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大學?”
“在美國康涅狄格州的紐黑文市,創建已經兩百多年了,是美國一所很有名的大學。而且,剛剛我們已經通過外交部聯系了駐美國的大使館,他們報告說,《時代》雜志在去年確實刊登了一些相關的照片,只是只有一期,而且當時他們以為是普通市民的傷亡照,所以沒有太過注意。不過他們已經派人前往紐黑文,準備跟約翰·馬吉等人接觸。”
鄭介民的報告很快送到了武漢。而此時的武漢正沉浸在一種極為頹廢的情緒之中…在跟日軍的會戰中,國軍雖然偶有勝績,可整體層面上卻是連戰連敗,步步后退,上上下下都已經較為清晰地有了這么一個認識,那就是:大武漢可能保不住。蔣介石正為此而焦慮萬分。不過,聽到鄭介民較為肯定的報告說日軍有極大可能在南京進行了大屠殺,并且可能有極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一嚴重事件之后,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召來了戴笠。
“那人還說了什么?”
南京,自己的首都,被敵人攻占就已經很丟人,很掉威望了,如今連城市里的居民也被日本鬼子屠殺,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蔣介石的心里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陣抽搐:丟人!丟人!如果這事兒被確定為真的,他這個領袖還有什么臉當下去?可是這事兒還必須弄明白。因為此時戰局不利,整個國府上下都彌漫著一種戰敗的情緒。而且,面對日本人的兇猛攻勢,國府中的許多高層,諸如汪精衛之流都已經動搖,甚至已經在不停地私下鼓吹“抗戰必亡國”的論調。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揭露南京大屠殺,揭露日本人的兇殘嘴臉,那么,民族情緒必然高漲,支持他繼續抗戰的人也必然增多,同時,因為是受害方,在國際社會上他也可以打一些悲情牌,從而獲得西方社會的支持…總而言之,這份情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但又不能不弄個清清楚楚.
“沒有什么太多的了。只是有一點學生覺得應該注意。”戴笠小聲答道。
“哪一點?”
“鄭介民說,那人還問他,廣州丟沒?”
“廣州?”
“是!”
“你是說,那個人有情報說日本人有可能會分兵廣州?”
“是!”
“娘希匹!”蔣介石突然大罵出聲:“我看這人就是日本的間諜。”
“校長明鑒!”戴笠肅聲應道,可接著他又話音一轉,“可前兩天,吳鐵城就曾發報過來,說聽到風聲,日本人很有可能會向廣東發起進攻…校長,上海、青島等地相繼落入敵手,廣州已經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港口,萬一有失…”
“你不懂,這是日本人的詭計!”蔣介石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為了進攻武漢,他們已經先后投入了三十多萬兵力…一個日本,總共才有幾個師團?還要分兵占領大片的土地。他們早已經力不從心了。如今我軍雖然形勢不利,可層層阻截之下,也給日軍造成了重大損失…會戰到現在,日本人雖然幾次增兵,但其兵力損失也足有數萬,已經接近強弩之末,只要我們堅持下去,就一定能保住武漢。廣州?…我們在武漢有百萬大軍,日本人分得出兵力嗎?他們已經傾盡了全力,根本不可能再抽出多余的兵馬!”
“校長說的是。這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是日本人放出的煙幕,想籍此分散我們的兵力。”戴笠應和道。
“不要管這些…把那個人關起來,好好地審問。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來路!居然想憑這區區詭計來影響我軍布署,我看他是居心險惡。”蔣介石又冷哼道。
“是,學生這就去讓鄭介民把人看起來。只是…”戴笠應了一聲,可他卻并沒有移步,反而又向蔣介石湊了一步:“校長,那人提供的有關南京的情報萬一是真的…”
“…那你覺得是不是真的?”蔣介石考慮了一下,反問道。
“學生覺得有很大的可能。”戴笠答道。
“那…就先不抓,先把人看起來吧。等證明了再說!”蔣介石想了一下,沉聲道。
“是!”
戴笠應了一聲,暗中又搖了搖頭。算你小子倒霉。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東西說出來不就完了,還非要加一句…這下撞槍眼上了吧?國軍老打敗仗,老頭子這幾天正火著呢,你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也不看看自己是誰,你以為你是吳鐵城?人家好歹也是廣東省主席,報告日軍有可能進攻廣州的事情是名正言順,就算是錯了也情有可緣。可你算哪棵蔥?突然冒出來,知道點兒情報就敢胡亂插嘴,真要是聽了你的,老頭子成什么人了?
“不過你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來頭呢?”戴笠離開了蔣介石的辦公室,走的時候眉頭緊鎖:“日本人對南京的事情保密保得死死的,幾乎沒有一丁點兒的泄露,即便是各方的情報組織費盡心思也都沒有多少頭緒,你卻不僅知道他們在南京進行了有組織的大屠殺,還能拿出相對具體的數目,甚至還能查到證據所在…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突然自行暴露在我軍統的眼中?是友?是敵?”
