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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絕癥

  華山派眾人眼見寧中則說完之后,即便撒手人寰,當即都心中悲痛不已,一個個哭得悲天傖地,幾yù昏死過去。

  方證方丈口頌佛號,合十躬身,朗聲說道:“寧女俠慷慨大義,真乃女中豪杰,氣節剛烈凜然,豪氣絲毫不輸當世須眉,今rì你往生極樂,吾等當在此誦經恭送。”

  其余各派英雄,此時毒鹽那刺體之痛漸漸消除,氣息奄奄之下,也都各自點頭,默然傷感,寧中則雖然武功不強,但為人光明磊落,豪氣干云,且為人耿直爽快,在江湖上名頭卻是不小。昔年嫁給岳不群之時,在場頗有許多與她年紀相近的同道中人,言語說她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之上,想不到二十多年過去,這昨rì女俠竟然慘死在自己面前,當即也不禁也神情黯然。

  齊御風從沙子中拔出腦袋,抬眼轉頭看去,只見令狐沖等人面sè怔怔,只是不住流淚,每個人抱著寧中則的尸首不放,他雖然與寧女俠并無情誼,只是耳濡目染,聽說過她許多掌故,但此時悲憤之際,卻也忍不住傷心,想她如此受人敬重愛戴,今rì卻為了救援自己,默默歸于黃土,心中激憤,當即站起身來,拔劍出鞘,便朝著岳不群攻來。

  岳不群面sè猙獰,臉上青筋畢露,見到齊御風一劍刺來,當即起手還招,忽進忽退,繞著齊御風的身子亂轉,劍招如狂風驟雨一般,瞬間便攻出七八招劍法。

  他出手如鬼如魅,迅捷無倫。常人待得看清楚來招破綻,自身早已中劍。但齊御風卻看也不看,當下長劍反挑。疾刺岳不群的小腹。

  岳不群所使的《辟邪劍法》雖然號稱七十二招,但每一招各有數十著變化,一經推衍,變化繁復之極。倘若換作旁人,縱不頭暈眼花,也必為這萬花筒一般的劍法所迷,無所措手。

  但齊御風所學的《獨孤九劍》全無招數可言,隨敵招之來而自然應接,而且他此時劍術已窺測的境界。又豈是岳不群一路邪修的劍法所及,當即他一邊使劍,一邊口中激憤道:“狗屎,這般破爛劍法,居然也出來賣弄,你千方百計,費盡心思奪得辟邪劍譜,不但有損天倫,招式之上。更是差我千倍,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學得獨孤九劍,哈哈,就在華山。怎么樣,你現在是不是要瘋?嗯?你后不后悔?腸子青是沒青?”

  他信步游走,手中長劍揮灑自如。招招罩住岳不群所必救之處,未等他長劍圜轉。自己卻已然又攻向他處,一邊戳崩點刺。在岳不群身上劃下一道道淺淺的傷痕,一邊嘴里嘟嘟囔囔,說個不停。

  岳不群越戰越是心驚,他原來以為自己武藝已然不錯,雖不能說天下無敵,可至少劍術之上,經過這許多年的磨礪,至少能排名前三,可看這少年似乎隨隨便便就將自己劍路鎖住,所使劍法奇妙異常,自己便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當即不由得臉sè蒼白,已不知如何是好。

  齊御風見岳不群臉sè越來越青,漸漸變得扭曲無比,眼中露出瘋狂的毀滅之意,心中厭惡,當即長劍一顫,便要割斷他的咽喉,一劍結果了他。

  正當此時,突然聽得身后一聲叫道:“慢!且饒他一命。”

  齊御風凜然回頭,看是令狐沖抬首說話,便開口道:“你師娘雖還是你的師娘,這偽君子卻不再是你的師傅,此人只不過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與他豈可講什么恩義交情?”

