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得勝在外面是惡來，是條龍，在這象征著韋家最高權力的老式將軍樓內，是一條乖乖蟲，在外面的囂張跋扈在這里全部收斂起來。
看到張世東那近似七八年前東北暴發戶的造型，真想提醒他一句，你敢再搭配一條粗粗的金項鏈和一個厚重的大金戒指嗎？
無奈對方作為客人身份尊貴，韋得勝只得很江湖的抱了抱拳，引領著張世東走到了一棟花園內扣著小一號蔬菜大棚的將軍樓，打開房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濃厚的酸菜餃子味道充斥著整個客廳，沙發上正襟而坐著一個面容嚴肅的老者，微微有些小肚腩，穿著一條軍褲一件軍用襯衫，外面套著一件無袖的羊毛衫，整個腰桿挺得直直的，正看著電視中播放的軍事報道。
一進門不遠處的衣架上，懸掛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的軍裝上身，兩顆金星發出耀眼的光芒。
“爺爺，張世東來了。”
韋得勝的聲音都變了，頗有種老鼠見到貓的意思，大氣都不敢喘，急忙忙的跑到廚房去幫助奶奶包餃子，盡管他對酸菜餡的餃子完全沒有興趣，但也要比面對爺爺那張永遠嚴肅凝重的撲克臉要舒服。
“臭小子，跑什么，過來這邊坐。”韋解放沖著韋得勝喊了一嗓子，苦著臉正像奶奶求饒的他只得乖溜溜的返回來，低著頭在沙發上坐下。
“小張，坐。”
面對張世東，韋解放的表情并沒有變化，就像是韋家一脈相承四代人的名字一樣，老太爺沒名字不識字參加了革命，到快要解放才從首長那里得了一個名字，之后給韋解放起名字也是想要當時打過寶島解放全華夏，韋得勝的父親大伯姑姑名字都與當時的時代特征息息相關，到了韋得勝這一代。韋解放老爺子成為了家中的頂梁柱，保持了家族優良傳統，起名字永遠是秉承著響亮具有指向性，完全不顧及是否好聽是否順應時代的潮流。
一旁的勤務員接過了張世東的水果，不是嫌棄，只是在這里老爺子從不收禮這是一，就算是收一些朋友親戚間的饋贈。也都不會是如此寒酸的普通水果，這里充其量幾十塊錢，百都沒過，剛想隨便的拎到后面，老爺子哼了一聲：“這幫小子到我家都是空手，不能在你這里破例。”
張世東笑道：“一點水果。老年人多吃點水果好，挺新鮮的。”
韋解放看了看張世東，點點頭，一旁的勤務員在驚愕中拎著水果都后面洗好裝盤端了上來，堂堂副司令員的家當然不會缺少一點水果，關鍵是老爺子的態度，完全將張世東當作了平等論交的熟人朋友。
“爺爺。你吃蘋果。”韋得勝獻媚的給爺爺拿了一個蘋果，蘋果是被接過去了，啪，自己的腦門也挨了一下子。韋解放借此機會對張世東說道：“臭小子不懂事，在外面胡鬧也沒有個度，你就該好好拾掇拾掇他，還給他好臉子干什么？”
韋得勝在一旁是一臉菜色，一句也不敢反駁。他太清楚自己的一切來自于哪里了，沒有爺爺這根頂梁柱，誰認識惡來是誰，誰知道韋得勝是誰，在外面鬧的再兇回到這里見到老爺子也會乖如一只小貓咪。
張世東笑著沒搭話，從兜里扭捏的掏出一盒煙，遞向老爺子：“抽一根？”
韋解放伸出手夾出一支。還想要掩飾自己偷偷瞄向廚房的眼神，點燃后就像是一只偷腥的貓，那感覺無比的美妙，韋得勝都覺得眼前不是自己的爺爺。記憶中的爺爺從來都是不茍言笑，他就沒有見過誰能跟爺爺開玩笑，那些老站友這爺爺那爺爺韋得勝也見了不少，談工作就是談工作，敘舊就是敘舊，伴隨著近些年來爺爺身體的緣故，抽煙喝酒都被嚴格的控制，家中喝酒聊天的畫面更少了。
盡管說韋得勝平日里不會到這里來，但爺爺面對人的變化這么大還是出乎他的預料，爺爺怎么會變得如此‘和藹’，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會用到和藹這個詞匯。
“老韋，最近怎么樣，還親自帶隊伍訓練？”
張世東一開口，韋得勝差點沒暈過去，他這才真正理解這位張處長為何能夠跟諸多大佬平起平坐，大家談論的話題都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有說這邊說著肩膀頭子，那邊就來了句胯股軸子，大家聊的東西就是同僚同事之間聊的，彼此之間的位置也沒有差太多，大校和中將之間的差距盡管很大，但九十九處處長手中的權力與一個大軍區的副司令員之間卻不大，尤其張世東現在還是全國公認的金牌教頭，只要他說開營訓練，保證所有大軍區省軍區野戰部隊的頭頭腦腦都會動起來，都會想著第一時間找到他，不找到他也要找到蘇惜西，從中得到足夠的名額。
