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上說得輕松,皇后卻是大驚失色了,忍不住便站起身來,焦急道:“留給謙兒?那…那難道是讓謙兒這個…這個太子和他的父皇作對?還是說?皇上您要等謙兒登…不行不行,臣妾盼著皇上長命百歲,可…您難道要讓臣妾眼睜睜看著哥哥們和千山再被關幾十年?皇上,哥哥們和千山可以不做官,可以只做個庶民或是給個閑散的爵位,可是臣妾求您了,別讓他們一輩子圈在宗人府老死啊,尤其是千山,他兒子都有了,難道您要讓他白發蒼蒼才能見到自己的兒子嗎?臣妾聽說了,這些日子您都不許人去探望他們了。”
“別急別急。”皇上拉著皇后坐下,悠悠笑道:“放心吧,謙兒很快就可以登基的,明年夏天之前,他一定會成為下一任皇帝。”
“明年夏天?”
皇后喃喃念著,這一下她真的驚恐起來,撲到皇帝身前上下左右的打量著,面上連血色都沒有了,喃喃道:“難道皇上…皇上您身子…不,這不可能的,皇上一直康健,是哪個御醫如此大膽,敢胡說八道?臣妾決不饒他。”
皇帝眼看著皇后一面說,整個身子都軟倒了,顯然是受了不輕的驚嚇,連忙道:“別胡思亂想,不是朕的身體出了問題,難道你身為皇后,都沒聽說過禪位之事嗎?”
“禪…禪位?”
皇后愣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呆愕看著皇帝,好半天,她才抖著嘴唇道:“皇上…皇上春秋正盛,怎么…怎么會想到此處?這…這不妥,謙兒還小…”
“什么春秋正盛啊?”
皇帝搖搖頭,將皇后扶起在自己身邊坐下,輕拍她的手感嘆道:“朕都五十多了,還能活多少年?連貝殼子那老貨都知道朕是因為這繁忙的政事熬心熬力的,才更顯老,對身子也不好。朕這會兒還不卸下擔子輕松輕松?等到老的路都走不動的時候,還輕松什么啊?從前你不是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嗎?人家鴛鴦好歹還有個五湖四海到處遨游,可咱們兩個呢?固然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和女人,卻只能在這幾百畝大的地方,朝夕不能出去,這算什么鴛鴦?被囚禁的鴛鴦嗎?千山那混賬小子還帶著他愛的女人去邊關瀟灑走了一回,你我難道真就要在這皇宮里老死?朕可不想。”
“皇…皇上…”皇后怔怔看著皇帝,只覺一顆心跳的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想出口勸阻,可是一旦想到要和這心愛男人去四方游山玩水的日子,竟是激動的連眼淚都泛了出來,那勸阻的話,說什么也不能出口。
周銘看見皇后激動地模樣,不由呵呵一笑,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搖頭笑道:“看你,都高興成這樣子了,還想勸朕么?你說謙兒還小,小什么啊?都是要當爹的人了,何況朕一直看著他,這孩子是有治國平天下才能的,又不失寬仁之風,若是繼承皇位,定會是一名不遜色于朕的好皇帝。既如此,朕為什么不能禪位呢?讓咱們兒子也早點當皇帝,也許等他像朕這個歲數的時候,也能禪位給咱們孫子,然后他也能出去游歷游歷呢。”
“可是皇上,自古以來,除了三皇五帝之外,并…并沒有多少禪位的例子啊,就算是有,那也是被逼迫的…”皇后心里已經雀躍不已了,之所以說這樣的話,是因為她還是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生怕是好夢一場,因此是用這個辦法再確定一下皇帝的心意。
周銘笑道:“是啊,只有三皇五帝甘心禪位,所以人人都傳頌他們的不世功業,朕別的地方不敢和三皇五帝相比,可是這份禪位的明智總可以和老祖宗們并肩吧?之所以自古以來那些皇帝沒有心甘情愿禪位的,乃是他們被這世間的至高權力給蒙蔽了雙眼,習慣了高處不勝寒,習慣了一言定人生死,誰能輕易舍得放出這份權力?可朕不一樣,朕當了這么多年皇帝,不敢說沒有專橫和錯誤的時候兒,但朕始終覺著自己還是很明智的。從前只盼著多挑一挑擔子,多給謙兒鋪鋪路,所以還沒有過這樣的想法。直到那一天,貝殼子偶然說的一句話,才讓朕忽然發現,朕是人,不是神,老了的時候就要服老,不要老去想著為謙兒鋪路,他比朕年輕得多,挑起大慶朝這個擔子,或許比朕還輕松還能勝任呢。放下權力,朕便可以逍遙自在,更何況,太上皇的權力難道還不大?如此一舉兩得之事,怎么樣皇后?朕很聰明吧。”
“皇上。”皇后流著淚直點頭,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忽然就聽身后“撲通”一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貝殼子癱倒在地,吶吶道:“哎喲奴才的天爺啊,皇上您英明睿智,就說英明睿智好了,這樣大事,千萬…千萬就不用記著捎上奴才了,奴才不…不貪這份功勞啊哎喲奴才的天爺。”
一句話,便讓皇后破涕為笑,只聽周銘哈哈大笑后,又鄭重道:“是了,這件事皇后不要露出任何口風。”
“為什么?”皇后擦了擦眼淚,疑惑道:“臣妾不明白,沈家此時定是難過的,尤其是母親,年紀那么大了,還要為哥哥們和千山擔心,皇上便讓臣妾透露一下,讓她們安心又能怎樣?”
