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彭瑩玉等人見到此人站出,身材魁偉,雙目灼灼,端的不是一般人物,當即轉頭問向齊御風道:“這是何人?
齊御風搖搖頭,上前持劍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冷哼一聲,朗聲道:“在下黑風寨史云豹,閣下可就是彭天王?”
齊御風面色登時一愣,好半天才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史…你怎么不早說?”
史云豹同樣面色復雜的看他一眼,說道:“我也是今日得知,原來閣下居然是五散人的高徒,實在…”
彭瑩玉上前一步道:“在下正是彭瑩玉,怎么,你兩人曾經見過?”
齊御風道:“他…就是我前兩天抓回來的那個,咱們后來忙得腳打后腦勺,也就忘記了。”
彭瑩玉哈哈笑道:“哈哈,史寨主,我和他剛剛從黑風寨回來,史老夫人還在納悶你到底去了那里,沒想到,哈哈…沒想到…”
史云豹急忙上前對五散人見禮,說道:“我也是萬萬沒想到,出來一次,居然被貴高徒抓了起來,我這羞憤之下,也難以開口,一直到了今日,諸位抓了這許多元兵回來,才明白幾位身份,原是我抗元義士,同道中人。我從冤獄中逃了出來,正聽見彭天王講話,這才大膽湊了過來。”
彭瑩玉轉頭道:“御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出門遇見了史寨主,怎么不知道通稟我們一聲?”
齊御風抬首道:“他不開口說話,我也找了好幾個當地人問過,都說不認識他,這…”他面色有些尷尬。當即拱手賠禮。
史云豹搖搖頭,面色有些冷淡道:“這事也是我的不對,萬沒有料到這位少俠雖然如此年輕,但卻是幾位高人之徒,手底下的功夫。的端的可以,是我史云豹誤把蒼鷹當成家雀,瞎了眼啦。卻不知這位少俠,是五位散人那一位的門下?”
彭瑩玉搖頭笑道:“我們五散人可教不出這樣的徒弟,這一身老命,還都托御風之賜。得以保全。”
史云豹眉毛一挑“哦”了一聲。看著齊御風道:“難道少俠可是…”
齊御風知道他的心意,忙擺手道:“我不是張三豐真人的弟子,也不是張無忌的徒弟,你別瞎猜啦,我都不知道我師傅是誰。”
他心中只是感嘆道,說一個謊話。往往就要說一大堆謊話去圓,這事稍微一不注意,就要穿幫,當真累得可以,幸虧他一身武功來歷,絕對死無對證,倒也不豫他人尋到什么根蒂。
史云豹冷冷看了他半天。突然問道:“少俠貴姓?”
齊御風看他還是穿著被自己擒住的那身衣衫,只是破爛之處,居然已經縫補完好,心中暗暗感慨,自己這山寨的監牢,遇到這等大能之人,當真如履平地,破解不費吹灰之力,他這幾日好吃好喝,只怕一直在生著悶氣。才不肯出來。
當即他拱手道:“在下姓齊,名御風,先前已拜見貴山寨史婆婆與風云雷電四位少俠,先前不查,誤傷閣下。還望原囿則個。”他話中意思,我都見過你家家長了,你就別這幅臉色看著我了,好歹三十多歲人了,怎么天天板著個臉跟冷謙似的,有意思么?
史云豹聽他這樣說話,不禁迷惑道:“姓齊…?那你這降…你這掌法,從何而來?”