韋解放抽著煙，皺起眉頭：“我馬上就到點了，首長們看我這老頭子有點用才讓我多干了幾年，現在腦子跟不上嘍，隊伍現在是越來越不好帶了，高科技兵越來越多，對科技的運用越來越熟練，對科技的依賴卻也越來越重，熱成像技術在兩軍對戰演習中被淋漓盡致的運用，還說有這東西就不會有缺憾不會有錯漏，完全能夠實行全方位立體監控。你說說，怎么破解？”
張世東身子向后靠了靠：“我帶兩個兵跟你們玩玩，布置一塊場地，把那些高科技的玩意都擺出來，看看是他們厲害還是一些老特種兵的慣用招式厲害。”
韋解放哈哈大笑，拍著大腿：“好，就讓那幫兔崽子好好看一看，省得整天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整日科技強軍科技強軍，這沒錯，可也不能萬事都相信科技，有些老方法土方法必須傳承下來，老祖宗的東西丟不得。
聊了約有半個小時，聽得是韋得勝云里霧里，但有一點他是聽明白了，這位張處長要是拾掇自己，爺爺保證是舉雙手贊成，還會幫著狠狠踩幾腳，人家今日受邀來到家里，目的很明確了，爺爺是在變相以另外一種方式向這位道歉，想到這位的年歲，韋得勝頓升巨大的挫敗感，這時他有一種自己虛度光陰的感覺，眼前這位到了四十歲會什么樣子，會不會成為手握大權的大內密探？
酸菜餡的餃子，熱乎乎的餃子湯，東北大拉皮加上水煮花生米，韋得勝的奶奶拿出了一瓶酒，特批今天韋解放能夠喝三兩。一碗熱乎乎的雞蛋醬飄出濃濃的香味，自己家大棚內摘出來的大蔥青白相間，勾人食欲。
到了下班時間，韋家幾個比較重要的角色都從各自的家返回到這里，本來是普通的家宴因為張世東的到來而變得不同，韋得勝從父親伯伯姑姑的眼神中再一次讀懂了張世東當下的地位，大家都會忽略掉他的年紀，想著的是他當下的位置，說話的時候都帶著幾分的巴結和謹慎，每當張世東說話的時候都會放下筷子側耳傾聽。
一頓飯吃的熱熱乎乎賓主齊歡，三兩酒下肚老爺子的話也多了起來，直嚷著讓張世東好好教教韋得勝，讓他跟著張處長好好學習學習。
如此做的結果就是，一身土暴發戶裝扮的張世東從韋家離開的時候，韋得勝開著一輛并不顯山露水的奧迪A8送他離開，出得軍區大門，猶豫了一晚上的韋得勝開口了：“我知道有個地下酒莊不錯，只招待少量的會員，張處長有沒有興趣去喝一杯。”
張世東：“地下酒莊。”
韋得勝撓撓頭，那模樣給人一副你懂得的意思，張世東來了點興趣：“看來那地方是真的不錯，能讓你們這層面的人都甘愿背著找雞的名聲去玩一玩，走吧，去看看。”
“嗯。”
韋家之行，當然不是單純的關乎韋得勝，各大軍區之間如今關系有些緊張，為了軍費為了物資為了科研成果偏移，軍區的一二號首長態度很重要，下面的三四五號也很重要，張世東作為九十九處的處長，如今職能劃分模糊，在陪同首長外出調研考察過來的專機上，首長下飛機的時候，身邊的機要秘書專門留在了后面跟張世東聊了兩句，中心議題只有一點：九十九處，可以做得更好。
給你了提前處置權，就等于了給你信任，你該做的就是用這份信任回饋，多做無錯。
蘇惜西的任務清單內，開始多了一些過去接觸不到的任務，每一項拿出來都能讓無數的人為之驚嘆，九十九處到底要干什么，哪里要害往哪里去？
張世東接到任務的時候曾經自嘲，我就像是古代的皇帝內臣，掛著欽差大臣的名頭實際上是個讓多數人深惡痛絕的錦衣衛組織。
婉拒了直接提拔，換來的是權力的加重和首長的承諾，干這行的等于是首長最信任的人，日后晉升還不是手到擒來，機會合適順理成章讓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隨著全國性的反腐倡廉，張世東需要代天巡查，了解一些重要位置關鍵人物的心理動態，確保任何波動都不會出現，一旦有人心有不軌，張世東胡鬧的形象又無比合適沖鋒陷陣，后退的余地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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