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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132章 歸來

  眾人在飯桌旁議論了半天,終究覺得這些人既無法對付左冷禪,也無法對付王召,那這四派此番計議得再是天花亂墜,未免便是紙上談兵,絲毫落不到實處。

  玉鐘子不禁嘆息道:“當年華山上一場惡戰,咱門五岳劍派著實吃了大虧,高手耆宿,死傷慘重,許多精妙劍法從此失傳湮沒,才導致今日咱們傳承不繼,乃有今日的尷尬。其時我年紀尚幼,未能跟先師多學幾套劍法,現在回想起來,當真悔之莫及。”

  五岳門人回思那場令五岳劍派由盛而衰的劇變,也不禁搖頭嘆息,都不勝嘆惋。

  齊御風聽他如此之說,不禁心中一動,微微轉過頭去,看了令狐沖一眼,令狐沖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頷首。

  四派眾人又說了半天,齊御風聽得其中意思,也無非跟少林派一般,打的是驅狼吞虎的主意,盼別派出一高手,在日觀峰大比劍之時,贏過嵩山派的掌門左冷禪,那么這次五岳并派之危,便能旋即而解。

  可是那左冷禪乃是嵩山派立派以來,從所未有過的人杰,文才武略,俱為上乘,五岳同輩之中,原本就沒有第二個比得上,他將嵩山派劍譜去蕪存菁,將種種不夠狠辣的招數,不夠堂皇的姿式,都一一修改,只留下十七路劍招,這十七路劍法幾乎完美無缺,又易于上手,使得嵩山派弟子在劍法之上,原本就比一般別派弟子高明幾分。

  而且他整頓嵩山一派,也是手段頻出。諸位師兄師弟都唯他馬首是瞻,以他為尊。嵩山派聲勢之大,遠邁前代。此時再加上王召輔佐,想要壓服他談何容易。

  這四派之中,也只有恒山派和華山派與嵩山派有生死大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愿忍辱屈從與嵩山派的淫威而茍且偷生,其余兩派,雖然口風不漏,齊御風卻也聽得出有些動搖之意。

  眾人一頓飯吃完,也沒商談出個結果。當即又說余滄海之事,眾人都知道這少年雙掌降服了余滄海這等一流高手,都不禁又是一陣贊嘆。

  齊御風也不居功,當即便求教定閑師太這青城派的的處置之法,定閑師太與玉鐘子道長、何三七等商議片刻,卻也覺得有些棘手。

  青城派也是江湖上一方豪強,正道人物,這一個門戶被四派人馬從上到下端了個干凈,放眼江湖。卻也是不小的禍端麻煩。

  曲非煙思慮片刻,便附耳在齊御風耳邊說了幾句,齊御風陡然眼中一亮,當即笑道:“師太。就將這些人暫押在少林寺如何?”

  定閑師太遲疑道:“方證大師能接下這梁子?”

  一邊不戒大師呵呵笑道:“青城派跟少林寺相比,那就是個屁,眼下咱們給嵩山派剪除黨羽。也符合少林派的心意,他們還有什么接不下的。”

  何三七也道:“青城派作惡多端。明火執仗地赤手求財,為非作歹之際跋扈驕橫、毫不顧忌在正教之中的名聲。江湖之上現已多有傳聞,只是苦無實據,眼下若是能將他拘禁在少林寺,自然便有苦主上門申冤,如此一來,我等也名正言順,諒那左冷禪也說不出個‘不’字。”

  定閑又看玉鐘子等人,見諸人都點了點頭,便也就答允了下來。

  眾人早飯已畢,于是便收拾行裝,待收拾停當,便要分頭而去。

  齊御風等華山派之人,既然尋到了掌門人,便要趕回華山,先與眾人匯合報喜,再一同奔赴泰山;而其余諸位,卻由玉鐘子領路,就此經赴少林派與方證大師商談處置青城派之事,繼而趕往山東泰安,參與五岳大會。

  令狐沖、齊御風、高根明等人拜別了諸位前輩,領著桃谷六仙,便要趕回華山,不戒和尚沉吟半晌,看了令狐沖幾眼,終究還是忍住沖動,留守在恒山派眾人之中,而依琳輕咬貝齒,卻強忍著自己不再回頭,去看令狐沖一眼。

