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終于開口了。
“此事疑點太多,朕也是想著徹底弄清楚,唐愛卿,令大理寺,將人犯押解到養心殿,孫愛卿,王公公,你們審訊,朕要親自看看。”
犯人很快被押來了,紅光滿面,大概是沒有想到要進入皇宮,見到大明朝的皇帝,有些發蒙,雖然隔著一定的距離,但朱由檢聞到了酒氣,看樣子這個人犯,待遇還是不錯的。
唐世濟垂手站在一邊,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沒有什么擔心的,幾天的審訊下來,這個人犯已經清楚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了。
朱由檢看了看孫承宗和王承恩。
王承恩看了看人犯,也看了看孫承宗,慢悠悠的開口了。
“你是后金戶部主事,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事情啊?”
“我掛名戶部主事,其實主要負責聯系大明薊遼督師蘇天成大人。”
“哦,你說寧遠監視嚴密,無法送信,都是直接到京城來的,到蘇大人的府邸聯系的,是這樣嗎?”
“是的,寧遠城防守嚴密,我沒有機會,只好到京城來了。”
“你到京城來過幾次啊?”
“一共來過四次。”
“每次都是見到蘇府的誰啊?”
“見到的是蘇大人的管家,據說是蘇平陽,我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龗道是不是叫做蘇平陽。”
“每次都見到了嗎?”
“笑話,不見到蘇平陽,我的情報不能夠傳遞出龗去,肯定是不行的啊。”
“那你描述一下,蘇平陽的是什么樣子啊。”
人犯低下頭,不知龗道該怎么說了。前面的話已經說出口了,要說自己不能夠描述出來,有些不合適,可要描述,實在說不出來。
“我描述不出來,但見到本人了。一定能夠認出來的。”
王承恩對著朱由檢耳語了幾句話,朱由檢點點頭,很快,一個小太監進來了,王承恩小聲吩咐之后,小太監點頭出龗去了。
不過幾分鐘時間,進來了十余人。
“蘇平陽就在這些人的中間,你能夠指出來嗎?”
人犯有一些慌張了,看了看眼前的十來人。憑著記憶搜索了一下,指向其中一個年級稍大一些的人。
“和這人長得有些相似,具體相貌,我也記不清楚了。”
朱由檢的臉色變化了,這十來人都是錦衣衛,長相和蘇平陽根本挨不上邊,蘇平陽五十多歲了,因為過于的操勞。須發皆白,朱由檢見過。應該說相貌特征是很好記住的。
羞愧與憤怒涌上了朱由檢的心頭。
羞愧的是,他冒出來不少奇怪的想法,懷疑蘇天成,功高震主的教訓,他記得很是清楚,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內心的恐懼是很多的,甚至是無法克服的,以至于胡思亂想了,憤怒的是,人家皇太極隨便派來一個人。都可以糊弄自己,弄得君臣不和,險些鬧出來風波,這樣的事情,若是擴大了影響,還不知龗道鬧成什么樣的結局,今日這件事情傳出龗去了,還不知龗道后金的那個皇太極,笑著什么模樣了。
氣憤之極的朱由檢,開口說話了。
“朕看你大言不慚,不懂任何的規矩,以為我大明朝的文武百官都是木頭嗎,由著你這個宵小之徒來戲弄的嗎,來人,將這人押下去,凌遲處死。”
朱由檢說出來的話就是圣旨,當然是要執行的,凌遲處死的滋味,人犯是清楚的,到了這個時候,人犯突然冒出來了一句話。
“都是這個唐大人教我這樣說的。”
養心殿里面,瞬間安靜下來了。
朱由檢的臉色開始發白,受到愚弄的感覺,刺激到了他的內心。
唐世濟的身體也開始顫抖,指著跪在地上的人犯,甚至說不出話來了,這是在養心殿,在皇上的面前,人犯這樣說,他臉爭辯的機會都沒有,可笑的是,先前孫承宗已經說出來了這樣的可能,若是繼續出來一個后金韃子,誣告他孫承宗,是不是也是里通外國。
這等于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唐世濟的臉上。
不過,這個時候,孫承宗還是很沉著的,看著人犯開口了。
“盡管說吧,還有什么想說的,盡管捏造,本官是不是也和你有什么聯系啊,皇太極給了你多少的好處,恐怕銀子足夠養活家人了吧,你放心,我大明朝豈會不調查清楚,你以為你為皇太極賣命了,你的家人就可以過好日子了,須知我大明薊遼督師蘇大人驍勇,皇上一道圣旨下去,你以為你的家人還能夠活命嗎,你知龗道凌遲處死是什么意思嗎,那是滅九族的罪行。”
