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成剛剛準備歇息的時候,王大治來稟報,說是外面有人來拜訪了。
他沒有在意,回到家鄉來了,有人來拜訪是正常的,這個年代,有人來拜訪,不是說非要認識你的,有些讀書人,可以自我引見,反正大明朝都是讀書人把持的。讀書人本身所具有的優越心理,也使得這方面的結交,是不少的。
“蘇大人,別來無恙啊,在下曾經想著,到江寧縣去看看的,想不到蘇大人回來大婚了。”
“哎呦,原來是孫大人啊,快請坐,請坐。”
孫傳庭來拜訪,確實出乎了蘇天成的預料。
一年之前,他見到了孫傳庭,兩人當時就約定了,一年之后,孫傳庭到江寧縣去看看的,想不到孫傳庭記得這么的清楚,看來孫傳庭能夠成為大明朝少有的悍將,也是有原因的。
“早就想著到江寧縣去看看了,蘇大人剿滅了紫金梁,以不足五千將士,迎戰對方一萬多流寇,能夠生擒紫金梁,在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孫大人不要這么說,只是僥幸而已,這次回到山西來,我還在想著,山西的流寇猖獗,有些甚至就在附近活動,聽聞有一部分的流寇,已經進入到北直隸,到了趙州、西山、順德、真定一帶了,看來還是要加大進剿的力度啊。”
“是啊,流寇猖獗,朝廷難以安寧啊,剿滅流寇,需要耗費大批的銀兩,流寇的破壞性也是很大的,流竄到每一地,都是生靈涂炭。若是長期這樣下去,后果難料。”
“依照孫大人的意思,這剿滅流寇,應該采取什么辦法啊。”
蘇天成這樣問,是有深意的,孫傳庭作為明朝末年著名的將領。主要功勞,就是剿滅和鎮壓農民起義軍,取得了很大的成績,最終也是栽倒在農民起義軍的手里,按照以前的歷史軌跡,崇禎八年的時候,孫傳庭才會復出,最終于崇禎十一年,在潼關兵敗身亡。
孫傳庭的戰術。有著一定的先進性,也是以剿滅流寇的實力為主的,不主張受降,而且在征戰的過程中,還注意了就地發展,不斷擴充自身的實力。也是因為這些正確的主張,在剿滅流寇的戰役中,取得了一些關鍵性的勝利。
可惜生不逢時。朝廷內部的斗爭,他與楊嗣昌之間的矛盾。最終結下了惡果,曾經告病辭官,曾經被投入到大獄,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戰果,付諸東流,崇禎十一年再次復出。流寇已經成了氣候。
“蘇大人如此說,在下真的是不好意思啊,想蘇大人剿滅紫金梁,已經是名震朝廷了,如何剿滅流寇。了然于胸,在下要是評頭論足,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蘇天成有些無奈的搖頭,明朝出名的將軍,幾乎都是文人出身的,孫傳庭是萬歷年間的進士,學問是不用說的,一般人理解的,軍中的將領,都是脾氣火爆的,直來直去的,這其實是最大的誤解,明朝的儒將是很多的。
“孫大人萬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孫大人雖然賦閑在家,然我們都是同鄉,我想著,適當的時候,向朝廷舉薦大人的,山西深受流寇侵擾之害,以至于農民不能夠安心生產,如此的局面,是不能夠長期存在下去的。”
孫傳庭的臉紅了一下,他已經過了不惑的年紀,足足比蘇天成大了一倍的年紀,想想蘇天成擔任江寧縣知縣,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立下了這么大的功勞,看看自己,天啟年間,魏忠賢亂政,辭官歸故里,轉眼這么多年過去,蹉跎了歲月,寸功未立。
“蘇大人這么說,在下就不客氣了,其實在下是贊成蘇大人的戰術的,對付流寇,必須剿滅他們的有生力龗量,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能夠招撫,以消滅其有生力龗量為最大的任務,而且剿滅流寇,和恢復生產要同步進行,必須要安撫一方的百姓。”
蘇天成微微點頭,這樣的做法,才能夠做到一勞永逸,可惜大家明白這個道理,真正能夠這么做的文武官員,幾乎是沒有的,要么就是想著急功近利的,恨不得明天就剿滅了流寇,或者是一廂情愿的認為,流寇是迫不得已造反的,只要朝廷施以恩惠,一定是能夠剿滅的。
恢復生產,不是嘴上說的那么簡單,需要耐心,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特別是在剿滅流寇之后,怎么來讓農民能夠吃飽飯,能夠不想到造反,比如說河南的那種情況,農民不支持流寇,讓流寇沒有生存和落腳的地方。
