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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擄人

  青云見曹玦明忽然變了臉色離開,心中茫然不解,自覺并沒有說錯什么話。她是個有疑問就要弄清楚的人,何況曹玦明又一向與她交好,盡管曾經有過矛盾,但早就和好了,她是不會讓這個疑惑在心中停留太長時間,以至于影響兩人關系的,于是她便主動起身去尋曹玦明。

  曹玦明正在自己房間里呆坐。他方才忍不住被青云的話感動了。若皇帝真的答應青云的請求,命人查清楚自己父親之死的真相,那真是比自己悄悄查要容易得多了。自己之所以一直在私下暗查,不敢太過聲張,就是擔心父親以太醫身份遭人暗算,會跟什么皇親權貴扯上關系,為此甚至不敢在從前一向信任的皇后娘娘面前多說一個字。皇帝卻不同,只要皇帝出面了,無論是太醫院還是皇宮中的人,總有知情者會說出真相。青云這話無疑是幫了他的大忙!

  青云為什么要幫他呢?她即使得到了皇帝的承認,身份也僅僅是一介親王庶女,她連自己將來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都還不知道呢。她主動提出,愿意幫自己解決畢生最大的疑團,不過是為兩人私誼耳。曹玦明想起那日在錦東時,青云說出的那番大膽的話,心下就不由得嘭嘭直跳。青云是在傾慕他么?他何德何能?!

  然而,他在感動之余,心中也在隱隱作痛。青云不知道明日到達京城后,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但他卻知道,明白到達京城后,她與他就再也沒有緣份了。

  她是出身尊貴的宗室女,他卻只是小小的太醫之子,自古以來就從沒聽說有宗室女會嫁給太醫這等官卑職小之人的子嗣的,更別說如今的他,什么功名官職都沒有。只是普通的醫者。即使曾經受到皇后娘娘的抬舉,但如今的皇后娘娘似乎跟他父親之死拉上了關系,他是再也不敢全心信任對方了,又怎會再期待她的幫助?

  青云一片真心要幫助他,而他卻注定與她無緣,這個事實讓他痛得說不出話來。除了迅速躲避,再沒有別的應對方法。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但曹玦明卻沉浸在思緒之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走到門邊,一開門,外面站的是青云。他愣了愣,心下又是一痛,只能勉強擠出一個象是在哭泣的笑容:“原來是姜妹妹,有什么事么?”

  青云看著他不自然的表情,心想這人不象是在生氣,反而象是在傷心。他有什么好傷心的?莫非是想起了自己父親的死?

  青云回頭看了看院門處警戒中的兩名喬家護衛,那兩人也都探頭望來,不過見她在看。便把頭縮了回去,躲躲閃閃地竊竊私語。青云沒空跟他們計較,直接問曹玦明:“曹大哥。你剛才忽然起身走了,可是我說錯了話?”

  “沒…怎么會呢?”曹玦明支支唔唔的。

  青云又問:“那是我的話讓你想起了已故的曹太醫,你覺得難過了嗎?”

  “這…”曹玦明頓了頓。“家父過世已經多年,雖然我每次想起他,都免不了難過,但是…”

  “那你為什么忽然走開?不是在生我的氣嗎?”

  曹玦明啞然,過了半晌才低頭道歉:“是我唐突了,妹妹莫…”他停了一下,“姑娘莫怪。”

  “真奇怪。”青云盯著他,“你這語氣似乎忽然跟我生分了許多,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也認識好幾年了,你救過我的命,我也向你表過白,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你心里一定有事!”

  曹玦明的臉忽然漲紅,期期艾艾地說:“別…別提那件事了…我…我…不是,那不…不合適…”

  “什么不合適?你想說什么呢?!”青云眉頭皺了皺,心里隱隱猜到了原因。

  曹玦明深吸一口氣,說話也不再結巴了:“姜姑娘,我們…真的不合適。眼下馬上就要到京城了,只要皇上承認了你的身份,你便是金枝玉葉,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太醫之子,實在配不上你。那日你說過的話,就當作從來沒說過吧。你我相識之初,本就是象兄妹一般相處,為何要改變呢?今后…若姑娘有難處,玦明必然傾力相助,只盼姑娘日后能平安順遂,嫁得出身富貴、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

