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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火雷飛箭血漫衫

  這一日旭日東升,撒下萬丈金光,海岸之上,已有漁夫開始勞作,殷野王坐在院子中央,斟起一杯清茶,正待細細品茗,突而警覺的抬起頭來,陡覺一條人影閃過,不禁略吃了一驚。

  他抬眼看去,卻是齊御風身穿一身白衫,卻帶著一身泥水,發絲有些紛亂,正皺著眉頭走在泥濘的濕地之上。

  殷野王見他如此狼狽模樣,臉上不禁帶著一絲嘲弄,正襟危坐問道:“你回來了?”

  齊御風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到了他桌子坐了下來,吩咐剛剛走進院子的亞伯拉罕道:“請先生去教其他人過來,我有話說,把我的黑色包裹也拿來。”

  殷野王有些莫名其妙,心說你一夜不歸,剛一回來,就要做甚么指派,真當我這光明左使是泥捏的不成,而且你剛入泉州,連道路都尚不能熟悉,又能有什么作為?

  他心中只念著少年經歷太少,急躁貪功,當即心中雖有些慍怒,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是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笑意,給齊御風也斟了一杯茶,卻不動聲色。

  齊御風謝過,一口干了杯中茶水,便開口對殷野王說道:“眼下陳友定全家已經被我囚禁在平章府內,你速速派人與他商議歸降之事,收了他帶兵的虎符,整頓軍事,即可讓泉州安定如初,我已答應他只要投降便不傷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這點望殷前輩海涵,咱們暫時還得放他一命。”

  殷野王聽到這話,不禁大為驚訝。未曾想到齊御風這一夜之間,竟然做下了這等大事。當即道:“可是這城中并非他一支…”

  齊御風抬頭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少林寺的空業神僧。在我勸說之下,已決定不再助紂為虐,專修佛法,我許他一行人三日之內離開泉州,回轉少林,殷前輩也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殷野王聽到這話,心中登時大為不是滋味,他哪里是不想為難空業和少林僧眾,而完全是因為東南一事有了少林寺這等惹不起的勢力插手。才變得如此棘手起來,不得已才拉攏了齊御風一行,誰想到他三下兩下,不過一夜的功夫,居然能將這東南三方勢力的兩方打得落花流水,可當真出乎自己預料之外。

  齊御風停頓片刻,又道:“若是這少林寺一意孤行,偏偏要為虎作倀,咱們到時候再合力起來。收拾他們不遲。”

  殷野王聽到齊御風說道這話的時候,眼中殺機一閃即隱,霸悍之色,鋒銳如刀。當即心中一凜,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站起身來。鄭重道:“是。”

  齊御風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咕嘟嘟一口喝下。站起身來,接過亞伯拉罕遞過來的包袱。即起身脫去外袍,準備更衣,一邊問道:“殷前輩,那亦思巴奚軍中,海上戰船的主力現在何處?”

  殷野王道:“在金門島。”

  齊御風略微思索片刻,便道:“還請殷前輩整頓好泉州兵馬之后,迅速將明教軍士開進東南各要地,以平戰亂。再派遣幾位熟識福建水路和水戰的人手,助我艦隊,踏平金門島。”

  說罷,他轉過投去,對著亞伯拉罕、孫瑞來、朱雄、沙真子等人點點頭,說道:“事不宜遲,你們即可啟程,勿以殺傷為念,當以游擊燒船為主。”

  阿薩辛派以及三個客卿接令,目光轉向了殷野王。

  殷野王驚訝道:“你們這就要去?”

  齊御風一邊在蕾拉幫忙之下,穿上了阿泰爾盔甲,一邊笑道:“不是我去,而是他們,還請殷前輩為我準備一匹快馬,我吃過早飯,便去福州一行。”

  殷野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勸慰道:“那賽甫丁只是個出錢的金主,倒也罷了,可是阿迷里丁據說也修得一身詭異武功,不亞于少林的四大神僧,你孤身前往,可有些托大了些罷?”

  齊御風穿好銀黑相間的盔甲,背負雙劍,對著殷野王笑笑,說道:“這個阿迷里丁,我先前倒是與他交過手的,只不過當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罷了,殷前輩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殷野王眼見齊御風的下屬面對此事,似乎覺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一般,目中都并未露出多么激動的神色,不禁轉頭問道:“你們怎么能讓他孤身犯險,這也太過莽撞了罷?”

