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遠遠見那些黃伯流的孝子賢孫一個個面容悲憤,咬牙切齒,不由得心生疑問,便張口問道:“黃老先生可是年紀大了,或者因病致死?”
那姓海的拳師搖搖頭,上前低聲說道:“據說天河幫前幾日在黃河上做了一筆買賣,結果碰上了一群不好惹的,那一群青衣蒙面之人,使的都是偏門的直刀,刀法又奇又,殺人都不用第二招,結果黃伯流一不小心,就在自家門口栽了這個跟頭。”
“也有人說,那伙青衣的找他入伙,可他卻偏偏不干,才招來此禍。唉,可憐他一世英名…”
定逸知道他所說黃伯流的買賣,多半沒甚么錢,聽聞當即一皺眉頭,心中一驚,當即劈口問道:“那群青衣人是出海么?有多少人?”
海老拳師道:“我并沒親眼見到,不太清楚,但據傳說當時船上只有一百多人,卻足足殺了天河幫三百多名好手,唉,可憐天河幫這幾十年縱橫中原腹地…”
定逸當即神色不定,心中了然,立刻搶過話頭道:“恒山派有要事在身,恕老尼不能為黃老先生上香,還請老拳師代勞。”
海老拳師聞聽略一錯愕,但這恒山派他巴結還來不及,當即連忙拱手道:“一定一定。”
定逸又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我等這次出行,是帶著五岳劍派左盟主的秘令出行,還請海老拳師千萬不要對他人提及見過我們。”
海老拳師又是微微一驚,隨即點頭道:“師太之言,小人一定記得。老海一定守口如瓶,絕不向外人…”
定逸微微一笑,道:“如此,老尼先告辭了。”
說罷雙手合十,轉身離開。
齊御風聽著這兩人談話,不由得心中笑道:“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定逸師太,說起謊話來,可是卻連臉都不帶紅的。”
定逸辭別海老拳師,眾人一路話,當下尋船過了河,她望望四野,沉思片刻,便大聲道:“大家都累得很了,便在這里吃些干糧,到那邊樹蔭下睡一會兒。”
眾人答應一聲,便有人支起鐵架,烹水泡茶,眾人又睡了幾個時辰,用過了午餐。
定逸盤膝做了片刻,吃了午飯,見眾人還是風塵仆仆,有些神色委頓,知道這一路匆匆奔走,大伙俱已累得不輕。
她說道:“咱們行蹤已露,今天要連夜而行,等趕到濟南妙相庵,咱們再休息不遲。”
說罷轉頭看向齊御風道:“齊少俠,我們這便要經由濟南,一路回到山西恒山白云庵,你們三位,是要去洛陽么?”
齊御風看了林平之一眼,轉頭道:“不錯。”
定逸又道:“你劍法精妙,已不下當世一流高手,但內功尚淺,卻不足以抗天下英雄,今后想如何安排?便在這江湖飄蕩,做個根的浮萍么?”
齊御風聽聞此言,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自詡并非當世之人,只覺得自己闖蕩一番,學上些武功便是了,卻從未想過要加入什么門派。
定逸見他面色迷茫,不由得嘆一口氣道:“江湖險惡,你若是沒有半點根基依靠,便是武功練得天下敵,也難逃他人合起來對付你。我恒山派是女子的門派,不能收留于你,勸你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齊御風點頭道:“小子受教了。”
定逸又道:“現下江湖波云詭譎,眼看便有一場大風波將至,你們幾位可要善自珍重。”
齊御風點點頭,心中不由微微嘆了一口氣,都說行走江湖,縱馬游劍,意人生,可他這幾天以來碰到的都是貪婪仇殺,陰謀詭計,心中不免也有些郁郁。
定逸見他低頭不語,當即起身道:“時辰到了,咱們就此別過。少俠他日定要來白云庵做客,老尼定當一盡地主之誼。”
齊御風等三人連忙站起拱手行禮,與各位道別,曲非煙這幾日與鄭萼、秦娟、儀琳等眾女頗為交好,此時淚光瑩瑩,心中異常不舍,三人又送出數里,這才互道珍重而別。
當下三人告別了恒山派眾人,藏起了兵刃,扮成三個種莊稼的鄉下人,一路有驚險,經由開封、滎陽偷偷走到洛陽。
三人到了洛陽,一路打聽尋到林平之的外公王元霸府門前,由林平之率先進了門去,兩人在外相候。
曲非煙見林平之久久不出,突然幽幽道:“齊御風,到了洛陽,咱們就該分手啦。”
齊御風登時一驚,說道:“你干嘛去?”
