”
“吏治不是小事，整頓吏治更不只是說說就行的。”戴笠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光說不練假把勢，這年頭當官的總喜歡要求老百姓做這做那，可他們又做過什么？我這兒還有一個故事，想再聽聽嗎？”秦衛又問道。
“我不聽你就不說了？”戴笠反問道。
“上帝安排豬耕地，豬嫌累；上帝安排豬澆花，豬嫌不自由；上帝安排豬看門，豬嫌得不到休息；上帝怒，問豬：‘那你到底想干什么？’豬曰：‘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上帝更大怒曰：‘憑你也想當官？’”
“有趣。”戴笠居然微笑著點了一下頭，“不過，這些話在這兒聊聊也就罷了，下去之后，你最好還是閉緊你的嘴巴。免得無故招禍。”
“多謝提醒。可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句話又進一步顯示了你們政府的腌臜？”秦衛笑道。
“哪個政府是干凈的？哪個政黨又是干凈的？你說這些，聽著有趣，說著無聊。”戴笠道。
“政黨之間的斗爭可能不干凈，但如果對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也不干凈，那這個政府肯定沒有前途。”秦衛反駁道。
“只要打退日本人，蔣委員就必然能統一全國。到時候，政府自然要刷新吏治。”
“哈哈哈，”秦衛突然仰天大笑，“我說老戴，我怎么沒發現原來你這么有幽默感？刷新吏治？用一群貪官污吏去創造一個吏治清明的世界？你這跟讓狼去看守羊圈有什么區別？而且我不明白，你們哪來那么大的信心統一全國？打退了日本人之后，你以為你們蔣委員長就是想當然的國家領袖？”
“難道不是？”戴笠的聲音微微有些泛冷，看著秦衛的眼神也多了一層警告。
“我們曾經做過預測，沒錯，原本的結果確實是你們那位蔣委員長在抗戰勝利之后統一全國，可之后我們很快就推翻了這一結果，你知道為什么嗎？”秦衛似乎并沒有看到戴笠微變的表情，只是笑問道。
“為什么？”戴笠不想問，可他又忍不住要問。
“因為中國有近九成的老百姓是農民和工人。老兄，九成的工人和農民，而且大都是生活窮困。你們的蔣委員長能夠得這些人的支持嗎？”秦衛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問道。
“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而己…”
“沙皇俄國當初也是被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老百姓推翻的，三百年的羅曼諾夫王朝，一夕崩塌。”秦衛淡淡說道。
“你什么意思？難道你是共產黨？”
“中國共產黨在先天上就比你們國民黨親近中國的普通老百姓，而且他們的組織嚴密，也善于群眾運動。想想北伐的時候，表面上是你們那位蔣委員長帶領各路大軍所向披靡，可實際上，如果沒有共產黨組織的各地農民的協助，他能那么順利嗎？之后他收拾共產黨，要不是當時領導共產黨的陳獨秀等人犯了錯，他能那么順利地取得勝利？可即便如此，沒過多久，中國共產黨又在井崗山等地開辟了大量的所謂的蘇區，甚至一度建立了足以威脅他的政權，逼得他不得不多次發動圍剿…戰爭，尤其是現代戰爭，你在前線打嬴打輸其實問題并不算很大，想想第一次世界大戰，同盟國和協約國最終是靠著什么決出勝負的？綜合國力！而表現在戰爭上，就是后勤！…再看看中國，除了槍枝彈藥，我們的軍隊所需要的東西哪一項不是來自普通老百姓？甚至包括絕大部分兵源！而即便是槍枝彈藥,又幾乎全是靠了老百姓的賦稅才能買來.所以，中國共產黨才是在戰后統一中國的最大可能性的擁有者。”
“你給我說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閑著無聊，顯擺一下。順便想提醒一下你們對老百姓好一點兒,別整天想著從我們這些老百姓手里要錢要物.另外申明：雖然我看重共產黨，但我絕不是共產黨，而且也跟他們沒有過任何接觸！所以，你千萬別把我當敵人，我會害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