  亞伯拉罕微笑不語,一邊孫瑞來卻笑道:“殷前輩有所不知,主上暗殺之術,天下無雙,我等若是陪同,也不過平添累贅罷了。”

  朱雄笑道:“他的名號是‘山中老人’,在波斯殺了那么多王公大臣,勇士國王,這事情若不是他去做,還能有誰能做成?”

  殷野王半信半疑,眼見齊御風穿戴整齊,一身勁裝如雄鷹斂翅,睥睨四顧,英姿勃發,不禁心中微微有些感嘆。

  齊御風又在阿泰爾盔甲上面罩了一件長袍,轉頭問向亞伯拉罕道:“對手是阿拉伯人,你不介意罷?”

  亞伯拉罕點點頭,說道:“正合心意。”

  齊御風揚眉道:“好,如此咱們痛快一戰,三日之后,在泉州匯合慶功!”

  孫瑞來中等身材,長得瘦骨嶙峋,本是個長白山上的山客,對水性一竅不通,但與齊御風這兩年來歷經風雨,行程萬里,此時身子骨早已結實起來,一張臉膛,被沙漠上的陽光曬得黑里透紅。

  他湊近了亞伯拉罕身邊,看著他面前的二人正在調校著一門大炮。

  只聽得朱雄興奮的向李天垣介紹道:“這是波斯最為巨大,最為堅固的戰艦,有主炮兩門前后甲板各一門,。側炮二十門,左右兩側各十門。有三面方帆和兩面三角帆,另外我們的大炮隱而不露。即使上船之后,如不留心。也絕然難以發現隱蔽大炮的夾層。”

  李天垣身為殷野王的左右手,一上船便察視這艦四周,聽到這話,微笑著點點頭,一邊亞伯拉罕上前問道:“李先生,我們該向何方行駛?”

  李天垣拱手道:“請一路向南。”

  當即這十余艘戰船,在明教小船的補給之后,馬不停蹄,轉向西南方。沿海岸線直下。

  李天垣眼見這西洋玩意兒,有許多與近海船只絕不類似,當即起了興趣,便問道:“主管大人,水手們技藝如何?”

  亞伯拉罕笑道:“咱們教門中人,好吃懶做,在主上督促之下,也不過勉強以一當十罷了。”

  李天垣贊道:“以一當十,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當即他又道:“能否演練一番。每門大炮試射一次?”

  亞伯拉罕欣然應承,領著李天垣登上巡視臺,一聲令下,準備妥當之后。只聽一片“嘩啦”之聲,前后兩門主炮升到甲板之上,兩側船板卸下。露出二十個黑乎乎的洞口。

  亞伯拉罕發號施令道:“裝火藥。”

  只見近百名阿薩辛教眾,光著膀子。一個個露出壯實的肌肉,疾速填裝火藥。接著傳來一聲聲裝彈完畢的稟告。管事轉向亞伯拉罕。亞伯拉罕點了點頭,發令道:“主炮點火!”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李天垣微覺有些震動,卻見炮彈已然落在船首很遠的海面上爆炸開來,一條水柱沖天而起,煞是壯觀。

  亞伯拉罕又道:“后炮點火!”

  這一次只能聽見響聲,卻看不到炮火爆炸的情景,被高大的白帆遮住了視野。

  “左舷炮點火!右舷炮點火!”

  只聽得二十響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后,一陣嗆人的煙霧彌漫開來,依稀可見左右兩側的海面上竄出兩道水簾,端的無比壯美。

  李天垣眼見這大炮機巧,勝過泉州水師十倍,不禁大喜道:“好!好!好!”

  亞伯拉罕下令道:“隱蔽!”只聽見“嘩啦”之聲響過,二十門大炮連同炮手均不見了蹤影。

  李天垣隨亞伯拉罕來到底層艙中坐下,亞伯拉罕見他幾次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是不想問問這大炮究竟如何而成?”

