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齊御風起床之時,已是正午十分,胡斐煮了些小米,分給他吃。
兩人正談論武功之時,突然外面有聲音喊道:”齊兄弟,齊兄弟,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齊御風掙扎起身,跑出院外,一看正是田樹言趕了一輛牛車,車上帶了一堆美酒佳肴,鐵鍋飯勺,滴里啷當的作響。
齊御風趕緊迎上去,笑道:“哎呦,來就來嘛,還帶一堆東西,這真是,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那大漢此時也站起身來,站在院里,微笑著問道:“這位是?”
田樹言也嘻嘻哈哈,轉頭問道:“這位是…?”
話沒說完,只見田樹言突然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神色鄭重,雙目炯炯盯著那大漢,正色問道:“敢問這位可是人稱雪山飛狐的胡斐胡大俠?”
齊御風走在半路,本來滿腦子都是早飯到底吃點啥,
一聽此言,只覺得自己這智商跟人家一比,連零頭都不如。
這胡斐滿面虬髯,腰跨寶刀,一身白衣,如此威風凜然,在清朝找一條如此兇猛好客的漢子,除了胡斐或者他爹胡一刀,還能是誰?
可笑自己與人相處那么久卻渾然不知。
那大漢面帶微醺,點點頭道:“大俠不敢當,我正是胡斐。”
田樹言聞言全身一震,當下凝住心神,緩緩道:“好,如此正好,我尋不到你那住所,你卻正好下得山來了,你亮兵器罷。”
胡斐奇道:“你是誰?如何卻要殺我。”
田樹言也不答話,只見此人雖不動手,可神氣內斂,眸子中英華隱隱,周身氣勢有若淵停岳峙,不由得暗暗吃驚:“此人偌大的名頭,果然了不起。”
田樹言讓開三步,抽出長劍,大叫道:“請!”字剛出口,長劍揮動,一道勁風直撲胡斐面門,胡斐側身避開,田樹言一劍橫揮,胡斐又退一步,誰知田樹言勁力未老,劍招又變,徑直向胡斐腰上點去,胡斐皺了皺眉頭,刀鞘揚起,不理會他的劍招,直接一纏一挑,將田樹言長劍蕩開,胡斐后發先至,于電石火光之間便化解了這三劍。
田樹言向后一躍,目中有吃驚之色。心道:“這胡家武功果然名不虛傳。”當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提劍再上。
他騰躍空中,劍光如一泓秋水,一劍向胡斐“肩井穴”點去,劍光閃耀,嗤嗤帶風,這一劍勢夾勁風,凌厲狠辣,
胡斐眼神微張,望了一眼,沉聲喝了一聲:“好劍法。”長刀出鞘,與那田樹言斗了起來。
齊御風只見兩人,翻翻滾滾,閃轉騰挪,刀光劍影揮舞在一處,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兇狠的比斗,不由得目瞪口呆,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徑直的看著兩人。
只見田樹言清逸靈動,劍招一招比一招快,朵朵劍花猶如雪片一般,滿山游走,一招未畢,第二招又至,忽左忽右,劍光鋒芒畢露,繞著胡斐轉開了圈子。
胡斐一柄單刀卻威猛無匹,刀法沉滯,似乎有點拖泥帶水,但揮劈點刺,無不恰到好處。田樹言不敢與他硬拼力氣,只能縱躍閃避,憑借著長劍比單刀長上幾分,遠遠的攻擊。
兩人一快一慢,卻也正應了齊御風的眼睛,只見到田樹言劍走輕靈,招斷意連,瀟逸灑脫,而胡斐刀猛力沉,每一招都簡單到了極致。其中力與意會,意與神會,與常人刀法不同。齊御風看著兩人的招數,許多昨天還迷糊著的劍術難題便一下得以解釋。
此時他也顧不得分開二人,只覺得好多困擾,一下子全都豁然開朗。原來這一招是在這個時候用,原來這一下墊步是為了如此這般,原來這一抹還有如此的巧妙法門……齊御風看到精妙之處,喜不自勝,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
齊御風這幾日那劍法雖練得爛熟,可究竟如何臨陣時,料敵制勝,每招每式都在如何的情況下施展,卻一片茫然,此時見到倆人爭斗,雙方攻拒進退,頗與他所練的劍法暗合,尤其胡斐昨天所傳的“壓劍式”和“攪劍式”,口述入耳,聽著是那個道理,做起卻懵懵懂懂,此時一見,才明曉了其中道理。漸漸的悟到了其中一些劍招的關竅。