齊御風聽他故意語焉不詳,當即也裝成聽不懂的樣子,搖頭道:“什么掌法,自然是師傅教的。”
史云豹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便岔過這一節,道:“我敗在齊少俠手上,心服口服,些許小事,何必掛在心上,你有如此武功,又能為抗元大業做事,正是我正道之福。”
齊御風見他一本正經的說場面話,當即也道:“史大俠武功驚人,我等后輩也是端的極為佩服,但求來日切磋,還能指教一二。”
他自比小輩,言談之中,便謙遜了許多,至于來日切磋之言,卻也是真的,他只覺得史家武功別開生面,獨具一門,其中淵深博大,似乎與各家武功都有所不同,而卻又隱隱似乎在那里見過,是以想驗證一番。
史云豹聽到這話,臉色稍霽,但“嘿”了一聲,點點頭,卻又陰沉了起來,不再說話,徑直把目光轉向五散人,他心道我這幾日在你這牢獄中苦思破解你這拳掌之法,一無所得,你武功如此高明,恐怕我一輩子也比不過,還跟我比較作甚。
旁邊彭瑩玉見兩人敘話完畢,便說道:“咱們事情已畢,暫且進堂中敘話。”
當即一行人進屋落座,五散人坐了主位,
彭瑩玉立刻開口道:“史寨主,我有一時相求,不知可否。”
史云豹道:“可是要借兵來對抗這來犯之敵?”
彭瑩玉點頭道:“不錯,我先前已與史老夫人定下約定,三月十五,我攻下黑水城之后,與黑風寨平分財貨,另外武威一郡,也可聯手攻克。”
史云豹大眼一抬,問道:“就憑這些兵丁,也能攻得下黑水城?”
彭瑩玉與其他四散人相視一笑,說道:“山人自有妙計,但求黑風寨到時能不吝援手,協助城防即可。”
史云豹點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他猶豫片刻,又斷然道:“五叔母既然答應了下來,我斷無拒絕之理。”
彭瑩玉又道:“還有一事,便是眼前這局面,可否請貴寨撥一支人馬,前后夾擊,共通退敵。”
史云豹干脆利落的說道:“閣下等人能深入虎穴,刺殺了答失八都魯與其子孛羅貼木爾二賊,當為我等楷模,如我發兵,便能解救這些饑民于水火,那卻又有什么不能?”
彭瑩玉贊道:“好!”他端起一杯酒道:“軍情緊急。謹以此杯恭祝他日史寨主進駐黑水、武威二城,一統西北大漠。”
史云豹搖搖頭,正色道:“我史家并無稱雄之心,只愿綿澤與后世,漢家興旺。能夠為驅逐蒙元獻力,便也罷了。否則又焉能一直冷眼旁觀,靜看四野之雄拼死搏殺,而不發一兵一卒,困守賀蘭山?”
彭瑩玉笑道:“不錯,我明教也是如此。不管兵革戰陣,明教光明干凈!”
史云豹聽到這話,卻搖搖頭道:“諸位一心救國,拯救萬民與水火之中,云豹一直甚為欽佩,這不爭天下。乃是一家一戶之事,只是明教總壇那邊,卻怎么任憑各路義軍廝殺,也冷眼不顧,這卻是有些說不過去罷?”
其時元朝的朝堂之內,有四大名將,擴廓帖木兒(即王保保)、孛羅帖木兒、張良弼、李思齊。其下各路軍閥,譬如納哈出等人,更是數不勝數。
而義軍方面,也有幾大梟雄,譬如朱元璋、張士誠、明玉珍,方國珍、已死的陳友諒等大大小小的各路起義之士。
按說天下紛爭,皆為反元而起,而各大元朝將領,也都是為鎮壓起義而設,但他們卻不是名將與梟雄之間捉對廝殺。而是名將在北方對打名將,梟雄在南方專心對打梟雄,也算是歷史上一大奇觀。
譬如朱元璋,他在取代郭子興成為一方雄主之后,周圍元朝勢力早已一掃而空。而他消滅陳友諒之前,有六七年功夫,專門經營浙南一地種田,足不出戶,幾乎連蒙古軍隊長什么樣都忘記了,不過這倒也非他一人只過,他周圍勢力,也無不如此,不是與元軍茍合,便是一門心思,專門擠兌其他反王。
