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停了一會兒,又道:“就算朱元璋也知道這點,所以他檄文之中,只是叱責白蓮、彌勒兩宗,卻不敢提明教之名,還是怕…”
施耐庵聽到這個聲音,像是從他耳邊發出,登時一驚,齊御風卻笑道:“韋蝠王來得好早。”
韋一笑舉起一個酒杯,將殘酒一口喝下,說道:“我早就想親手宰了這個忘恩負義之人,無奈楊逍教主不允,范遙那個小子,也連番阻攔,只道是為光復大業有礙,他奶奶的,他指著咱們鼻子罵,卻不許咱們反擊,這也忒的憋屈。”
齊御風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施耐庵先生,現在我委任他為咱們永昌的管家,這位便是明教法王,韋蝠王。”
施耐庵連忙起身施禮道:“小人見過韋蝠王。”
韋一笑淡淡看了施耐庵一眼,問道:“你就是施彥端?”
施耐庵點頭道:“不錯,小人正是。”
韋一笑略微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們江相派這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趁著天下大亂,奪取江山么?”
施耐庵身軀微微一抖,連忙道:“小人不敢,小人唯念當今天下,多薄情寡義之人,相互攻訐,只為了一家一戶之榮華;唯獨西涼一軍,于一隅奮起,振我大漢雄風,心仰慕之,是以從之。”
韋一笑聽到這話,微微點了點頭。似乎甚為滿意,接著又搖頭道:“那你的師兄劉伯溫,怎么不來扶保西涼,反倒投奔朱元璋去了?”
齊御風聽到這話。心中“我艸”了一聲,心道這施耐庵原來也是個有根蒂之人,是什么江相派的人物,怪不得能文能武,當得了大神作者又打得了數十流氓,而且他居然與那個劉伯溫還是什么師兄弟,這等奇聞,可當真沒有聽說過。
施耐庵微微搖頭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我來之前,已經同他通過信箋。只不過他執意認為朱元璋能奪取天下。卻是不肯隨我同來。”
韋一笑微微點了點頭。就此不理。
當夜散了酒席,等施耐庵出門,齊御風尋了韋一笑。問道:“這什么江相派是個什么來頭?”
韋一笑淡淡道:“江即使江湖,相便是宰相,這江相派出自錢塘一帶,以張良、諸葛亮、孫思邈為祖師。都是些窮酸文人,以說書、行醫、看相算命為生,搞不出什么名堂,且任由他去。你趕緊打點好這里,都交給田再鏢等人處置,我陪著你,這幾日便去吐蕃。”
齊御風微微一愣。問道:“這么快,不拖延他幾天么?”
韋一笑搖頭道:“眼下夏國有變,明玉珍那糊涂兒子,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咱們與吐蕃若能連成一線,盡可自保無虞。”
齊御風怒道:“怎么,那明升吃了狼心豹子膽,還敢今番咱們西涼?”
韋一笑搖頭道:“明升是個草包,就算眼下即位當了皇帝,也是個金草包,他手下大將戴壽、萬勝兩人,才是夏國的話事之人,眼下他們蠢蠢欲動,咱們也不能不防備。”
齊御風此時傾國之軍,也不過兩萬,這還包括了黑風寨的友軍,想要將永昌整頓出來,再練精兵,至少也得一年,當即他聽到這話,當即鄭重起來,點了點頭。
當即不過三日,齊御風留下施耐庵、田再鏢把守永昌,招納兵馬,收集流民,那施耐庵來到永昌不過數月,比齊御風快不了幾分,但他記心極好,說起這永昌所轄州縣的具體情況。再擴展到沿邊諸路,人口多寡,物產如何,可用者有幾,須注意者是什么。在齊御風刻意鼓勵之下,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齊御風見到他這般能耐,當即也放下心來,囑咐他切勿為了寫小說到處采風,而忘記了治民,便與韋一笑、杜百八等人回轉了武威。
那拉康與仁波切聽說齊御風居然就此平定了永昌,面色都是驚異不定,當即眾人休息了一日,四人便一同騎著快馬,奔向日喀則。
那波巴拉杰駐錫之地,并非吐蕃首府,卻是在吐蕃西南一地,位于雅魯藏布江及其主要支流年楚河的匯流處。
齊御風此來,并未帶得伽璽真和西天僧人,只是由韋一笑護衛,兩人輕功高絕,劍技無雙,即使談得崩了,只要不是千軍萬馬一起圍困,卻也逃得出來。
一行人騎著快馬,行了半月,也未曾到了那日喀則,這漸行漸西,天氣一天冷似一天,齊御風雖然是武學名家,筋骨強健,卻也只覺得黃沙撲面,寒風透骨,卻也著實難熬。
當即他與韋一笑嘀咕抱怨道:“當年唐僧西天取經,有十萬八千里之遙遠,也就莫過如此罷?”
韋一笑道:“當年我教教主張無忌年幼之時,便帶著楊逍的女兒楊不悔,行遍萬里之遙,也未曾道得過一聲辛苦,咱們不過走了三千多里,你就受不了了?”