  一行人出了洛陽,到市鎮上買了馬匹,便順著偏僻小路,一路行走。

  令狐沖等人見桃谷六仙不騎馬,只展開輕功,卻追得上他們的行程,而且足下塵沙不起,宛似御風而行一般,不由得大為欽佩,只是聽他們幾人嘀嘀咕咕,不時吵鬧,似乎在爭辯什么,而且一言不合便乒乒乓乓打成一團,不禁又啞然失笑。

  他們行處數里,轉了個彎,看見前面路畔一株桃樹之上,生滿了蓓蕾,流芳吐艷,不禁心道:這桃花何等驚艷,可是桃谷六仙卻又這等顛三倒四,和桃花可拉不上半點干系。”

  他見四野無人,便湊近齊御風輕聲道:“若是真與那王召相斗,你有幾成把握?”

  齊御風笑道:“合咱們華山派之力,要勝他也是不難,單憑你我二人,與他相斗,便一準勝他,倘若我自己與他單打獨斗,生死相搏,鹿死誰手,也未必可知。”

  他見識過朱巴嘉措武功,始終覺得這王召強橫有余,醇正卻是不足,自己施展長白劍經與獨孤九劍的劍法,也未必不能敵過這廝,但雙方并未正式交過手,他不知底細,也不敢亂說。

  陸大有順耳朵聽到這句,不禁驀然轉頭,大為驚奇道:“先前你不是說打不過么?”

  齊御風搖頭道:“定閑師太發帖邀請五岳豪杰,泰山派只來了一個玉鐘子前輩,其余幾位長老卻都閉門不出,而衡山派除了莫大先生之外,其余人物是否與咱們一心,也不知詳情,五岳劍派大會,咱們若是想幫助掌門師兄奪得五岳盟主之位,還須在大會之上一鳴驚人,使得這事情順理成章,若是他人提前知道咱們華山派人人劍法大進,嵩山派必然又搞甚么陰謀詭計。勢必多生枝節。”

  陸大有奇道:“華山派還有人劍法大進么?還有那個?”

  齊御風一笑,當即把華山派的形勢說了一遍。令狐沖三人聽說眾師兄弟武功都由進益,不禁都大喜過望。

  令狐沖嘆息道:“我做這華山派掌門人已挺不像樣。更不用說五岳劍派的盟主,但嵩山派欺人太甚。逼迫我等不得不反抗,五岳之中,定閑師太慈祥平和,莫大先生深沉多智,泰山派掌門天門道長威嚴厚重,就連左冷禪也堪稱一代梟雄,我令狐沖草包一個,可比他們差得遠了,若是能平定這場風波。只盼在幾位前輩之中立一人當咱們五岳盟主,也就是了,咱們華山派廟小池淺,還是繼續韜光養晦罷。”

  陸大有急道:“若是能奪得五岳盟主之位,光大華山,豈不是正應了師傅的遺愿,師兄為何不接?”

  令狐沖搖頭道:“咱們謹守住華山派的基業,一點點積聚武功家數,只要咱們華山武功強盛。傳上一兩代,日后何愁不能崛起,這五岳盟主,看似風光。其實哪有那么容易,這虛名燙手的很,不要也罷。”

  齊御風聽到令狐沖這番感慨。思慮一番,也不禁心中暗暗點頭。心道令狐沖平時是個潦倒醉鬼,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但關鍵之時,卻心明眼亮,比什么人都看得更清醒一些。

  當即閑來無事,他便要將“獨孤九劍”的劍訣說給令狐沖等人,令狐沖卻道:“這是你天縱的奇遇,與我等無干,這等劍術,豈能輕易傳人?”