  青云聽得不高興了,沉下臉道:“我要嫁出身富貴的人做什么?才貌雙全卻品德低下的人也多,我是吃飽了撐著?放著你這樣人品靠得住的不理,卻去嫁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

  曹玦明忙道:“姑娘別這樣說,富貴人家也有品行出眾的好子弟。”

  青云冷笑:“你所謂的品行出眾的標準恐怕跟我不大一樣。富貴人家出身的,能不納妾嗎?能不跟豬朋狗友花天酒地嗎?同時還要品行正直,為人和氣,對窮人沒有架子,另外有點才華,有點能力,既不會一門心思要向上爬,不顧家中妻兒,也不能完全沒有進取心,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要能跟我說得上話,能尊重我的意見,我想干啥他都不會攔著,我遇到危險了他就拼了命救我。最重要的是,他要跟我合得來,不讓我討厭。你跟我說說,我上哪兒找這樣的人去?!”

  曹玦明聽得目瞪口呆。

  青云又說了:“你以為我是沒見過幾個男人,天天跟你混一塊兒,見你還算平頭正臉,溫柔體貼,就隨便將就了?說什么兄妹之情?咱倆是兄妹不?小時候咱們年紀差得遠就算了,現在我也快到適婚年齡了,你再說這話是不是太矯情了點?你怎么不直說我不要臉,一頭熱地倒貼你,其實你對我完全沒意思呢?!”

  曹玦明睜大了雙眼,又開始結巴了:“不…不是這樣的…你很好,真的!”他露出一個苦笑:“原是我沒福氣,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青云氣得胸口發悶,咬牙道:“你以為我一個女孩子,厚著臉皮對你說那樣的話,就不會覺得害羞嗎?我都敢主動追求想要的人。你男子漢大丈夫,卻這也不配,那也不行的,推托半天,你是不是太懦弱了點?!我又不是沒人要的剩女,非要追著你跑。你若沒那意思。我以后也不會再提了,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姑奶奶就不信找不到其他看得順眼的人!”說罷也不理他,轉身就回了房,只留下曹玦明一人在門口發呆。

  等曹玦明從發呆中醒過神來時。青云已經狠狠地甩上了自己的房門。他隱隱聽到院門處傳來笑聲,轉頭望去,卻是兩個護衛在相互擠眉弄眼。不由得面色漲紅。他雖然不認為自己的話沒有道理,卻也想到,青云一個女孩子對他說了這樣的話,還遭到了拒絕,臉上一定過不去的,更別說還被人看到了。他暗暗嘆了口氣,追到西廂房門前,想要敲門解釋兩句。但又不知該說什么,又呆在了那里。

  青云在門縫里瞧見他發呆,直恨得牙癢癢。她確實看上了曹玦明。無論身份是否有變化,嫁給他這樣的男人,至少可以保證他夠可靠。但僅僅可靠是不夠的。若他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維持一段感情,只靠她獨自支撐,那就太累了。她無論穿越前后,都受了太多的罪,不想將來也一直靠自己強撐下去,偶爾,也需要有個肩膀給她依靠。如果曹玦明真的無法踏出這一步,她也只好放棄了。

  青云心中很郁悶,即使感到屋里忽然多了陣陣涼風,吹得身上發冷,也沒空去理會。

  不過那涼風倒是越刮越厲害了,她忍不住回頭望向對面墻上的窗戶,沒有發現窗戶被打開了,反而是里間傳來啪啪的聲音,似乎是風吹得窗頁晃動不停。她皺了皺眉,記起自己午后明明是拴上了那扇窗子的,怎么會輕易被風吹開呢?