齊御風聽到這話,心中登時慚愧萬分,當即不再多言,快馬加鞭,一路奔馳。
等到了這日喀則邊境,時候已近冬日,天空中早已飄揚起大雪來,那拉康與仁波切用錢財從牧民手中買來皮襖一人一見,眾人穿上皮襖,日夜兼程,終于眼見一處高大的雪山,那仁波切才笑道:“那雪山之中的卓千寺,便是我師傅的駐錫之地了。”
齊御風抬眼望去,卻只見足足還有幾百里之遙遠,不禁苦笑道:“這都快要到了天竺了罷?”
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但那仁波切聽到,卻點點頭道:“不錯,過了這座大雪山。便是天竺國的加德滿都與廷布兩城。”
齊御風聽到這話,不禁感慨一聲,心道,就算后世如何便利。我可是也從未出過國啊,這時候行路如此艱難,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從波斯、天竺等處,到了中原的。
當即眾人快馬,趕到寺中,仁波切與寺廟眾人打過招呼,笑道:“師傅行動不便,我去跟他打聲招呼,一會兒便來接應諸位。”
齊御風但見這大雪山之中的寺廟,本應該是荒涼寒冷之處。但這四周都是插天高山。擋住寒氣。四下低洼,內有溫泉暖氣,卻是一片生機盎然。,但見遍地綠草如錦,到處果樹香花,不覺驚喜,忙點頭答應下來,各自隨著知客尋房住下。
兩人痛快的在熱水之中洗了個澡,換上換洗的衣物,過了一會兒,便有知客過來,領著他二人吃飯。齊御風連問了幾句,想問問什么時候波巴拉杰能讓兩人前去拜見、又問仁波切那里去了,可是那知客卻不通漢語,只是微笑,兩人無奈之下,只能就此吃飯睡下。
等過了一日,第二天那知客僧人趕來,卻是換了一位會說漢語的僧人,他結結巴巴領著兩人吃過早飯,卻道:“大師說他三日之后方能出關,與兩位相見,現在寺廟中缺乏人手,,可否請兩位暫且幫助寺廟做一段時間活計?”
韋一笑一聽,幾乎氣得笑了起來,說道:“我兩人一為明教法王、一為一方諸侯,千里前來,就是為了幫你這個破廟做工來的么,虧他也說得出口。”
那知客僧人語言甚不靈便,當即支吾道:“可是大師說他曾經立下誓愿,生平除非修佛之人,一概不見,只有苦行為僧者,才能與他商談,兩位若是不通這折衷之法,卻是沒有法子了。”
韋一笑苦笑不得,說道:“不做,不做,我這人好吃懶做,生平最是好逸惡勞,而且我這人殺過的禿驢,沒有八百,也有一千,怎么也修不成佛了,你讓那勞什子大師,愛見不見,不見我們便走。”
齊御風卻聽得有趣,問道:“有木匠活么?不是木匠活我就不干了。”
那人知道齊御風是法王親自認定的佛教護法之身,對他謙恭尤甚,當即道:“如此勞動護法金身,實在克不敢當,但卓千寺中,素來有此規矩,卻也不能打破。”
齊御風休息了一日,正閑的無聊,當即道:“如此讓法王好好休息,我去陪你做工。”
他心中納悶,也打不定這老家伙出的什么鬼主意,當即起身,那僧人告罪一聲,領著他走出客舍,到了大殿之中。
那大殿之中早有個老和尚等候,見他到來,上前行禮道:“卓千寺中,無勞不已成活,千載已成慣例,護法此來,千里迢迢,還要勞動大駕,實在慚愧。”
齊御風心道這幾個和尚念經念得呆了,編個瞎話都編不圓,那個波巴拉杰不就好端端的坐在屋子里享福,卻也沒看誰讓他出來干活了。
當即他微微點了點頭,那老和尚拿出一張木條,細細觀看,齊御風不懂藏文,卻也不知道上面寫的什么意思。
那老和尚看了一會兒,說道:“護法從中原而來,乃是人杰地靈之所在,必通花草之道,今番我這寺廟之中,草木雖盛,卻肆意亂生,護法可否指點一二?”
齊御風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問道:“是插花還是園藝?”他尋思著這些活,還是在幼兒園的時候陪小女生干過,長大了之后,可從來沒有這般閑心。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大師有言,但憑隨心,無所不可。”
齊御風當即點點頭,陪著那和尚到庫房領了一把大剪刀,走出殿外,心道莫非這老和尚要從修剪樹木中想看我的劍法如何?
