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心急如焚,有對先頭部隊的擔心,也有對兒子馬祥麟的擔心。
接到馬祥麟的奏報,先頭部隊遭遇伏擊,秦良玉差點沒有把握住,從忠縣出發的一切遭遇,一一在她的腦海里浮現,很多的擔心開始出現了,是不是去救援先頭部隊,這股年頭,一閃而過,秦良玉很快做出來決定,大軍加快速度,迅速去救援先頭部隊。
馬祥麟派來稟報情況的親兵,不斷和中軍會合,情況漸漸的清楚,秦良玉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一些了,原來流寇的人數不超過一萬人,馬祥麟率領軍士,殊死抵抗,在付出重大傷亡之后,贏得了歇息的機會。
秦良玉為兒子驕傲,她全力督促軍士,加快步伐,趕快去救援先頭部隊。
一天的路程,大軍僅用了五個時辰。
兩軍會合的時間,是凌晨的寅時。
秦良玉看見了疲憊不堪的馬祥麟,看見了勉強打起精神的軍士,白天廝殺的血跡,尚留在臉上,軍士甚至沒有力氣去擦干凈。
折損了兩千多人,秦良玉感覺到心痛,但是,五千軍士,抵抗住了接近一萬流寇,她又感覺到驕傲和自豪。
馬祥麟強行支撐,稟報了白天戰斗的情況。
最龗后,馬祥麟還是說出來了自己的擔憂。
“母親,孩兒感覺到了,流寇的行為有些怪異,我們從忠縣出發,剛剛進入夔州府,就遭遇了流寇小股的部隊,一路跟隨,追到這里了,這里距離達州城。不過五十里的距離,四周的地勢很是開闊,若是流寇在這里設置更大的埋伏,孩兒擔心遇龗見危險啊。”
秦良玉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她更多的是自信。
“祥麟,沒有什么值得擔心的。先頭部隊不是遭遇流寇的埋伏了,五千軍士,抵抗了接近一萬流寇的攻擊,對付以逸待勞,精心設下了埋伏,結局還不是如此,我們有兩萬多大軍,流寇有多大的本事,想著設下多大的埋伏。哼,就是流寇十萬大軍全部都來了,也沒有什么值得畏懼的,白桿兵豈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天亮了。
四周非常寂靜,空氣中早沒有了血腥味道,一股淡淡的田野味道,四散開來。
沒有誰想到,慘烈的廝殺。馬上就要開始了。
秦良玉全副武裝,高大的背影。顯得格外的突出。
這位巾幗英豪,戎馬大半生,經歷了數不清的大小戰斗,她已經成為白桿兵的精神支柱,只要是她出現在隊伍中間,白桿兵的士氣就會高漲。不管面臨什么樣危險的局面,都能夠全力廝殺,一步都不后退。
斥候飛奔過來稟報,流寇也擺好了陣勢,只是隊伍距離這里有些遠了。大約在五里地以外。
聽到斥候的稟報,秦良玉的臉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想不到流寇膽小如鼠,居然后撤了戰場,半夜的時候,她命令軍士,打掃了戰場,抬回了捐軀軍士的遺體,也觀察了周圍的情況,這一夜,秦良玉是很忙碌的,針對戰場周圍的情況,做出來了精心的部署。
大軍緩緩朝著前方移動,這注定是一場慘烈的廝殺,但秦良玉沒有想到,這場廝殺還沒有正式開始,就演變成為了一邊倒的屠殺。
卯時三刻,白桿兵所有軍士都準備好了,等待秦良玉下達命令之后,騎兵就會沖向流寇的陣營,一舉擊垮流寇。
秦良玉的身后,帥旗飄揚,她的手里,同樣握著白桿槍。
白桿槍舉起的時候,就是進攻開始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再次出現了雷鳴聲。
天空萬里無云,肯定不是打雷,難道是流寇準備提前發動進攻了。
秦良玉還在疑惑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炮彈落到了隊伍的中間,炸開的炮彈,產生了一陣陣的沖擊波,炮彈的碎片四散開來,隨著炮彈的落地,不少的軍士慘叫著倒下了,鮮血四濺。
呼嘯而來的炮彈,成為了殺人利器。
一顆顆炮彈炸開了,不斷有人倒下,戰馬受驚之后,嘶鳴著,狂躁不安,如同無頭蒼蠅,開始四散跑開,隊伍一下子開始亂了。
秦良玉臉色發白,她根本沒有想到,流寇居然有火器。
火器的威力,秦良玉略知一二,野戰的時候,火炮能夠發揮最大的威力,給予對手最大的打擊,令對手損兵折將,士氣也落到最低點。
“穩住,躲避炮彈,騎兵開始沖鋒,一定要摧毀流寇的火炮…”