“就說這紫金梁被剿滅,在下就分析過了,蘇大人曾經在河南賑災,傳播了朝廷的聲譽,農民感恩朝廷,想到的是穩定,不愿意造反,紫金梁離開山西,進入河南,得不到支持,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進入湖廣,想著取道湖廣,進入四川,這樣的情況下,人心不穩,必然是惶惶然的,大人抓住了機會,一舉剿滅了紫金梁,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紫金梁是流寇三十六營的召集人,帶領一萬多人嗎,在廬州府的英山縣,被大人全殲了,這件事情,在山西引發了極大的反響,流寇都有些驚慌失措了,加之朝廷加大了征剿的力度,大部分的流寇,都流竄到北直隸一帶去了。”
“不過,山西境內,還是不安定,在下就知龗道,還有好幾股的流寇,活動在汾州、沁州、潞安府、澤州、平陽府一帶,四處流竄,居無定所,朝廷的軍隊,不好剿滅。”
“對付這些流寇,在下以為,要統一指揮權,要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不要被流寇牽著鼻子走,朝廷軍隊,駐扎在固定的地方,一步步壓縮流寇活動的空間,最終令他們無路可走。”
孫傳庭提出來的戰術,是傳統的思想,也是正規軍作戰的思想,尋求和流寇的正面對決,最大限度的殺傷流寇的有生力龗量,壓縮流寇的活動空間,令流寇不得安寧,疲于奔命,最終被打垮和拖垮。
這種戰術,不能說不正確,但在明朝末年,這樣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各地的督撫,想法不一樣,只要自己的境內,沒有流寇的騷擾,就不會去關心其他的地方,同時,統一軍隊的指揮權,更是大忌,不僅僅朝廷不放心,恐怕朱由檢都會嘀咕的,如果軍隊的指揮者多了,大家的意見,更是難以統一。
其實,崇禎十年,楊嗣昌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網的剿滅流寇的計龗劃,就是基于統一指揮權,各地都要參與到剿滅流寇的作戰計龗劃中間,這種統一指揮權的做法,收到了很好龗的效果,但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但如果做到了這樣,長時間的堅持下去,流寇是難以發展壯大的。
可這樣做,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大量的消耗了白銀,朝廷是難以長時間支撐下去的,但不堅持下去,放松了,最終流寇反彈起來,危害更大。
蘇天成不贊成這樣的作戰方式。
實際上,他要求江寧營將士刻苦訓練,目的是明確的,那就是要鍛煉出來一支無敵之師,不僅能夠和流寇、后金八旗面對面作戰,而且能夠長途奔襲,你流寇不是能夠跑嗎,我比你跑的更快,一旦咬住你了,你沒有地方藏身,就是跑到天上去,我也要追到你,將你拉下來。崇禎十年,李自成在潼關戰役中慘敗,帶著十七人,躲進了陜西東南的商洛山中,可惜朝廷軍隊沒有再接再厲,留下了最大的隱患,導致后來的京城失守,明朝滅亡。
或許是看見蘇天成沒有說話,孫傳庭神情有些嚴肅,更顯得專注。
“孫大人的戰術,是很好龗的,不過我覺得,目前的條件下,還是尋求各個突破,朝廷困難很大,多方的調動兵力,有著不小的難度,耗費的銀兩,也是天文數字,若是能夠訓練出來一支軍隊,可以和流寇正面作戰,也能夠追剿四處逃散的流寇,是較好龗的選擇,這樣的一支軍隊,消耗方面,相對少一些的。”
“在下明白了,江寧營應該就是這樣的一支部隊吧。”
“不敢這么說,江寧營正在建設之中,上次剿滅紫金梁帶領的流寇,是發動的突然襲擊,并非說江寧營就是無敵于天下了,流寇的主力尚在,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再說了,江寧營主要負責江寧縣的巡防事宜,并非是朝廷的正規部隊啊。”
“蘇大人謙虛了,戰場上,勝敗是最好龗的考量,不管采取什么樣的方式,只要能夠獲得勝利,據在下知龗道,一次剿滅流寇達萬人以上者,英山大捷,恐怕是唯一的一次,也是勝的最為痛快的一次。”
蘇天成笑了笑,沒有說話,有些戰績,不需要刻意的去隱瞞,英山大捷,已經傳遍各地,隱瞞也沒有什么作用了,江寧營的名聲,也出龗去了,正是因為這樣的情況,蘇天成才要求江寧營擴軍,更加嚴格的訓練,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徹底成熟起來。
他不相信,朱由檢沒有注意到江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