而王保保與孛羅帖木兒一戰之后,更是名震天下,從此權傾朝野,被封為左丞相,后進爵為齊王,總天下兵馬,氣焰不可一世,接著便也不理國內烽煙四起,什么四大寇,四大反王,又去與擁兵陜西的元將李思齊較勁。
一邊周顛聽到這話,朗聲笑道:“史寨主,彭和尚不是說了么,總壇現在是:不管兵革戰陣,明教光明干凈!”方才彭瑩玉說話,語氣倒還平和,只是這十二個字到了周顛嘴里,卻隱隱有嘲弄之意,似乎滿含激憤。
史云豹聽到這話,猛然覺得似乎陷入了明教內部之間的爭執之中,這五散人與史孟達平輩論交,說起來還比他大上一輩,當即他急忙躬身賠罪道:“云豹問了不該問的,卻有些孟浪了。”
周顛搖頭道:“不孟浪,不孟浪,你史家并非一教一派,又是崖山之后,想當年也是為了抗擊蒙元,流了不少血的,只要不投降韃子,天下英雄,誰能說一個不字?可是咱們明教,那是為行善去惡,拯救世人而生,人人為驅逐蒙元,縱然身死也無怨無悔,前代張教主聯絡諸大派,共襄義舉,天下群起響應,那是何等的威風豪氣,而現下明教卻做了縮頭烏龜,那也是氣運使然,怪不得旁人,我們幾個老骨頭,能打下幾分,便算是幾分罷。”
史云豹聽到這話,明顯是對當代明教教主楊逍有所不滿,他并非明教中人,當即也不便多言,只是沉默以待,等過了片刻,見無人說話,便道:“如此軍情緊急,我這廂便回賀蘭山整頓兵馬,頃刻來援。”
他接過彭瑩玉手中之酒,一直未干,此時一口咽下,叫道:“我去也。”
一邊冷謙突然道:“不忙。”
史云豹回頭道:“怎么不忙?”
冷謙思慮片刻,道:“五日之后,凌晨來即可。”
史云豹驚訝道:“我先前聽說,那元兵就在三四百里之外,倘若是精騎之兵,這點路途不過一日一夜,怎地卻不忙?這山寨守得住那許多時日?”
冷謙道:“守得住,前后夾攻。”
史云豹知道他這位奇人的癖好,想來不肯多說一個字,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便是等待五日之后,元軍攻城不下,人困馬乏,正好他一支奇兵殺入,內外呼應,前后夾攻,則一戰可勝。
可是他在這盤蛇寨中呆了數日,對這里早已清清楚楚。知道這不過是一支新建之軍,斷然不能抗擊強敵,當即不由的猶疑道:“可一旦…”
冷謙道:“無妨,你盡可信我。”
史云豹知道冷謙一直算無遺策,當即鄭重的點了點頭。作揖道:“如此史某告辭。”
眾人紛紛起身,向他致敬,史云豹鄭重走出大門,牽了一匹馬,眾人一齊送到谷口,向彭瑩玉、冷謙等行禮作別。縱馬向西馳去。
如此軍民四散,都連夜開工,建筑工事,整備武裝,施宗、施秀得楊淵海號令,騎了兩匹好馬。前去那元兵俘虜所說的營地,前去刺探軍情。
五散人也圍攏成一團,在聚義廳內,點起松明火把,商談軍務,齊御風見楊淵海與田再鏢傳令有序,自己卻也幫不上忙。只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邊出一把力氣,那邊插兩句嘴,倒是也忙的不亦樂乎。
他正自忙碌之際,經過一地,突然見到面前一個黝黑的身影,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把鏟子,朝著一個假人身上甩一把黃泥巴,然后不斷涂抹。口中嘟囔道:“沒有人喜歡羽娘,羽娘沒有朋友,羽娘自己造朋友!”
齊御風不禁撲哧一樂,心說這人怎么這等危機之刻,還忘記不了賣萌。
他上前問道:“喂。你怎么沒有朋友啦?”
韓羽娘回頭看了他一眼,氣鼓鼓道:“聽說你這一次去黑風寨,又勾搭上了一個小姑娘?”
齊御風心中一愣,心說我這剛回來沒多久,是誰傳出來的消息?彭瑩玉如此持重之人,嘴巴這么大?
