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一骨碌起身,抽劍而立,又嫌這玄金劍在月光下太過耀眼,急忙抓起一塊抹布,擋在劍刃之上。
他腳上輕踩著綿軟步伐,不弄出響聲,走到門口,向外探去…
突然間,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撲面而來,那張臉上一雙銅鈴般的眼珠直勾勾瞪著他。
齊御風嚇了一跳,疾風般向后一閃,眼前這人看了他一眼,隨之闔上眼簾,身體便靠著房門委頓下來,
齊御風低頭一看,卻發現眼前這人,不是餛飩老何,又是何人?
他急忙上前,攙起老何,卻看他滿身血跡,容顏枯槁,顯然是已受了重傷。
齊御風急忙叫道:“老何,老何?”
老何勉力睜開眼睛,看他一眼,細聲說道:“怎么是你?老張呢?”
齊御風道:“老張走了。”
老何咽了口吐沫,又問道:“那聞先生呢?”
齊御風道:“聞先生也走了。”
老何聽到這話,似乎十分失望,沉默良久,才顫聲道:“扶我上炕,歇息一陣。”
齊御風當即輕輕攙扶著他,一直走到炕邊,然后橫著將他抱起,輕輕放在老張的小炕之上。
他看著老何背靠山墻,閉著眼輕輕喘息,急忙將被褥裹在他身上,然后便有些手足無措,立在一邊。
老何閉目歇息了一陣,突然道:“弄點吃的,稀一點。”
齊御風聽聞急忙下廚,將他們所吃的剩菜,熱了一碗,攙上些米飯,端了過來。
老何低頭一聞,見里面隱隱有人參、茯苓的味道,不由得有點不滿道:“我今天不在,你們就躲起來吃這個?”
齊御風見這老頭還能生氣,應該是傷得不重,不由得笑道:“今天送喜報,賺了二十貫錢,所以我就請吃了一頓,本來想叫你一聲,誰知我回來時你早都走了。”
老何輕輕搖頭,苦笑道:“能活著回來,已算是萬幸。”
當下他努力弓著腰向前湊到碗邊,齊御風見他行動艱難,急忙一手扶住他后背,一手端著大碗,讓老何一口一口將這碗牛肉人參米飯湯吃了個干凈。
最后一口喝畢,老何長吁一口氣,仰起頭來,誰知突然一聲咳嗽,鮮血從嘴里涌出,齊御風又急忙提著袖子上前擦拭,
老何擺了擺手,說道:“無妨,我有些喘不過氣,你給我后面墊個枕頭。”
齊御風當下又給他后背墊了個枕頭,坐在炕邊,沉吟半晌說道:“老何,你信我不信?”
老何一瞪眼,說道:“傻孩子說甚么話,不信你我能在這呆著?”
齊御風說道:“那好,那你告訴我傷于何處,是何人所傷?”
老何看他放在門口的玄金劍一眼,笑道:“你這吃飯的家伙不錯,怎么今天才拿出來?”
繼而他面色一正,道:“可是…孩子,這是我老何的仇怨,以后我自回了解,你這出入江湖的小蝦米,還是穩當點好。”
齊御風見他自作多情,以為自己要給他報仇,不禁一陣哭笑不得,說道:”呸,沒見你哪次餛飩少收了我一文錢,我是問你傷在何處,我這有藥可為你療傷。”
老何曬然一笑,說道:“我胸腹中了一個蒙面人一掌,恐怕是傷了任脈。”
齊御風知道那任脈,并在中極、關元穴與足三陰交會,在天突、廉泉穴與陰維脈交會,在陰交穴與沖脈交會。因此,任脈聯系了所有陰經,故稱“諸陰之海”。
故而任脈有失,必是陰陽不調,傷及肝腎,當下從懷中掏出包裹,選了一顆藥丸,到廚房用熱水化開,端著碗到老何面前道:“老何,你敢不敢喝?”
老何微微一笑,輕聲道:“有甚么不敢?扶著我點。”
齊御風當即攙扶著老何將這藥喝下,老何折騰一陣,稍微喘息道:“小子,你到底是那門子弟?”
齊御風一笑:“老先生,先別問我啦,你們一個比一個能賣關子,你先說你姓甚么罷?”
老何閉目道:“我自然姓何?江湖人稱‘一挑餛飩金不換’的浙江雁蕩山的何三七,便是我了。”
齊御風聽聞,“哦”一聲,點點頭,不覺有些失望,心道何三七是誰?好像沒聽說過。繼而說道:“原來你是浙江溫州人,怪不得愛做餛飩。”
浙江雁蕩山地處溫州,而溫州餛飩在后世也小有名氣,齊御風也曾有所耳聞。
復而他又問道:“那劉員外是什么人?”
何三七微微一怔,問道:“你們見過他了?”
齊御風道:“嗯,今兒個我抓了他兒子,差點跟他打了一架。”
何三七聞言沉默良晌,感慨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難卻,恩怨無盡。即使金盆洗手,這劉正風也難離開這個離開這個是非圈子。”
齊御風聞聽“金盆洗手”、“劉正風”,這幾個字,腦子里登時像是一個響雷“咔嚓”一劈,情不自禁驚叫道:“劉劉劉劉劉劉劉劉劉…劉正風!衡山派的劉正風?”
何三七疑惑的看他一眼,心道這劉正風在江湖上名望不過與自己仲伯之間而已,這么這少年這般激動?
于是便點點頭道:“不錯。正是衡山派的劉正風,不過三年之前,他已經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齊御風一聽登時如墜云里霧里一般,心道,按照情景,這里便就是笑傲江湖中的故事了,可是那劉正風,不是金盆洗手之后不久就死掉了么?
他讀小說較為粗略,許多細節都不記得,當下努力回想笑傲江湖中的壞蛋,突然靈光一閃道:“他金盆洗手,那嵩山派沒去阻撓嗎?”
何三七看著面前這少年抓耳撓腮,神情十分激動,不覺有些奇怪,順口道:“五岳劍派,同氣連枝,嵩山派為何要阻撓他金盆洗手?”
齊御風此時已恢復些平靜,記憶緩緩流淌出來,他輕聲說道:”那左冷禪…”
何三七“嘿”一聲笑道:“那左冷禪的確是位了不得的梟雄,不過四年之前的八月十五,嵩山派十三太保一夜之際,盡數暴斃,他便是想阻撓點什么,嘿嘿,恐怕也有心無力。”
齊御風聽聞,不覺又驚叫道:“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了?什么費彬、丁勉、陸柏…”十三太保都是左冷禪的師兄弟,可人數眾多,齊御風也只記住了這幾個人名。
何三七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道:“不錯,一夜之間,天南海北的十三個人,沒留下一個活口,嵩山派說是瘟疫所致,嘿嘿,誰見過從福建到河北的瘟疫?”
齊御風登時內心淚流滿面,這又是什么神展開啊?這是因為我進入傳送門的方式不對還是怎地?怎么劉正風金盆洗手之后還活著,十三太保卻死了個干干凈凈呢。
他當即有些有氣無力,隨口道:“那江湖上有沒有消息說,這十三太保是何人所殺?”
何三七此時困意上涌,有些疲倦,當即閉上眼睛,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口里輕輕說道:
“東方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