  令狐沖面sè凄苦,但卻堅決地搖搖頭道:“一rì為師,終身為父,無論如何,我華山派不能背負弒師之名,你萬萬不可與他再動手…”

  岳不群哈哈笑道:“不錯,我乃華山派正宗的先代掌門,你若殺我,便是以下犯上,眾弟子,還不起來將這姓齊的殺死!”

  齊御風笑道:“他們中了你毒鹽,眼下可沒力氣起身,你得先賜予解藥才行。”

  岳不群道:“還用什么解藥,下水洗洗…”他激動之下,陡然覺得不好,便住口不言。

  齊御風聞言大喜,突然身形如電shè出,一劍便刺向他的胸口,岳不群勢不能擋,當即眼睛一閉,縮成一團,誰知一道青影瞬間挪移過來,展開雙手,卻擋住了齊御風,對他搖了搖頭。

  齊御風見令狐沖如此三番五次阻攔自己,不禁心下為難,轉頭看去,卻再無一人能動手將此人殺了,當即心中暗暗后悔,不如剛才一劍刺死了他干凈。

  當即他微微嘆息一聲,偏過頭去,看著東方不敗,示意她出手將這“太監”宰了,但東方不敗卻也只能搖頭嘆息一聲,對著令狐沖一瞪眼道:“迂腐不堪!”

  正當此時,突然一人喝道:“我來殺!”

  這聲音發出之時,眾人覺得還尚在幾里之外,但話音一落,便發現月光之下已然多了一人,此人身形瘦長,穿一襲青袍,身背月光,臉上蒙了一塊青布,只露出一雙眼睛,瞧這身形顯是從來沒見過的。

  當即令狐沖迷惑不已,瞪著此人發呆,那人卻上前一步,看著齊御風和令狐沖道:“你們做的很好,華山派有此少年俊彥,我等老懷大慰,也可放心了。”

  便在此時,突然人群之中,一名和尚顫聲道:“敢問閣下可是風老前輩?”

  眾人一看,卻發現乃是少林寺中一名和尚,此人年紀六旬開外,可見到了此人居然還像孩子一般坐不住,可見心中激動。

  那人點點頭,嘆息一聲,拉開臉上青布,露出一張面如金紙,白須白眉的臉孔,道:“不錯,我是風清揚。”

  這一句話說出,登時滿堂皆驚,就連地上撒潑無賴的岳不群。也翻身坐起,一雙眼睛jīng光四shè。驚異地望著此人。

  風清揚說完這一句,也不敘舊。回過頭去,一雙眸子凜凜生威,炯炯有神地看著岳不群道:“你以華山正派掌門之尊,不走正路,行搶鏢行,勾結番邦,打劫過往海商,今rì居然還打上了稱霸江湖的主意,莫說你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便就算你天下無敵,江湖有怎能落到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腌臜東西手里?”

  “我在華山后山,本已歸隱多年,本想將本門劍氣兩宗的劍法內功傳授給你,可一直見你心胸狹窄,不曾有所作為,每rì只是自己苦練,對弟子從不盡心竭力。你武功如此高明,傳給弟子的功夫卻…唉,事到今rì,這些也不必多說。本來我已脫離華山。就算是你的長輩,也不應該動手管華山派的事情,但此時礙于門規。卻也只有我來動手了。”

  當即他手中亮出一柄長劍,勁力一吐。便向岳不群疾刺而去,令狐沖情急之下。上前一撲,便想將岳不群撲倒,但風清揚劍速之快,實在無與倫比,盡管他一撲蓋住了岳不群大半身子,卻也露了半邊腦袋。

  當即風清揚一劍既出,自岳不群雙眉中間刺入,也不拔劍,一松手轉身便朝著大海踏浪而去,他身影微晃,長袖擺動,只一瞬之間,便已然沒入了黑暗之中。

  這一下變故實又出人意料之外,令狐沖直到放開岳不群尸體,才發現他臨死之際,居然還以一指抵住自己胸口大穴,想要暗害自己,只是力有未逮,才未能得逞。

  當即他站起身來,唏噓幾聲,轉頭對著齊御風道:“此人是我華山派前輩風太師叔?”