  李天垣尷尬地點了點頭。亞伯拉罕道:“本來這鑄炮之法,還是蒙古人西侵時傳播到波斯的,但后來我派中人,得威尼斯巧匠加以改造,以鐵爪限制前后,將炮彈鑄為空心,內裝火藥以及兩支引信,發射時將彈丸裝入炮管,先點燃引信,后點燃炮管內發射藥,彈丸到達目標后則再一次爆炸,此炮號為“毒火飛炮”。

  李天垣本來對于大炮的研究也算是行家,稍一點撥,隨即便明白過來,當即兩人又商談水戰、航海,相談甚歡。

  說到合契之處,兩人相視一笑,均覺得仿佛伯牙遇到子期,不禁都哈哈大笑。

  這金門島本較泉州不遠,不到大半日,眾人便已到達,李天垣眼見面前蒲家的戰船密密麻麻,堆積在港口之外,雖然大多是商船改裝,可這數量一起,看起來也煞是驚人,不禁略有些躊躇。

  一邊亞伯拉罕笑道:“閣下不必過慮,我等著一路航行,足有萬里,似蒲家的這等商船在南洋已不知燒過了多少,想必不會有甚不測。”

  李天垣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一行大船及近金門,他有心炫耀武功,以震懾船上一干波斯勇士,遂推開幾名粗壯水手,右手抓住鐵錨鏈,輕輕一拎,便將這艘巨大戰艦的鐵錨提出海面。

  未等眾人回過神來,右手一抖,但見鐵錨忽地飛向空中,眾水手嘩然,齊聲驚呼不已。卻見鐵錨落下之時,李天垣雙手一掠一推,巨大的鐵錨又凌空飛起,如是者三,才輕輕一攬,將巨大的鐵錨接住,輕置船頭。然后回身望著一干水手,顯得甚是神定氣閑。

  波斯人以勇力得天下,生平最敬服勇士,見李天垣如此神勇,無不看得心馳目眩,目瞪口呆,對這異國老者哪還敢有絲毫異心?

  正當此時,突然有三人同聲叫了一聲好,李天垣抬頭一看。卻是孫瑞來、朱雄與沙真子三人,只見這三人飛馳而出。在空中一躍,一同跳入水中。徑直在平靜無比的海面上,化成三道白線,迅疾奔去,直撲敵船。

  那在海灣之外放風的兩艘小船,本來只有十幾人聚集在船艙內賭錢,猛然之間便覺得勁風撲面,接著一道如小山般的巨浪猛擊船頭,海水帶著嘯聲沖上甲板。一個水手拿捏不穩,給海水沖到甲板上。急速滑向船緣,卻原來這大船居然被他三人將手硬生生插入了木板之中,順手一帶,頃刻傾覆過去,

  李天垣原本只知道這三人都是中原武林有數的二代弟子,此時見到他們三人居然武功如此精強神勇,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后生可畏之感。

  如是這般,他三人又將另外一艘船翻了過去,使其無人能傳回信號。十三艘大船一字排開,徑直對著金門島嶼,疾馳而上。

  待十三艘戰船布置已定,天色晦暗無光。烏云慢慢散開,露出慘淡的星月之色。

  金門島上,一個眼神惺忪的水手在岸邊撒尿。突然望見海岸之上燈火通明,不禁大聲驚叫道:“敵襲!”

  他急忙拉響大鐘。只聽得咚咚咚幾聲響,眾多金門守軍。聽到這聲音,慌亂從岸邊來到船上,準備作戰。

  亞伯拉罕站在旗艦之上,命令準備作戰,一邊李天垣突然皺眉道:“且慢,三三數之,余數乘以七十;五五數之,余數乘以二十一;七七數之,余數乘十五…依風力所向,你可再近五十丈再打。”

  亞伯拉罕點了點頭,即可傳令,叫眾人備戰以待,炮彈入鏜。

  原本金門島上的守軍,本就是來往經商的商人,他們等雖跟從蒲家起兵暴亂,但卻一向并無多少軍事素養,眼見面前十三艘大船,一字排開,一干兵士,神情兇悍,身穿黑衣,都不禁一陣慌張。

  亞伯拉罕丟過一根火把,眼見這金門島上全無戒備,便道:“徑直插入上前,全力開火。”

  這一聲令下,旗艦二十門側炮陡然間撤去隱蔽物,左右兩舷各十門大炮對著各自一邊的商船,卻見眾阿拉伯暴民驚愕萬分地呆立原地,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開火!”