孫承宗這番話說出來,人犯的身體開始顫抖,臉上也出現了驚恐的神情,要是經常這些明朝的大官,他沒有多少畏懼的,但駐守在遼東的那個蘇天成,他是真的害怕的,這樣的事情,蘇天成一定能夠做到的,自己這次到大明的京城來,就沒有想著能夠活著了,范文程大人給予的銀兩,足夠養活家人了,自己也不是什么朝廷的官員,純粹的無賴。
看人人犯的身體開始顫抖,孫承宗繼續說話了。
“你若是老實交代,皇上念你說出來實話,也許會不追究你的家人了,否則,不管你的家人在什么地方,明年就是他們的祭日。”
人犯終于頂不住了,顫抖著開口了。
“我、我什么都不知龗道,我不過是街頭混飯吃的,什么都不知龗道,范大人要我這樣做的,這些事情,與我的家人沒有關系啊…”
養心殿里面安靜下來了。
孫承宗和唐世濟都離開了,王承恩依舊站在朱由檢的身后。
剛才發生的一幕,給予朱由檢很大的刺激,他想到的不僅僅是皇太極和范文程的算計,而是人家為龗什么會這樣做,一個最簡單滑稽的計謀,就令自己相信了,恐怕皇太極和范文程都沒有期盼能夠有效果的,人家不過是動員一個無賴,前來送死的,相當于用銀子買下了這個無賴的性命,可笑的是自己還真的相信了一點點。
“王公公,朕今日的表現,是不是很糟糕啊。”
“皇上,奴婢不這樣看,皇上擔心是正常的,蘇大人鎮守邊關,手握大權,若是有什么異動,對于我大明是有著巨大影響的,遇到這樣的事情,弄清楚也是好龗的。”
“你這是替朕開拓啊,皇太極和范文程用這樣拙劣的手段,朕幾乎都要相信了,蘇愛卿攻下了黑山,卻沒有進攻,朕也感覺到疑惑的,故而相信了這些詭計,朕想著,皇太極和范文程恐怕都沒有抱什么希望的,朕感覺到慚愧啊。”
王承恩站不住了,撲通一下,在朱由檢的身后跪下了。
“皇上每日里操勞,奴婢看著心疼啊,朝廷這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皇上一定要保證龍體啊。”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王承恩流出了眼淚。
朱由檢轉身扶起了王承恩,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休沐之后,回到府邸的孫承宗,正準備休息,管家突然來稟報,說是唐世濟大人來拜訪了,孫承宗連忙到了會客室。
看見孫承宗進來,唐世濟連忙稽首行禮。
“下官今日唐突了,被奸吝小人欺騙,慚愧不已,若不是大人驚醒,下官還要鑄下大錯的,想不到皇太極和范文程如此的奸詐,想著挑撥我大明君臣關系,大人胸懷寬廣,下官還要多多學習,下官愧對大人的教誨啊。”
“唐大人,不必這樣,你也是無心之舉,一心為著朝廷的,既然皇太極和范文程如此做,那就說明他們的確是懼怕蘇大人的,這是我大明的幸事啊。”
唐世濟微微搖頭。
“下官也不好面對蘇大人啊,蘇大人鎮守遼東,如此的辛苦,下官卻一味的懷疑,下官自己都難以原諒了,改日還請大人為下官美言幾句,下官親自向蘇大人請罪。”
“唐大人,今日之事,其實是好事情,皇上也看清楚了,今后,不管皇太極想到什么辦法,都是難以離間君臣關系的,蘇大人乃是我大明的柱石,豈能輕易遭受不白之冤啊,只要皇上能夠信任蘇大人,蘇大人也遼東就能夠安心御敵啊。”
唐世濟也有不理解的地方。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蘇大人既然攻下了黑山,為龗什么不能夠駐守啊,如此的良機,失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這件事情,本官也仔細考慮過的,你來看。”
會客廳的墻上,掛著地圖。
“黑山距離大凌河城一百余里,距離沈陽三百余里,從黑山到沈陽,幾乎沒有什么能夠依靠的險要地方,若是蘇大人占領了黑山,試問皇太極會怎么應對,會看著蘇大人占領黑山嗎,恐怕不可能,依本官看,皇太極會不顧一切的奪回黑山,如此我大明必然和后金展開大規模的決戰,這是必然的情況,蘇大人一定想到這些方面了,如今還不是決戰的時候啊。”
唐世濟連連點頭。
孫承宗繼續開口了。
“蘇大人進攻黑山,真實的目的,其實是解除登州和萊州的危險,這是最直接的辦法,并非是準備進攻沈陽的,若是多爾袞依舊肆掠登州和萊州,甚至威逼我大明京師,想必蘇大人就會傾盡全力,攻打沈陽了,皇太極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撤兵了,這是蘇大人和皇太極之間的默契,兩人都是豪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