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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調查

  “傻瓜,你被人利用了!”

  這是石明朗聽完周仕元對整件事的敘述之后,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周仕元一聽就不樂意了,他根本就不想讓石明朗知道這件事,但他來找老羅時,石明朗就在場,又似乎知道他追上清河縣主的馬車后碰了壁,怎么也不肯走人,無奈之下只好當著石明朗的面,硬著頭皮說了,沒想到會得了這么個評價。他現在還沒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不樂意被人說是個傻瓜,尤其對方還是一向看不慣的石明朗。

  老羅穩重也有威望,強而有力地攔下了他朝石明朗撲過去的動作,斬釘截鐵地道:“小周,別胡鬧!小石頭這話雖不好聽,卻是實話,你一定是讓那個叫尺璧的丫頭算計了!”

  周仕元還沒轉過彎來:“尺璧?她怎么了?她是清河縣主的丫頭啊,而且忠心耿耿的,當時清江王誤會了我與她的關系,她為了維護縣主的清譽,沒說出實情,連自己的名節都不在乎了。”

  石明朗白了他一眼:“是啊,清江王是縣主親哥哥,又一向與縣主交好,當著清江王的面她都能瞞下實情,敢情她比清江王更在乎縣主的清譽呢?!你怎么不想想,這事兒就算說出來,也頂多是你被人笑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再就是縣主身邊的丫頭不懂規矩,又不是縣主收的鐲子,怎么就連累她清譽了?倒是那丫頭的名節毀了,事情又經了上頭的眼,除了嫁你還有別的路可走么?你家里雖不怎么樣,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宦人家,家底也厚,那丫頭做了你這嫡長子的妾,今后可就享福了,豈不是比一輩子侍候人要強?”

  “你在胡說什么?!”周仕元震驚了,“尺璧姑娘只是好心幫我而已。她怎會有這種念頭?!更何況我家不過是一般官宦人家,尺璧姑娘早在縣主認祖歸宗前就在那莊上侍候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她可是在御前當差的人,怎會看得上我?更別說是做妾了。”

  石明朗嗤笑出聲:“說你是傻瓜,你還不服氣。若這個丫頭當真跟縣主說了實話。縣主又怎會讓你給那丫頭一個交代?你見過我托你送信給羅統領,我還要給你一個交代的么?頂多就是請你吃頓飯,換成那丫頭,給點賞錢財物就完了,還交代什么?縣主更不會提都沒提那對鐲子。不管是收下還是拒絕,總要說一聲的。可見那丫頭一句真話也沒說,反而對縣主撒謊。你送那對鐲子給她了。你若不信,只管打聽去!”

  周仕元有些懵了,他實在不愿意相信石明朗的判斷,但似乎…好象…可能…對方的猜測還有點譜?

  老羅見他這樣,便嘆了口氣:“小石頭說的很有道理。你只道那個叫尺璧的丫頭是莊園正院上房侍候的,按理說是在御前當過差的人,可你想過沒有?先帝在時,已經有好幾年沒到莊園去了。連莊園的賬都不怎么在意,更何況是那里的人?以那丫頭的年紀,恐怕連先帝的面都不曾見過呢。怎算得上是在御前侍候過的人?再說,那莊園只是先帝在潛邸時的私產,壓根兒就沒有行宮或皇莊的名頭。也就是說,這丫頭跟一個普通人家的丫環沒有分別,只不過是有幸到了清河縣主身邊侍候罷了。縣主自得了那處莊園,身邊的丫頭就沒換過人,你不能因為縣主的人品脾氣好,就覺得那丫頭也是正派人。”

  周仕元臉都白了,石明朗又再打擊他一下:“想來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其實也有幾分被那丫頭美色所迷吧?否則你拉她的手做什么?只要縣主知道這一點,就斷不可能對你有什么想法了。而清江王看見你拉她的手,又有你送的鐲子為證,若她沒告訴人她只是幫忙傳遞東西的,你以為縣主會怎么想?絕對會相信那丫頭跟你有私情!清江王是人證,鐲子是物證,那丫頭不說,誰會知道你是冤枉的?你這回真是跳進御河也洗不清了!”