“哼!你那個侄兒媳婦啊,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竟敢挑朕的漏洞,和你侄子在宗人府內外隔墻喊話,之后讓他們見面了,又攛掇著千山逃跑,最可惡的是,最近她連眼藥水都不特意給朕做了,這不是挾私報復是什么?所以朕也不能讓她好過。”
皇后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無語的看著皇帝:“雖然…雖然芍藥忙碌,無暇親自做眼藥水兒,但…百草閣不是有依例進貢的嗎?并沒有怠慢皇上吧?借她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啊。再說,前些天臣妾不是還聽說,因為皇上腰不好,所以芍藥特地做了一種膏藥,很好用不是嗎?”
“嗯,要不是看在那膏藥的份兒上,朕會只難為她們一年?說不定五年十年,就讓她們夫妻分離著,還有千山那個臭小子,在私底下不知道罵了朕多少聲老糊涂吧?朕也決不能饒他,讓他媳婦兒難受,比讓他難受還管用呢。”
“千山敢罵皇上是老糊涂?這是有人密報的?”皇后其實心里也清楚沈千山那性子,這種事兒不夠他干的,不過她不信侄子會蠢成這樣,竟然讓這種話被人聽了去。
果然,就聽皇帝冷哼一聲道:“朕是沒親自聽見,也沒人密報,不過朕太了解他那無法無天的性子了,他心里肯定罵過。”
皇后再次無語了,皇帝這是擺明了要不講理啊,不過算了,不講理就不講理吧,多說讓沈家和千山再遭幾天罪,只要等到兒子登基,那沈家不就立刻起來了嗎?一想到兒子登基后自己就可以和皇帝出去游山玩水,皇后的心便熱的發燙。
皇后心是熱的了不得,但這種時候,卻是有人整顆心都如墜冰窖。
“怎么…怎么會這樣?老爺不是九門提督嗎?不是說那個位子很重要嗎?怎么…怎么會說罷官就罷官?最多…最多降官職也就是了,怎么會直接一擼到底的?”
李府后院中,白采芝整個人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臉上連點血色都沒有了。明明幾個月前她和母親還風風光光的去名國公家赴宴,遇到曲夫人元氏余夫人寧纖巧寧纖月等人的時候,還冷笑著奚落了一番,當時因為李家的炙手可熱,那么多女眷,根本就沒有人出聲勸解的,看著幾位舅媽和那兩個從來都是驕傲自負的姐妹咬牙切齒的模樣,白采芝只覺著痛快無比,仿佛這么多年來寄人籬下所受的氣全都出盡了。
不過當時是很痛快不假,但是回來后,越想就越覺得又不平起來,她細數著當日這些姐姐和舅媽對自己和母親的怠慢之處,只盼著再有這樣的場合,再好好奚落嘲諷她們一番出出氣。至于名聲,呵呵,她本來不就是聲名狼藉了?還在乎什么名聲?只要能籠絡住丈夫,只要李家始終得勢,名聲不好聽又算什么啊?
誰知這才多長時間?還不到兩個月吧?怎么…怎么事情就會急轉直下到這個地步?
明王爺的勢力如同泡沫一般崩塌了,作為周謹心腹的李家,在皇帝已經利用完畢之后,又怎可能容他繼續留在九門提督這個相對重要的位子上?所以李德祿的爹一朝失勢,立刻便丟了官職,從一個高高在上的九門提督,轉眼就成了平民百姓。
白采芝接受不了這樣的轉變,李德祿又哪里能接受得了?只是接受不了也要受著,此時聽見白采芝這樣問,他便極度不耐煩的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別說丟了官,若是再這樣下去,就是抄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你也早點做好準備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