只到這個時候,秦良玉還是認為,流寇的人數不可能太多,頂多也就是一萬多人,不過手里有火炮,昨天進攻的時候,沒有啟用。
騎兵開始朝著前方沖去,沖向流寇的陣營。
天大亮了,前方流寇的陣營,清晰可見,火炮肯定在陣營的后面,只要沖開了流寇的陣營,就能夠摧毀火炮了,近距離作戰,火炮沒有任何的作用。
眼看著一股洪流,沖向流寇的陣營。
不可思議的一幕,再次出現了。
流寇的陣營中間,伸出一柄柄的火神槍。
槍聲響起來,沖鋒在前面的白桿兵,隨著槍聲倒下,戰馬受驚,前蹄離地,后面的戰馬,避之不及,相互撞擊在一起。
騎兵的速度慢下來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量的火神槍開始發射了。
不斷有騎兵倒下來,摔在地上的騎兵,有的被馬蹄踢踏,掙扎幾下,沒有了動靜,有的摔得血肉模糊,加上槍傷,痛苦的呻吟。
如今的火繩槍,早就改進了,為了能夠和蒙古部落交易,畢懋康等人,對火繩槍也進行了研究,改進了火繩槍喜歡炸膛和發射速度慢的問題,這種改進效果是非常顯著的,不過和燧發槍比起來,火繩槍連小弟弟都算不上,不管是發射的速度,還是精準度,都不能夠比較的,至于說燧發槍,還是江寧營的專有,其余軍隊,都沒有配備。
但是這種火繩槍的威力,還是不能夠小覷的,在蒙古大草原上面,火繩槍的威力,已經令所有部落瘋狂,愿意花費大價錢購買,對付騎兵,火繩槍是最好龗的武器之一。
從來沒有體驗過火器的白桿兵,在火器面前,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秦良玉的眼睛變得有些紅了。
炮彈還在射過來,沖鋒的騎兵,遭遇了火繩槍,損失慘重,不管從哪個方面看,白桿兵都遭遇最危險的局面了,如果不能夠短時間突破這樣的局面,后果是不堪設想的,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不能夠持續太長的時間,否則軍隊就要崩潰,就是蘇武再生,也無回天之力。
秦良玉提起了白桿槍,準備親自帶領騎兵沖鋒了。
馬祥麟擋住了秦良玉。
“母親,孩兒帶著騎兵沖鋒,一定要打開缺口,您是軍中主帥,萬萬不能夠涉險,大軍不能夠沒有您指揮。”
說完這句話,馬祥麟高舉白桿槍。
“弟兄們,跟我沖鋒,沖啊…”
馬祥麟一馬當先,一股股的洪流,再次沖向了流寇的陣營。
山坡上的李自成和羅汝才,神色都有些凝重。
所謂英雄惜英雄,對于英勇善戰的軍人,他們都是敬佩的。
在火炮和火繩槍的雙重攻擊下,白桿兵居然還沒有潰敗,還能夠組織騎兵發起攻擊,這非常不簡單了。遺憾的火炮和火繩槍都有限,不可能對白桿兵形成毀滅性的打擊,要剿滅白桿兵,還是要依靠騎兵和步卒。
就在馬祥麟帶領騎兵沖鋒的時候,隆隆的鼓聲響起來了。
火炮和火繩槍都停止發射了。
大地開始震顫,這是騎兵出動的征兆。
空曠的前方,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黑影,左右兩翼,同樣也出現了沖鋒的騎兵。
秦良玉的臉色瞬間慘白。
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真相大白,這是流寇精心設計的圈套,流寇的胃口很大,想到的就是全部殲滅白桿兵,從開始的時候,自己就中了流寇的圈套,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舉起白桿槍的時候,秦良玉忽然感覺到,手有些沉重了。
白桿兵最大的危險來臨了,這樣的突然,這樣的猝不及防。
沒有其他的出路了,只有拼死抵抗,哪怕是全軍覆沒,也要讓流寇付出巨大的代價,這一刻,秦良玉想到了蘇天成,想到了江寧營,她終于明白,蘇天成為龗什么京師,她終于知龗道,白桿兵為龗什么比不上江寧營,可惜沒有后悔藥了。
“兒郎們,跟著我殺流寇,沖啊…”
秦良玉夾馬沖上去了,朝著沖過來的流寇的騎兵,義無反顧。
身后,驚魂未定的白桿兵,仿佛突然醒過來了,沒有了彷徨,沒有了失措,跟隨在秦良玉的身后,朝著流寇沖過去了…
天空中,火紅的太陽,被云彩遮住了,似乎也不想看見,大地上出現如此慘烈的殺戮。
李自成看著戰場上的局勢,好半天沒有說話,羅汝才也沉默著。
好半天,李自成終于開口了。
“秦將軍名不虛傳啊,今天終于見到了,要不是我們精心策劃,還真的不知龗道結局會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