  周仕元幾乎要忍不住仰天長嘯了。雖然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尺璧的真實用心,但如今細細聽老羅與石明朗分析,也發覺自己是上了旁人的當了!那丫頭未必是真心為他傳遞東西的,若她真有心攀附自己,只需拿了鐲子給清河縣主瞧,說自己對她有意,請縣主賜婚,那他還如何能為自己辯解?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顧不上素日與石明朗的不睦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抓住老羅,哭喪著臉哀求二人:“羅頭兒,石兄弟,這一切都是我糊涂!求你們救救我!好歹還我一個清白!別讓我被那狡猾的丫頭算計了去!”

  老羅嘆道:“這件事也算是個教訓,日后你別再這么容易相信人了!”但他還真沒什么辦法幫他,說實話,不過是納個妾罷了,算不了什么,但若真的把事情鬧大了,上達天聽,讓皇上知道周仕元對清河縣主有綺念,那可就麻煩了,因此他傾向于息事寧人。

  石明朗也勸周仕寧:“一個妾,納了就納了。我瞧她還有幾分姿色,你納了也不虧。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等成了家,這小妾就交給正室管教,你不必費那心。想來縣主是個明白人,不會幫那丫頭出氣的。”

  周仕元恨得直跺腳:“這樣陰險狡詐的女子,如何能進我們周家的門?!更何況,我還不曾娶妻,就先納了妾,叫世人如何看我?!”別的不說,他母親頭一個就容不下。

  石明朗哂道:“這有何難?那丫頭不是被縣主打發回家了么?她家是佃戶?那你就派人跟她家里說,你還不曾娶妻,不可納妾,有事等正妻入門一年后再提,然后讓你家里趕緊給你說一門好親事,挑個好日子把喜事辦了。一年之后,你若想納妾,那就給那丫頭一個交代,若你不想,尋個名目打發了她也行。那時候事情都過去了,別說那丫頭能不能耐心等那么久,就算等了。你要反悔,她能奈何得了你?”

  周仕元似乎有些心動,還發狠道:“一年太短了,我該說三年才對!瞧她也二十上下了,再等三年,她愿意。她家里也未必肯,若她另找人家嫁了,還有我什么事?!”

  老羅嘆了口氣:“你倆也太促狹了些,只是有一點,萬一那丫頭說。情愿暫時不做妾,先給你做通房丫頭,等正室入門后再提姨娘。免得你三年后變卦,那小周你又怎么說?”

  周仕元又呆住了,石明朗倒是干脆:“那就叫她寫了賣身契來!等她賣身進周家成了丫頭,要怎么安排,是做通房還是嫁小廝,就輪不到她說話了,連縣主都不好干涉呢!”

  周仕元聞言頓時露出了傻笑,立刻拉著石明朗就要與他商議細節。兩人說好了等回家就跟周老爺、周太太提說親的事。老羅在旁看著,暗暗嘆息著搖頭。

  別看石明朗總是傻愣愣的模樣,其實內里精明著呢。真正的愣小子是周仕元才對。只因他遇事一時慌亂,就叫石明朗鉆了空子,說服他正式娶妻。等親事一定,周仕元對清河縣主再有想法,也要付諸流水了,跟尺璧丫頭的緋聞也由假的變成了真的,讓人知道了,總是他的錯。

  其實這事兒真的很難解決么?清河縣主不過是聽信一面之辭,誤會了周仕元,只要對她說實話就好。那尺璧丫頭是縣主的人,自有縣主處置,周仕元也許會一時丟臉,卻也表露了一番情思,以縣主的為人,是不會對他如何的。可惜周仕元慌亂無措,叫人牽著鼻子走,恐怕再也無望獲得縣主諒解了。

  不過老羅心里雖明白,卻不會將這番話說出口。周仕元本來就不該有奢望,早點死心也不是壞事。

  老羅將視線從兩個年青人身上移開,欣賞起一旁的菊花圃來。今秋的菊花,開得真好啊!

  青云對這三人之間的對話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周仕元曾對自己有過追求的企圖。她回到溫郡王府,到后街那間別院轉了一圈,感到還算滿意。

  那院子是兩進,正門面向后街,進門第一進院子是正統格局,正屋三間,東西廂房各一間,并帶兩個耳房,也就是同為三間,庭院中種了幾株老棗樹,樹下有石桌石椅,夏天里一定很涼快。正屋西面有小門入后院,后院格局稍為細長了些,房屋呈“l”字型排列,難得的是都為二層的小樓,樓上原本是放雜物用的,但青云細看了一下,覺得只要做好加固一樓天花板的工程,夏天時大可以搬到樓上去住,不但涼快,還能看到遠處的風景。