  齊御風心道,這原本就是該是你的奇遇,而且要學的比我更為詳盡一些,只可惜不知哪里出了偏差,岳不群一死,你便沒去得了思過崖,終至風清揚郁郁而死,也沒等到個傳人,只能留碑于世,才被我挖掘了出來。

  他原本跟令狐沖也沒有爭雄之心,又覺得集思廣益,相互借鑒,更能領悟其中要意,當即便道:“這本來就是華山派武功,先前未曾得到掌門允許,擅自偷學,已是大過,我又豈能藏私,大伙兒相互借鑒,舉一反三,更能得其深意。”

  令狐沖拉住他的手,感慨道:“這次華山派若不是有你在,幾乎有傾覆之災,我何德何能,領受你這般大恩,不過咱們既然都是華山派眾人,我也便承你的人情,這劍法如此神妙,咱們便學上一學,只不過須得嚴加保密,免得他人窺測。”

  他騎在馬上,思慮片刻便道:”從今往后,這套劍法由你而傳,不得你允許,華山派弟子不許外露這套武功,咱們眼下事急從權,將來卻也要好好訂立一套規矩才行。”

  說罷,他便將陸大有、高根明叫到身邊,又重申了一遍。

  陸大有、高根明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自然無所防范,當即齊御風便將這“獨孤九劍”的總訣,一句句念誦出來,,曲非煙騎著老虎,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在一邊傾聽。

  令狐沖三人都知道這女子將來必定是華山派的媳婦,華山派幾次危機,都是齊御風一手化解,是以也不好避諱。

  那“孤獨九劍”的總訣足足有三千余字,而且內容不相連貫,其中方位變化,都由易經中的六十四卦而來,對習者要求極高,陸大有和高根明聽了半天,頭暈腦脹,都搖頭道,這計算如此繁復,變化多端,單此一劍,便有這三百多種變化,可學不成。

  一邊令狐沖卻說道:“用心記憶,學功夫哪里有一朝一夕便能成就的,日后華山派中興,多半要著落到這套劍法之上。

  盡管他勉力督促,兩人卻也未能將這總訣記全,總是背的磕磕巴巴,而醉鬼令狐沖卻記性甚好,當日不到一個時辰,便將這總訣記下,反復念誦,也毫無錯漏。

  一行人行到半夜,總算來到了黃河岸邊,晚間休息時練劍之際,齊御風便揮劍體演這套‘獨孤九劍”總訣之中的種種變化,教幾人觀看,陸大有和高根明看著他東刺一劍,西刺一劍,腦中想著那口訣中的只言片語,反而腦中迷亂,幾乎不知如何運勁使劍了。

  當即陸大有不禁道:“這劍法似乎玄之又玄,威力無儔,但使起來太過艱難。若是像我這樣使起來只略知皮毛,反而對本身劍法有損。似乎不切實用,我看我還是不練了。等到五岳會盟事畢,再來請教齊師弟。”

  高根明自那奇怪的莊子中也學了不少武功招數,正需溫習,當即也連聲稱是道:“要在頃刻之間,將這種種變化盡皆算得清清楚楚,我可能一輩子也無此本領,還是先放放再說罷。”

  齊御風和令狐沖無奈,只能兩人相互印證。

  華山派眾人一連走了三日,這一日便已到了華陰腳下。令狐沖眼見熟悉的景色,不禁心中大為歡暢,也不及進鎮歇腳,便催促坐騎,直奔華山腳下。

  齊御風騎著青驢,本來一直遙遙領先,此時眼見令狐沖超過自己,不禁大為不忿,邁開四蹄。也縱躍狂奔,眾人見之,不禁也顧不得愛惜馬力,揮鞭抽馬。四只鐵蹄濺得黃土飛揚,奔騰而去。

  桃谷六仙本來唧唧喳喳,不知在說些什么。此時見他們突然跑出老遠,一個個也快步上前。追了過去。

  眾人來到華山腳下,棄馬離鞍。攀援而上,那青驢見曲非煙座下老虎行走山路,猶如平地,不禁也跟著齊御風,疾步上前,只是到了山腰,便氣喘吁吁,幾乎癱倒在地。

  齊御風見它志氣可嘉,也不忍遣散,臨到險要之地,便背負著它過去。

  一行人過了回心石,一人猛然從山后閃身出來,顫聲道:“是…大師兄、五師弟、六師弟么?”