當即他笑道:“若是勾搭上小姑娘,我就不回來了,直接留在那里做女婿多好。”
韓羽娘一撇嘴,鄙夷的看他一眼,口中道:“果不其然,你這桃花運勢當真不錯嘛,不過可要小心變成了桃花劫。”
齊御風一笑道:“咱們仗已經打完了,你還做假人干什么?”
韓羽娘道:“我武功那么低微,又是孤魂野鬼,沒有有錢的老爹,也沒有郡主娘娘當媽媽,大半夜的在這里做假人,也礙了你的事嗎?”
齊御風聽到這話,忍不住心中一酸,心道他離去這幾天,韓羽娘與那兩位女子,定然明爭暗斗,結怨不小。
當即他笑道:“今天那些假人可是大展神威,田再鏢僅持百人之眾站在道路上,那些元兵就不敢上前,可是咱們來日是守城,還做假人還有什么用?”
韓羽娘轉過半個身子,白他一眼,說道:“笨蛋,你沒聽說過草船借箭嗎?咱們把這些假人立在城頭,不就可以借到箭了?”
齊御風聽到這話,為之一愕,但琢磨著卻是也是個好點子,當即他抬眼一望,看看黑黝黝的遠處山勢狹窄之處,心中卻無一絲底氣,這盤蛇寨三面環山,中為谷底,確實是絕佳防守的之地,但無奈基礎太差,只有最近才勉強立起了一道土坯墻,做了一扇他一掌就能劈開的木頭城門,而兩邊山勢崎嶇,卻也沒有多少支撐點,可做箭塔之用,一旦防線有一處被突破,便立刻崩潰殆盡,大軍直沖進來,毫無阻礙。
他抬眼看了半天,搖頭道:“咱們這個城門,還是寒磣了點。”
韓羽娘看了他一眼,說道:“要么,用泥巴修葺一座?”
齊御風白她一眼,搖頭道:“你就沒別的法子么?”
韓羽娘笑吟吟一轉頭,說道:“聽說你這柄長劍鋒銳無比,什么東西都劈得開,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齊御風從說不得那神情得知,她定然與明教大有關系,當即也不提防,隨手解下長劍道:“喏,你就在這里看吧。”
韓羽娘一搓手,登時黃泥盡落,露出一雙白生生的手來,接過長白劍,輕輕一抽劍,登時一道清冽的光華綻放出來,不由得贊道:“當真好劍!”
齊御風見她先前獻策有功,也不以為忤,陪著笑道:“當真好賤。”
韓羽娘抽出劍來,猛然一刺,齊御風措不及防,忙伸出兩指,夾住長劍劍脊,叫道:“你干什么?”
韓羽娘一癟嘴巴,說道:“你果然會了!哼,一陽指,很了不起么?”
齊御風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所用的,乃是段思邪所傳的一陽指功,當即反問道:“我與段大哥交習武藝,這有什么不妥當的么?”
韓羽娘”呸“吐了一口吐沫,道:“你明明就是看人家姑娘長的俊俏,眼巴巴的賣好獻乖。”
齊御風斜睨她一眼,笑道:“我就賣好獻乖怎么了?”
韓羽娘怒氣沖沖道:“看吧,男人都是這個德行!”
齊御風哈哈一笑道:“切莫亂說,被無關人聽到,壞了段姑娘的名譽。”
韓羽娘道:“那你深更半夜,跟我在一起,就不怕壞了韓姑娘的名譽?”
齊御風心道這雖是深夜,但身邊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又有什么忌諱了,當即搖頭道:“你別亂說話,且看咱們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做一扇結實點的大門。”
韓羽娘聽他這話,見他將段薔奴與自己分的清楚,而其中意味,倒好似與自己更為親近一番,當即心中微甜,她隨手揮舞長白劍,無論金鐵碎石,中著無不立斷,心念一動,道:“你有這樣的寶劍,后山中有木有石,你隨手劈一個,不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