  后院的一側,有角門可通往溫郡王府,從前曾是借助的親戚家女眷與郡王府走動的通道。青云查看了一下,見門還是完好的,鎖也挺堅固,便放心了。從這角門處進了溫郡王府,直接就是后花園,不到十分鐘就能達到老太妃所住的正院,非常方便。青云立刻就叫溫郡王府的管事來說價錢,整個別院,作價二千三百兩,當場就寫了契書,送去衙門上檔子了,當然對外只說是老太妃送給孫女兒的生辰禮,至于為什么這生辰禮是郡王府邊上的小宅子,那就一律含糊混過去,也沒誰在這種事上計較太多。

  青云準備了信物與書信,讓護衛送去給牛輔仁,后者直接從她名下店鋪的賬上提銀子,當晚就運到了溫郡王府。有了這筆錢,今年溫郡王府就能過得寬裕的好年,管家的臉上立刻就添了笑容。老太妃倒是沒說什么,只道青云“太較真了些”。青云一笑置之,又命人去修葺別院,爭取年前完工,這樣明年開春,她就能住上這宅子了。

  她先前還讓李進寶去給劉謝尋宅子,李進寶轉托了牛輔仁,后者人脈多,竟找了八處條件相當的宅子來。青云帶著杏兒坐馬車跑了一趟,覺得這八處宅子都不錯,交通便利,面積也不大,而且位于中低級官員集居的地帶,若是買下來出租,租金回報率一定很可觀。

  牛輔仁又再報了兩處宅子來,則是位于外城較為安靜清幽的地帶、多讀書人聚居之所,難得的是離國子監也近。青云想起劉謝考到舉人,就不得不為了生計而放棄科舉,實際上對士林圈子還是很向往的,便索性連這兩座以及之前的八座宅子都一并買了下來,除去內城的一處一進小院以及國子監附近的一處一進大院沒動外,其他全都轉手租了出去,沒幾天就有一半有了租客,行情十分看好。

  等青云忙完這些,重新回到宮里時,太后與清江王兩處的調查結果都出來了。

  太后那邊謝姑姑查到那位關姑娘是十七年前到齊王府的,正是齊王妃蔣氏娘家二嫂子關氏的娘家侄女兒。關氏娘家這一支人丁單薄,只有一個兄弟,還生了癆病,又因羅家的事,害怕受到牽連,一時受驚病情加重,沒多久就去了,留下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女兒。他妻子不愿守節,丟下孩子跑了,關氏便將這侄女兒收養在身邊,為此一直受到婆家人的詬病。當年羅氏覆滅,蔣家也受了連累,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丟官去職,回鄉去了,而關氏卻不巧害了重病,想著自己恐怕是活不久的了,萬一死在回鄉路上,叫侄女兒怎么辦?便讓奶娘抱著侄女兒去投奔齊王府,求齊王妃收留孩子。齊王妃當時已經入了佛堂,自顧不暇,但見女嬰可憐,便將人留下來了。

  齊王妃幽居十幾年,身邊一直有這位關姑娘相伴,可說是為她排解了不少寂寞,因此很受她疼愛。只是這姑娘出身不高,父母都已亡故,族人又長年沒有聯系,一直沒有好人家上門說親,齊王妃曾對宗室里熟悉的妯娌揚言,說一定要為她尋門好親事,才能安下心來。

  青云聽完后,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兒,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便在那里苦苦回憶。太后則對謝姑姑冷笑道:“這蔣氏也太裝模作樣了,若真的舍不得那姓關的丫頭受委屈,直接許給她兒子不就完了?兩個孩子年歲相當,也算是親戚,便是夠不上正室的格,做個側室也行,將來齊王世子襲了王爵,那丫頭也就是穩穩當當的側妃了,豈不是比嫁給小門小戶的強?她卻執意要將那丫頭外嫁,不知道的人,還當那丫頭有什么不妥,連養母都看不上眼呢!”

  謝姑姑附和道:“可不是么?哪怕齊王妃看不上這關姑娘做媳婦,她離開佛堂已有三年之久,三年時間,足夠說一門合適的親事了。一直說不成,多半是因為齊王妃心太高,才會讓關姑娘這把年紀了也沒個著落!”

  “年紀!”青云渾身一震,她終于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當日關蘊菁明明說她比自己還要小半歲,是在羅家出事后出生的。這調查報告里頭,卻說她父親死在羅家出事前,因此她姑母關氏收留侄女一事不得婆家人諒解。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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