  眾人抬頭一看,卻見正是施戴子眼含熱淚,手足無措的看著眾人,原來他在山上當值,看見這一行人的身影,幾乎都懷疑自己看得錯了,急忙忙趕來。

  令狐沖等三人見到施戴子,當即也心情激蕩,幾人緊緊地摟在一起,聲音嗚咽,歡喜得流下淚來。

  幾人敘話片刻,互相說了這一個月別離之際的緊要大事,便簇擁著令狐沖上山,到得門派之中,眾人見到令狐沖等人,不禁又是一陣歡聲雷動,叫嚷之聲,響徹群山。

  劉語姝攙扶著大病初愈的岳靈珊一路走出,令狐沖看到她嬌怯怯的模樣,不禁心中一陣心疼,忙拉住她的雙手,四目互望,哽咽無語。

  這一夜華山派上下喜氣洋洋,歡飲達旦,自不待言,而一番飲宴之后,眾人沉沉睡下,令狐沖與齊御風卻收拾行裝,點起了火把,趁著夜色,直奔南峰思過崖。

  兩人到得那洞穴之中,齊御風詳訴了發現這洞穴的經過,又將五岳劍派的失傳劍招一一指出,最后挖掘出獨孤九劍的石碑,叫令狐沖觀看。

  令狐沖借著亮光,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石碑所刻“獨孤九劍”的劍招,便轉頭沖齊御風問道:“這‘獨孤九劍’的劍訣,你是否已經完全記住了?”

  齊御風點了點頭,令狐沖哈哈一笑,當即從他手中接過長白劍,一招“無邊落木”便將那石碑正面字跡盡毀,繼而一轉身,又將那石碑背面字跡也盡數毀去。

  齊御風大吃一驚,不禁道:“這可是華山派前輩留下的碑文,你這是何意?”

  令狐沖笑道:“這劍法你既然已經學會,留下這石碑,又有何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華山之上若是留著這一套劍法秘籍,我可是如鋒芒在背,一夜也睡不安穩。”

  齊御風細細一思忖,也覺得頗有道理,當即便也是點了點頭,只是見到這石碑盡毀,未免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令狐沖又道:“好兄弟,你這幾日傳授我這‘獨孤九劍’,目之所接,耳之所聞,莫不新奇萬端,我也覺得頗為神妙,不過這劍法倘若真如你所說,能破解天下萬般兵刃,武功,日后傳揚出去,江湖上還有咱們華山派立錐之地么?”說道這里,他不禁苦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齊御風微微一愣,隨即他心念電轉,突然醒悟,心道,這‘獨孤九劍,但求一敗。’的風頭一經傳揚出去,確實不太妥當,倘若以這劍法勝了一兩個對手,江湖中人從此便會對華山派忌憚三分,倘若不勝,則徒增笑料,被人說是胡吹大氣,為人不齒。

  而且在這江湖之上,倘若號稱破盡天下武學,便豈不是立下了一個‘武功天下第一’的招牌,大大的得罪人。

  他心中想到這里,突然想到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苗人鳳,心道,我師公一世便立著這個招牌,也沒看誰能將他敗了。

  當即他不由得心生不忿,揚眉道:“便是傳揚出去,又能如何?咱們華山派,今后若是想出人頭地,揚名立萬,這些江湖門派,難道不得一個個打服了才成么?”

  令狐沖抬頭忘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外,口中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這江湖上有他在一天,咱們又誰敢惹這份麻煩,他一日不亡,只怕就算是少林武當,都沒一個敢說自己哪一門功夫,算得上天下第一。”

  齊御風聽到這句話,陡然心中一動,心道,我倒是忘了,這一世有個東方不敗,武功天下第一,華山派倘若漏一絲絲口風,依照他喜怒無常的性子,只怕頃刻之間,便會遭逢大難。

  當即他心中一凜,便又是點了點頭,接著便苦笑問道:“東方不敗行事毫無顧忌,縱橫無敵,這么多年中原武林便在他的陰影籠罩之中,難道便沒有人想過與他一爭雄長么?”

  令狐沖想起東方不敗殺師之仇,不由得恨恨道:“江湖之上恨不得有多少人想啖其血,食其肉,寢其皮,可是那些人的下場,你不也都看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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