他所修習的《長白劍經》之中,有些招式本來看似絕無用處,只是繁復華美,練之不易,想要從中得取劍術的要訣,沒有人詳細講解,便是他練上三年五載,也可能不知自己練的對錯。這道理昨天胡斐為他講解劍理時,他也隱隱的悟到了一些。但究竟如何,卻不能知曉。
但此時見田樹言使劍,隱隱覺得其中與他劍法中的那些劍招有很多相合之處,看見兩個人攻伐解御,田樹言一劍刺來,胡斐輕輕一拂,便將他的長劍蕩開,正是《長白劍經》中“壓劍式”的法門,而田樹言幾個轉折,劍光點點欺身而上,卻又是攪劍式的意味相同。
兩人中間青光閃爍,刀劍縱橫,田樹言繞著胡斐的身子快速旋轉,每繞一個圈子便刺出幾劍,而胡斐手持單刀,端然而立,每次只是簡單一格,并不痛下殺手。
田樹言出劍越來越快,胡斐卻只守不攻,只見田樹言每劍刺出,都帶著輕微的嗤嗤之聲,足見劍上造詣之強。
而胡斐揮灑單刀,舉重若輕,都仿佛是平常招式一般,但舉止干脆,迅猛有力,仿佛蘊藏著劈山搏海之力一般,令田樹言不敢硬拼。
那田樹言越來越快,仿佛一團青影,繞著胡斐轉動。長劍如霜,一連串的劈出四五劍來。
齊御風不禁想到《長白劍經》中也有類似的劍法,只不過自己那招數更為巧妙,若是由田樹言這等劍技高超之人施展,管教胡斐不能如此如此輕易的化解。
又看了一會兒,心下仔細將《長白劍經》和田樹言的劍法對比,只覺得如果自己的《長白劍經》練到至極境界,仿佛比田樹言的劍法更要厲害。只不過道理雖然懂了,可那些劍招玄妙精微,絕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施展開得。
當下心曠神怡,只覺得信心滿滿,手中以指代劍,不自覺的跟著兩人的節奏,仿佛自己就是田樹言般與胡斐強攻起來。
練了幾招,只見到田樹言閃轉騰挪,輕靈機巧,雖如此也不能擺脫胡斐的刀光,又不得暗暗慚愧,心道無論劍法如何,單就人家這份輕功和反應力,自己就比不過。
過不多時,胡斐酒力消退,心中清明,越戰越勇,不由得清嘯一聲,猛然向前竄了一步,齊御風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如電般橫空閃過,只聽當當幾聲,兩人便分出了結果。
再一看,胡斐抱刀而立,而對面丈許位置,田樹言則正持著一把斷劍低頭不語。
胡斐笑道:“我這柄刀乃是岳父所贈送的寶刀,今日占了你兵刃的便宜,你且下山換劍,改日再戰。”
田樹言手持著斷劍,看了齊御風一眼,點一下頭,隨即飄然而去。
齊御風上前拱手,胡斐微微一笑,也不見他氣息如何變化,便如同剛剛起床一般閑適。齊御風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胡斐笑道:“也不知哪里來的野小子,劍法當真不錯,我十余年來不履中原,想不到居然出了你和他這樣的少年英才,難得,當真難得!”
齊御風慚愧道:“我可遠遠比不上這位田少俠,原知道他輕功不錯,想不到劍法也這么好。”
胡斐笑道:“這少年武功雖強,但劍法學的卻雜,九龍派,八仙劍,太極劍,八卦劍,韋陀門,還有天山派的招數都會一點,
亂七八糟的居然被他能練出如此威力,也算難得了。依你現在境界,在他面前走上三十招便不錯了,但你這長白劍經如能日日苦練,要勝他不過三五年光景罷了。”
“方才我斷他兵刃的時候,用的就是你所學的劍法,你可看到了。”
齊御風瞠目結舌:“那么快,我可看不清。”
胡斐笑道:“那便是《長白劍經》中的第十八招,我雖用的你的劍招,可心法,步法卻都是苗家劍法,《長白劍經》中此招身法太過繁復,我也不能看過一次便使得精熟,而我的輕功不敢說天下第一,想來…想來…也是不差的。”
齊御風奇道:“那為何你卻將他劍擊斷,而不是干脆降服他?
胡斐搖搖頭,道:“山中日月長,好容易碰到如此良才美質,怎能不多比劃兩下。況且這《長白劍經》初學乍練,有此等對手多比試比試,對你我都頗有益處。”
齊御風笑道:“這小子聽說咱倆在此習武練劍,趕忙采辦了這么多美酒佳肴,卻不分享一二,又趕著下山,田兄啊田兄,當真承情之至。”
胡斐看著那頭黃牛拉著一車東西,頗有些緊張的瞪著眼睛望著他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