“看起來?”
“是啊,看起來!”
重慶,羅家灣19號,鄭介民辦公室。
“主任,戴老板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徐遠舉吐了一口煙,問道。他感到有些拿捏不準。身為軍統在重慶的負責人,他在這個情報機關中的地位算是相當高的了。在目前的重慶,更可以說是只在鄭介民這個秘書長,也就是主任秘書之下。平時,對戴笠的各種命令他也能心領神會,可這一回他卻是真的搞不懂了。什么叫“看起來”?看管?可戴笠還在電報里特別注明,不能“關”!也就是說,得給那家伙以一定量的自由,又不能讓其離開軍統的監視…這事兒當然不難,可電報上面還說了,不能讓那家伙太好過。如果是平時,這也不難理解,不抓人,只監視,再派人時不時地找點兒麻煩罷了。可問題是,身為戴笠的老部下,他很明白戴笠電報里潛在的另一層意思:不能主動招惹對方,甚至鼓動軍統以外的人去找麻煩也不行。
“依我看,戴老板這是想看看這家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因為拿不誰對方的來路,暫時分不清敵友,所以才讓咱們收斂一二,免得被人查出來,萬一到時候是朋友,面上不好看。”鄭介民琢磨道。
“那直接客氣一點兒不就成了,怎么還要給點兒顏色看看?”徐遠舉問道。
“這我怎么知道?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吧。”鄭介民也是莫名其妙。他當然不知道,戴笠以一名大特務的縝密,又對秦衛的突然出現進行了一番分析。在戴笠看來,能夠統計出南京遇害同胞人數的人或者組織肯定有些來歷,甚至還有可能是大來頭。比如:中共地下黨、英國人、美國人,甚至是蘇聯人的共產國際…而這些人中,中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伙子窮鬼才剛剛在北方站住腳,正忙著趁抗戰擴大地盤兒呢,哪有空管這些?再說了,就算得到這些情報,共產黨也完全可以通過八路軍聯絡處來通報,沒必要繞這么大個彎子.只有洋人,礙于跟日本人在國際上的關系,才有可能這么遮遮掩掩的做,畢竟他們跟日本還沒撕破臉。可誰叫秦衛莫名其妙地碰到了老頭子的火頭…給人家當手下的,總不能不表示表示吧?
“那咱們怎么辦?這個任務可不好辦啊。”徐遠舉苦笑道。
“這有什么難的?”鄭介民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找個麻煩點兒的差事交給那家伙,不就成了嗎?”
“麻煩點兒的差事?”徐遠舉忍不住苦笑:“我的鄭主任誒,您這話說得輕巧,人家又不是咱們的手下,憑什么給咱們辦事兒?要是行的話,我又何至于來麻煩您老人家?”
“嘿嘿,這話你可說錯了,”鄭介民笑笑,“那小子雖然不是咱們的手下,可他現在還真沒事兒可干…他自己說的,他回不去了!過河的卒子,回不了頭了。既然這樣,你說,讓他加入咱們軍統,又有什么難的?說不定這也正是他想要的呢.”
“他行嗎?”徐遠舉撇了撇嘴,“就我觀察,那小子根本沒受過任何訓練,也就會裝模作樣…這也能入咱們軍統”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為了裝模作樣而裝模作樣?我看他的來歷不簡單。戴老板估計也是想先栓著他。…這樣吧,給他安排個身份。”鄭介民道。
“什么身份合適?”
“戴老板把徐中齊扶上了重慶市警察局長的寶座,咱們軍統也不能白幫他這個忙…就讓那小子跟兄弟們一起進警察局算了。”
“警察局?”徐遠舉考慮了一下,“那我給徐中齊打個電話,問他有沒有什么不好干的差事兒!”
“也不能太不好干!”鄭介民加了一句。
“明白!”徐遠舉點了點頭,走到一邊就拿起了電話,朝警察局那邊撥了過去,不過,很快,鄭介民就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怎么了?”
“徐中齊說警察局沒空閑職位,不要咱們的人。”
“王八蛋,他敢過河拆橋?”
鄭介民登時大怒。
“怎么辦?”徐遠舉也沉聲問道。
“他徐某人才上任多久?這就不想干了,你我又能說什么?去給戴老板發報!”鄭介民冷哼道。
“那那小子呢?”徐遠舉又問道。戴笠安排給他們的任務可還沒完成呢。
“這個…”鄭介民皺著眉又仔細想了想:“蔣志澄前兩天好像提起過,附近幾個縣的傷殘軍人收容院不太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