當即他走到一顆樹前,轉了兩圈,三砍兩砍,削下了不少樹枝,又看一看,覺得甚不滿意,當即左削右剪,將這一顆樹削得規規矩矩,這才作罷。
接著他又走到一處花叢,但見一叢花樹映水而紅,燦若云霞,于是便將花草剪枝削減,只留下幾枚大枝,花朵,其余殘次,均舍棄不要。
他本來對草木之道并非擅長,但削完那棵樹之后。覺得甚為呆板無趣,卻也不能后悔重來,這一次便按照色彩遠近,依次搭配。其中要義,便是以獨孤九劍之道,自然而然而為之,在色彩搭配之上,蘊藏了不少劍法之中的變化。
他做完之后,甚為滿意,心道,這一劍由淺入深,急轉而下,然后三波三折。如果有人能依照這紅色花朵的方向比劃。便可領悟出我這一套劍法來。只可惜自己就算看的出來,但眼見若是有人,就跟他講解也講解不明白這其中蘊藏著的想象和無窮的變化。,天下更無人能從這搖曳的花枝之中,看出什么變化了。
他本來這一年乍登得大位,天天所遇見的人無不敬仰,就連五散人也視他為倚重,對他期望甚大,可萬萬料不到,千里迢迢跑到這山縫的小寺廟中,卻被人當成了伺弄花草的花匠。
不過他這一年多,到處殺人放火。捅刀子暗算,眼見這廟中和尚,幾乎都不會什么武功,卻也是難得的休憩之機,一顆心便也漸漸平定了下來。
當即他修花剪草,鋤地弄石,忙得不亦樂乎,心道如果常人能在這亂世之中,得這樣一個職位,倒也算幸運了,只不過自己還有大事要做,這日子卻是長不了,當即忙碌一天,將這寺廟之中花草搬弄一遍,又去谷中尋了些花草種植了進來,登時這寺廟之中煥然一新,五彩繽紛,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頗為得意。
臨到晚飯的時候,那老和尚看見他猶自在琢磨花草,便笑道:“護法大人這花木之道當真高明。”
齊御風看見他過來,便回頭道:“高明在那里呢?”
那老和尚本來只是隨意恭維,聽到他反問,便怔了一怔,隨后道:“今之布局,高樹與低樹俯仰生姿。落葉與常綠相間,自然和諧,堪稱構思巧妙、巧奪天工,護法所修剪過的草木,起伏、曲折無不順勢而為,所謂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如果不是豁達之人,斷然不能有如此造詣。”
齊御風微微一怔,心道這老和尚好厲害的眼光,雖然他不會武功,卻一眼便能看出我劍術之中的道理,便點頭道:“大師謬贊了,我不過隨意修剪而已。”
那老和尚微微點頭,感慨的拍了拍面前的大樹樹干,說道:“如果覺得那里不如意,便剪掉那里,實在是取了這顆樹的性命,絕非護法的為人處世之道。”
齊御風聽到這里,陡然心中一動,便笑道:“如今我中原群雄遍地,蒙元不日便敗,如今吐蕃歸附,也是順勢而為,斷不是逆流而上,值得一贊。”
那老和尚聽他這般說話,臉色一變,微微低頭道:“老僧告退。”說罷提足便走。
齊御風眼見這寺廟四四方方,中間一顆大樹,心道這卻是個困字,所謂“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歲不覿。”難道這波巴拉杰想要三年之后再見我?
他心頭覺得不爽,當即不再思索,提著剪刀,嘴里哼著小曲,便自去吃飯。
等到飯桌上,韋一笑見到他一身泥土,便笑道:“傻小子,給人家賣了一天的苦力,感覺可好?”
齊御風滿不在乎道:“有時候殺人殺累了,干干農活,也是好的。”
他這句話說的故意大聲,讓門外的和尚聽到,當即有幾個通悉漢語之人,身形不由得一抖,向房中略有些恐懼的望去,齊御風微微一笑,也不多話,起手吃飯。
那韋一笑見到他這一句話如此剛柔并濟,也是微微一笑,當即吃起飯來。
又過一日,齊御風起床信步而行,心道還有幾處花草尚為修剪,可得用什么風格,這有幾處古老的藤蘿,盤曲嶙峋,甚是一副好畫,可是這墻面方方正正,景致不深,層次不夠,兩邊無所依傍,不能做到隔而不隔,界而未界,卻不怎么好看,不如將這墻掏幾個窟窿,使藤蘿之后便是墻后的紅花綠草,這才美妙得多。
當即他念叨著“小錘八十,大錘一百”暗暗計算著這寺廟該給自己多少工錢的時候,那老和尚卻過來道:“護法,你認為這墻后當如何裝飾?”
齊御風驚訝道:“你也看出我要動這墻的心思了?”
那老和尚微微一愣,搖頭道:“并非,只是今日大師傳下令來,卻是求護法留一墨寶,不知護法是要在這墻上留下什么,您是擅長作畫,還是寫字。”
齊御風搖頭道:“你這處景觀,殊不好看,不如將這面墻拆了,作畫寫字我都不擅長,最為擅長拆墻,如果你們人手忙不開,我倒是可以代勞。”
那老和尚搖頭,驚惶道:“這寺中一磚一瓦,都是文成公主入藏時候傳來,殊為珍貴,怎么能一拆了事,此事萬萬不可!”
齊御風手舞大錘,搖頭道:“按照我們中原風水之說,這四面圍墻,如不留一通風之地,寺內難免生出許多事端,若想趨吉辟兇,還是將這墻砸了的好,至少得掏一個窟窿,那才吉祥,我看你在佛門中的地位也沒我高,不如就聽我的,咱們在這掏一個壁櫥…不是,咱們拆一個窟窿通風,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