曲非煙強笑道:”人生難得有不散的宴席,咱們行了一路,到這里分手,又有什么打緊?“
齊御風與她一路斗嘴解悶,相逢相知,此時聞言大為不舍,當即漲紅了臉面道:“我不許你走。”
曲非煙啐道:“呸,你說不許便不許,你是我甚么人么?”她說話之際,嘴角盡管還帶著笑容,卻也是眉上輕愁,郁郁不展。
齊御風見她這一路艱辛跋涉,此時玉肌瘦弱,頗有些憔悴之感,遠不如初識時那般神采奕奕,元氣十足,便憐惜道:“你一個人能去哪里,咱們先在這邊住上些時日,等你養得胖一點,你去那里,我便跟著你,然后…然后就不分開了,好不好?”
曲非煙聽聞嫣然一笑,雙頰蕩漾起一團紅暈,而后卻別過頭去輕聲說:“別傻了!”語氣中已略有些奈哽咽。
齊御風知道她除了爺爺之外,已沒什么親人,那肯讓她自己出走,正想說點什么,
正當此時,突然大門一開,走出一干人來,只見那為首一人七十多歲,滿面紅光,滿面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白須飄在胸前,精神矍鑠,左手嗆啷啷的玩著兩枚鵝蛋大小的金膽。武林中人手玩鐵膽,甚是尋常,但均是鑌鐵或純鋼所鑄,此人手中所握的卻是兩枚黃澄澄的金膽,盡顯華貴之氣。
他一見二人便哈哈大笑道:“幸會、幸會,,感激兩位小友救我這外孫一命,來來來,大家進到屋去,不住他一年半載的,誰也不許離開洛陽一步。”
齊御風心道,此人便應該是林平之的外公,號稱金刀敵的王元霸了。連忙和曲非煙上前鞠身行禮。
當下身邊又過來兩人,都是王元霸的兒子,分別叫做王伯奮、王仲強,幾人一番客氣,當下他二人便被簇擁著進宅。
兩人在王家和王元霸說了會話,吃了頓飯,那王元霸初見這兩個少年,武功不俗,居然能一路護送他這外孫,從浙江來到河南,不禁大為好奇,但后來聽聞二人俱不是什么名門子弟,只是一般的江湖少年,而且那姓齊的少年,見識甚淺,往往說三句也搭不上一句,不免就漸漸怠慢了下來。
一頓飯吃畢,王元霸給兩人一人備下了三百兩銀子的謝禮,隨即轉身不見,只留下兩個兒子會客。
王伯奮、王仲強見這兩人長得都俊俏,女孩又談吐不俗,只是這少年有柄華貴的長劍,行事卻有些像鄉下少年一般,對許多事情,都兩眼一抹黑,說不出個子午卯酉。
當下便閉口不談左近之事,轉換話題,與他談論武功,旁敲側擊,說了不少疑難之處。
齊御風一聽武功,當即神采飛揚,口若懸河,劈里啪啦說了一堆,還提出一堆問題請教,兩人聽了半天,卻也不知道對也不對,只能不斷哼哈的應付。
待到傍晚,那林平之與外婆,姨媽絮叨完畢,走了出來,由兩位舅舅見證,又給兩人大禮參拜,屈膝磕頭。
齊御風見他換上蜀錦長袍,越發顯得富貴都雅,豐神如玉,心道這般相貌俊美的少年,到哪里都是焦點。這一路不聲不響,唯唯諾諾,可當真難為他了。
當下齊御風急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幾人又敘了一會兒話,便到了晚飯時間,大伙而又喝了一頓,便各自由傭人攙扶著回房睡下。
齊御風已有大半月沒睡過好覺,回房之后,洗了個澡,當即倒頭便睡。
他這一覺睡得甚為香甜,直到天蒙蒙亮時,突然發覺身邊似乎有人,急忙睜眼,卻發現原來是曲非煙已穿戴的整整齊齊,正站在他面前。
他昨夜被林平之等人灌了一肚子的酒,此時尚未清醒,依然睡眼朦朧,當即迷迷糊糊道:“天色還早呢,你干嘛這么早起?”
曲非煙道:“我就是看你一眼。”
齊御風閉著眼睛笑道:“我好看吧?”
曲非煙啐道:“呸,我比你好看一萬倍!你看我穿這身衣衫好不好看?”
齊御風勉力睜眼,但見她穿了一身潔白素衣,清幽淡雅,當真如空谷幽蘭一般,可他實在困乏,看了一眼隨即便閉目養神道:“好看,你穿甚么都好看。”
曲非煙見他對自己都敢這般應付,也知他困倦的不行,當下微微一嘆,略有些哀傷的低聲道:“我走啦!”
齊御風聞言一驚,突然想起她昨天白日說的話來,酒登時醒了大半,不由得緊忙睜眼坐起,叫道:“你別…”
卻見眼前的曲非煙妍姿俏美,香嬌玉嫩,對著他嫣然一笑,接著素手中飄起一團白色煙霧,直撲到他臉上。
齊御風只覺雙眼一黑,便直直仰躺在床上,接著…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