  齊御風點點頭道:“想是不錯。”

  令狐沖遙望黑暗,嘆息道:“可惜先前一直緣慳一面。”他正自感慨,一瞥眼間,見岳不群與寧中則伏尸于地,臉上笑容登時消失,突然間熱淚盈眶,跟著淚水便直瀉下來。

  接著令狐沖與齊御風得也回轉的三獸之助,又擒獲了幾名巨鯨幫的手下,經過分別審問,才知道那毒鹽果然一經入海水浸,片刻便能洗凈,當即他二人便接連抬著眾人下水,這些人在水中浸一會兒,果見神效,當即復而起身,又將其他人抬下齊腰的海中,眾人七手八腳,越來越多,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人雖然忙碌不停,但卻也都頗有默契,一個個離得東方不敗遠遠,就連齊御風也不愿在此時與她多談,獨看她坐在沙灘之上沉默半晌,神sè尷尬,也不去幫忙。

  眾人忙碌了一個時辰,再上岸時,俱已jīng疲力盡,便都仰躺在沙灘之上,俱不說話,只盼著這噩夢般的一夜過去。

  齊御風用沙子蓋住自身,正想睡上一覺,突然聽得身邊一人道:“齊少俠,你方才中了什么毒,且讓我看看?”

  方才岳不群戒指中的毒針shè出,齊御風身上也中了三顆,他受傷輕微,不疼不癢,自身又有“菩提琉璃功”這等“大殺器”,遂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時聽得這人說起,才突然想起體內還留著三枚細針,當即抬手一抹,便朝肩頭摸去。

  誰知這一抹不要緊,他陡然覺得那細如毛發的金針所擊中之處,此時居然拱起三個饅頭大的包,當即他坐起身來,低頭望去,卻見那三個大包,漆黑無比,顯然毒氣已然擴散。

  他正yù運功相抗,卻聽得身邊一人溫言道:“別動,且讓老衲先看看。”說罷那老僧一手摸起他的脈門,自顧自地琢磨了起來。

  齊御風見著老和尚如此不見外,遂用目光示意,看向一邊的方證,方證笑道:“這是我師弟方心,乃是少林寺藥王院首座。”

  齊御風一聽這話,當即放下心來,心道當rì朱巴嘉措強闖少林,都是這方心一手接下,他醫毒功夫,肯定是當時一等一的人物。

  誰知方心伸手搭住他右手脈搏,再過良久,又去搭他左手脈搏,如此轉換不休,皺起眉頭,閉了雙眼,苦苦思索,竟然過了小半個時辰還不說一句話。

  齊御風與方證面面相覷,當即看他凝思入定,卻也不好開口詳問。

  又過了好一會兒功夫。方心才起身點點頭道:“我去請人幫忙。”說罷跨步走到東方不敗面前,說道:“不知東方教主座下。”殺人名醫“平一指平長老可在?”

  東方不敗冷聲道:“我也沒浸過海水,此時動彈不得。卻怎么知道?”

  方心笑道:“卻是老僧等人粗心了。”說罷抬手一揮,便在東方不敗背后擊了一掌,將她輕飄飄地打進了海水之中。

  他這一動手,方證沖虛等人心中都是一急,心道這一個魔頭剛死,你居然將另外一個魔頭喚起,真是不知死活,但方心說干就干,行動太快。也不與任何人商量,他兩人雖然一驚,卻也無可奈何。

  東方不敗入水之后,略一活動,隨后便慢慢起身,上了寶船,將一干人都拋到水中,借以解毒,這些魔教之人又浸了一會兒。便回到岸邊,生了一堆火取暖。

  不一會兒,那火堆之畔,便有一個矮矮胖胖之人。獨自走到了正教人群當中,只看了齊御風一眼,上前伸出一指搭住脈門。

  便道:“少俠已無藥可救,趁早準備后事罷。”

  正教眾人聽之。當即不禁都心中大怒,心道方心和尚看了半個時辰。如今你只搭脈一下,便做出這等論斷,莫非是庸醫害人,還是東方不敗故意令他為之?