  二十門大炮一齊點響,全部命中蒲家戰船,在劇烈的爆炸聲中,亞伯拉罕冷靜地道:“右滿舵。”

  戰船在兩艘已經中彈的蒲家商船中間打橫,前后主炮一齊開火,在一聲更為猛烈的爆炸中,一艘又一艘商船逐漸傾斜。亞伯拉罕命令戰船全速全進,離開了那些熊熊燃燒的船只。只見一艘艘船上,一個個逃命的海盜紛紛跳入大海之中。

  眾英雄在船上一陣歡呼,無不興奮難已,摩拳擦掌。準備再大戰一番。戰船乘風全速前進,轉了個圈,繼而便又繞了回來。

  正當此時,卻見蒲家船隊之中,一艘大船升起帆來,乘風破浪沖來,前主炮正對著已方一艘戰艦,竟好似要以撞角將黑漆戰船同歸于盡一般。

  亞伯拉罕眼角浮起一絲冷峻,卻并不驚慌,當即一聲令下,坐船升起側帆,頂風斜行,竟是針鋒相對,絲毫不忌。其余三條快船也急速前駛,直看得李天垣暗自皺眉,沒想到這干海盜如此悍狠。

  “轟”的一聲巨響,主炮已經開火,這一炮打出去,正中對方艦船的主桅。一陣火光閃過,敵船主桅早已倒下。

  但此時敵船是用側帆頂風斜行,主帆早已降下,是以主桅雖斷,船速依然不減,還是斜沖上來,卻因大炮射程太短,尚不能打到阿薩辛派的坐船。

  亞伯拉罕聽得一聲巨響,卻是主炮重又裝滿彈藥開火了,這一炮正中敵船艄。只見炮彈爆炸聲中,幾條人影直飛入海,想是給炸飛出去的海客。

  一聲唿哨,敵主船已然開火,卻未能命中,炮彈濺落在船首五丈之外,濺起的水柱將亞伯拉罕和李天垣全身都打濕了。陡然船身一震,卻是己方后炮已然開火了,只不知是否命中敵船。

  此時敵主船已經歪歪斜斜地靠近了,一發炮彈將亞伯拉罕坐船的側帆炸爛一面。敵甲板上的主炮卻讓戰艦后炮一炮炸歪,不能再行開炮。登時船上的孫瑞來等人不禁大聲叫好,喜形于色。

  卻聽亞伯拉罕厲聲命令道:“甲板上眾水手,自備武器!”

  張無忌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敵主船正向己船靠攏,此時距離太近,主炮已不能使用。

  只聽得“叭叭”幾聲響后,亦思巴奚軍船上已拋出十數只鐵爪,牢牢抓住亞伯拉罕所在旗艦。

  李天垣正不知何意時,只聽亞伯拉罕道:“砍斷繩索,左舷開火!”

  幾名水手提刀奔向船邊,卻給那亦思巴奚軍船之上擲來的飛刀全部刺中倒地。

  孫瑞來見狀大怒,抽出長劍向船邊奔去,卻給一陣劇烈震動幾乎摔倒于地。

  原來左舷已經開火,只見對方船體陡然間連中六炮,船艄急速下沉。

  眾亦思巴奚軍兵更加拼命地拉動繩索,躍上船來短兵相接。

  此時早已是炮聲一片,震耳欲聾,孫瑞來眼見對手神情悍勇,竟是個個爭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打法,當即揚起長劍一聲怒吼,一連殺了二十多人,全部砍翻拋入海中。

  眾多阿拉伯水手眼見他如此神勇,如何還敢再跳過來,當即畏懼后退,獨有一人,猛然上前一抓,卻襲向了孫瑞來的頂門。

  孫瑞來眼見這一爪狠辣無比,知道遇見了高人行事,忙一個骨碌,閃在一旁,卻見那人身形如煙云射出,陡然一轉,卻徑直奔向了亞伯拉罕與李天垣的所在,想來看出自己并非他敵手,不屑殺之。

  孫瑞來心中不由得一凜,心道這爪法與齊御風所傳的爪法怎么如此相似?

  那亞伯拉罕與李天垣武功不亞于明教任何一名法王,甚至以武功眼界而言,甚至更勝一籌,可這兩人與那人一接掌,卻不由得節節后退,徑直從船頭打到了船尾。

  正在此時,眾人但覺頭頂上飛落一條黑影,卻見一人從空中直落下來,徑直奔向在那人頭頂之上,兩人交手數招,即可飄然落在兩側。

  那人一身黑袍,眼中綠光湛然,惡狠狠叫道:“齊御風!”

  齊御風身穿一身銀黑相間的盔甲,挺立在桅桿之上,沉聲高叫道:“納速拉丁,盤蛇寨一別,契闊四載,狗日的尚無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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