  門前的曹玦明還在發呆,青云心下暗惱,索性離了門邊,再也不透過門縫去瞧他了。里間的窗頁一直在啪啪作響,響得她越發心煩。忽然間,門外傳來輕微的動靜,她忙撲過去,穿過門縫往外瞧,發現曹玦明居然轉身走了,她氣得直跺腳,在屋里轉了一圈,隨手拿過一個裝飾用的白瓷空花瓶就想砸,又記起這不是自己家的東西,恨恨地在空中虛砸幾下,里間又再度傳來窗頁的啪啪聲,這回比先前的都要響亮。

  青云聽得不耐煩了,就這么拿著花瓶進了里間,看到那扇窗被風吹得晃個不停,只得走過去伸手要關上,但她馬上就發現,那窗臺上有半個清晰的鞋印子。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忙上前一步看得更清楚些,發現那鞋印很寬很大,是男人穿的馬靴印子,還帶著泥濘。她立刻警惕起來,轉身欲叫人,卻忽然瞥見眼角黑影一閃,接著后頸傳來劇痛,她就瞬間失去了意識,雙手無力垂下,花瓶掉落碎了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曹玦明此時剛剛走到院子中央,由于心情低落,他走得格外慢,這個距離正好讓他能隱約地聽到青云房中傳來的花瓶破碎聲,他不由得腳下一頓。

  青云在他眼中,不是個會發脾氣隨手亂砸東西的人,因此這花瓶破碎聲就顯得有些奇怪。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回青云房門前,遲疑地問:“姜姑娘,你沒事吧?”

  屋中沒有人回答,他拿不準青云是真的無法回答,還是生他的氣不肯回答,只能躊躇著又問了一句:“方才都是我的不是,若姑娘當真平安無事,就請回我一聲,不然我就進門查看了?”說完后,他仍然得不到回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便伸手去推門。

  院門口的兩名護衛之一走了過來:“小曹大夫,你這是做什么?那位即便沒有尊貴出身,也是未出閣的女孩兒,你怎么好擅自進人家房間?”

  曹玦明忙道:“我方才聽見屋里有些奇怪的聲響,問了幾聲又沒有人應,擔心姜姑娘會出事,才打算進去瞧瞧的。”

  “是么?”護衛半信半疑,“是不是她惱了你,才不肯理會你呀?”方才青云怒氣沖沖地回房,他們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曹玦明的判斷,但為防萬一,他還是叫了一聲,“姜姑娘,您沒事吧?”

  屋里自然不會有人回應他的,這回連護衛都覺得不對勁了。青云會因為惱曹玦明而不理他,卻不會不會喬致和留下的護衛,兩人立刻推門進去,很快就找到了里間,只見里間對面墻上的窗戶大開,窗臺上印著半個帶著泥土的大腳印,窗下地面上散布著花瓶碎片。護衛沖向窗邊往外看了看,便立刻轉身去叫同伴:“不好了,姜姑娘被人帶走了!”曹玦明只覺得心直往下墜,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后悔,僵直在那里。

  兩名護衛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個說要立刻報告喬致和,一個認為應該先追上去救人,卻沒能達成統一。還是曹玦明迅速從震驚與擔憂中醒過神來,喝住兩人:“眼下救人要緊!找個驛站里的驛卒給喬大人送信,我們把窗外頭的地面以及驛站周圍搜查一圈,定能發現蛛絲螞跡的!姜姑娘未曾發出聲響就被人帶走,很可能是一瞬間就被打暈過去了。眼下雖然已是傍晚,但天色還未全黑,來人不可能避過眾人耳目扛著人離開的,必定會用上馬車!我們去找車輪的印子!”

  兩名護衛不知怎的,聽了他的話,下意識就信服了。他們一人去找驛卒送信,另一人搜尋窗臺上的腳印延伸到何處,卻發現除了那半個明顯的腳印外,就只有窗臺外頭的泥地上有幾個凌亂的腳印,與窗臺上那半個是一樣的式樣,但尺碼有大有小,估計至少有三個男人曾經躲在此處。但那塊泥地并不大,只延伸到了三尺外的墻邊,墻頭卻再也沒有了痕跡。

  曹玦明帶著兩人追到墻外的空地上,不但在泥土里發現了車輪印子,還有無數個馬蹄印。喬家的護衛都是軍伍出身,又在東北待了些時日,見過無數好馬,自然認得出,這些馬蹄都不是一般雜等馬所有的,匹匹都是難得的良駿,除了高官厚祿、王公貴族之家,一般人是用不起的。

  所以,擄走青云的并不是本地采花賊一類的歹人,卻很有可能是高門大戶中人,又尤以楚王世子一伙的嫌疑最大。算算日子,他們要是夠機靈,說不定已經追上來了。

  一弄清楚這個事實,曹玦明的心頓時往深淵墜去。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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