  平一指眼見眾人圍攏了上來,眼神不善,不由得嘆息一聲,對著方證說道:“老方丈,我說的都是實情。”

  本來齊御風對此并不在意,但聽到這話,卻不禁也是一怔,他此時平靜下來,也覺得四肢發冷,身體發飄,呼吸微微有些困難,但若是說立即就死,卻也太遠,當即他不禁開口道:“平大夫,你再給好好看看?”

  平一指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聲道:“齊少俠,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你于當今武林何等珍貴,我卻又怎么會說假話害你?”

  “剛才我遠觀一眼,已然看出了你的病兆,使上一指搭住脈門,已然是多年未曾有過的謹慎,你這病,斷無可救。”

  齊御風聽他如此肯定,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急道:“卻也不至于,我現在…好像也沒什么癥狀,能不能開些湯藥…”

  平一指斷然道:“有藥也是假藥,絕無半點用處,你所中毒針,乃是罕見的深海野獸之中提取,凡毒物,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這解藥斷然不在山川湖泊之中,而在深海大洋之內,卻怎么能取得?”

  齊御風好奇道:“那我這病,應該有什么癥狀?”

  平一指低頭思忖一會兒,一捻手指,低頭道:“你現在應該四肢發冷,意志稍微模糊,覺得身體發飄…”

  齊御風喜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我現在就感覺似乎比平時更冷一些,而且暈暈乎乎地。”

  平一指見他渾然不當一回事,便嘆息道:“此后你rì益心臟過速,身體不斷震顫,體溫升高…”

  齊御風凝眉道:“這好像是甲亢之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平一指見他渾若無視,隨口說出什么“甲亢”,當即不由得短眉一揚道:“這‘甲亢’如何解?”

  齊御風道:“吃碘鹽唄…唔…多吃海帶,就是海里的菜。”

  平一指點點頭道:“海帶——聽說本朝不產此物,在高麗一帶,才有海帶生產,老夫雖然見過幾次,卻也不明其中藥xìng,少俠當真學識淵博。”

  齊御風擺手道:“好說,好說,其他的呢,還有什么癥狀沒有?”

  平一指道:“你身上這三處黑印,永不消退,除非用小刀割去肌肉,另其重生新肌,否則無論如何,便也無法去除。”

  齊御風點點頭:“這時中毒xìng肌肉壞死,我也看出來了。”

  平一指道:“數十年前,我與師傅趕赴渤海行醫,便曾經見過少俠這般癥狀,那漁民被海中無名怪物咬到腳趾,此后不斷嘔吐流涎、腹中劇痛,面sè焦黃,當真苦不堪言,我與師傅一連救助了七天七夜,使盡各種手段,卻也未曾挽回他的xìng命;他清醒之際,便如少俠一般四肢發冷,呼氣遲滯,到了最后,這黑斑越擴越大,他便不斷昏迷,窒息,最終肢體麻木而亡了。”

  齊御風聽得這般故事,不禁一愣,忙問道:“他起初未曾發作之時,還有什么癥狀?”

  平一指略一錯愕,隨即點頭道:“頭暈,嗜睡,表情淡漠、軟弱,有時平白無故地,便亂語亂動。”

  齊御風獨自沉寂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就是這毒能讓人先瘋,而后卻昏迷窒息而死唄,我知道這病找誰治了。”

  平一指聽他居然要找別的大夫治病,不由得心生不快,脫口道:“這位方心大師,乃是少林寺藥王院首座,我二人在此,當世便再無第三人可比,你所中毒xìng,不在金玉土石草木菜果蟲魚鳥獸之類,那些庸醫,便是連看都看不出來,他們…有個屁用!”他起先還說的頗為文雅,但后來實在激憤,便不自覺地,說了一句臟話。

  齊御風哈哈笑道:“平大夫當世醫術第一,世所公認,不過我這位大夫,可不是當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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