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陰沉的面色上忽然綻開了一絲笑容,揚起下巴道:“雖然五妹妹說的有道理,奈何我心里還真就裝下了這個丫頭。無法無天又如何?到了我手里,保準能把她調教的知禮懂事就是。這點就不勞五妹妹操心了,咱們到底是親戚,就算不論尊卑,為著這么個丫頭得罪我,也不值得吧?不如把她好好給了我,日后大家還是和和氣氣的,豈不好?”
沈璧珍冷哼一聲道:“原來王爺也知道咱們是親戚,民女還只當您忘了呢,這聲五妹妹民女也萬萬不敢當,王爺如此咄咄逼人,顯然是要六親不認了,不是嗎?”
周謹冷冷一笑,目光轉到寧纖碧身上,沉聲道:“認不認這門親,就要看嫂子肯不肯割愛了。”
“若是不肯割愛就是不認這門親,那就不認,本來我們就不敢高攀。”
卻聽寧纖碧干脆利落的說道,看著周謹那張讓人恨不得一拳砸扁了的臉,她就在心里冷笑,暗道你得意個屁啊,現在你那小尾巴應該都現在皇帝眼里了,虧你還有心思在我這里上演熏心的戲碼,死心吧,將來你就是皇子中最落魄的,以為我會怕你啊?呸!做夢去吧。
周謹的笑容慢慢收起來,森冷看了面前眾人一眼,忽的冷笑道:“好,既然嫂子一點兒余地都不肯留,那就別怪我日后不客氣了。”
話音落,他便拂袖而去,眼看著走的遠了,這里身子不由得一軟,攀著寧纖碧的胳膊道:“奶奶,剛剛可嚇死婢妾了,幸虧王爺沒帶人來。不然若真的就要動手搶蘭花,咱們還真是沒辦法。”
寧纖碧看著周謹的背影,冷冷道:“他今日不過是先禮后兵,如今既是先禮沒達到目的,只怕后兵也就不遠了。”
話音未落,忽聽一旁白采芝喃喃道:“他…他怎么敢如此無禮?難道…難道不知太子如今還照顧著我們嗎?他…他怎么敢這樣狂妄的上門?”
沈璧珍和寧纖碧輕憐彼此對視了一眼,沈璧珍便冷笑道:“姨娘這話奇怪,他如今是堂堂明王爺,咱們卻是一群庶民,他怎么就不敢狂妄的上門?這不過是因為還有老祖宗在。要不然,只怕他就直接帶著侍衛們來搶蘭花了呢。太子又如何?還不是被禁足著?難道到如今,你還以為這里是親王府?還做著從前的富貴夢?醒醒吧。”
白采芝身子一軟。便靠在了柱子上,喃喃道:“不對,這不對,莫非他還不知道?這…這不可能啊。”
寧纖碧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得冷笑。暗道這正好兒,如此再添點油加點火,只怕這妹妹現形的日子不遠了,唔,是要好好安排安排,既有《官場現形記》。如今便讓我來導演一場《偽白蓮花現形記》好了。
一邊想著,就進了大長公主的屋子,只見老太太仍是滿面怒容。手中龍頭拐杖在地上一頓一頓的,氣呼呼罵道:“素日里看著還好,不成想竟是這么個畜生,如今看我們落魄了,他不說幫忙。反倒來落井下石,好。從親王府被抄到如今,我還沒看見別人落井下石,倒是他現出來了,虧他那聲姑奶奶能叫的出口,我哪有他這樣的侄孫子?氣死我了…”
“老祖宗別動氣。”
寧纖碧見大長公主似是氣得不輕,連忙上前安慰,老人家剛強,又是一輩子沒人敢欺負的主兒,雖說如今落魄了,但就像她剛剛說的,還沒人敢落井下石欺到頭上來呢,忽然經歷了這么一出,別因為氣性大再氣出個好歹來就糟了,大長公主的身體原本就不是十分硬朗的。
因坐在大長公主身邊,溫言道:“老祖宗和明王爺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值不值得?您剛剛也說了,您可沒有這樣的侄孫,想來王爺能做出這樣事,其實心里也未必就有您這個姑奶奶,您要是氣出個好歹,人家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倒徒惹孫媳和太太們傷心痛苦,就是宗人府里的老爺們和千山,若知道了,能不焦急上火嗎?再病了,好嘛,咱們辛辛苦苦到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咱們笑話沒看成,如今可算是讓親者痛仇者快了,老祖宗就是為那些小人,也不該動氣,您想想,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一面說,一面就撫著大長公主的胸口,卻見大長公主愣了愣,接著搖頭無奈笑了笑,伸手摸摸寧纖碧簡單的發髻,心酸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怎么忍得住?唉!你這孩子,還有著身子呢,論理女人這時候可是最難過的,我懷著你公爹時,從一開始就害喜,愛發脾氣,你倒好,不但得操持著一大家子,不能動輒發脾氣,如今還要來安慰我,唉!芍藥啊,是我們沈家愧對了你…”
“別,孫媳最受不了這種話,太生分,不是一家人似的,老祖宗你還不如罵孫媳兩句呢。”寧纖碧連忙擺斷大長公主的話,卻聽大長公主笑道:“好好好,不生分不生分,是我說錯話了,一家人,就該甘苦與共,是吧?這可是你掛在嘴頭上的話。”
寧纖碧笑起來,卻聽薛夫人也笑道:“老祖宗,您還說芍藥安慰你,偏偏您也最聽她的話,這活兒可不就著落在她身上了呢?您看看您把她縱容的,剛剛就敢打斷您的話。”
大長公主笑道:“就是這樣才好,不然你們一個個規規矩矩的,我看了心里也不自在,這哪里是兒媳晚輩?整個兒一外人,從此后,你們都能像芍藥這樣,我就高興了。哼!那明王爺不用他發狠,我看他能作出什么花樣來?從他母親那里,每日笑臉盈盈的,我看著就是個狐貍精,果然生了兒子也不是個省心的貨。”
寧纖碧無奈了,大長公主終究是意氣難平,說著說著又把話題繞回去了。忽聽一旁唐王妃道:“老祖宗也不用意外生氣,那蘭妃在后宮,除了皇后便數她位份最尊,明王爺也是皇上除了太子和四皇子之外最喜歡的皇子,一旦皇后和太子有個什么好歹,他們娘兒倆能沒有心思?把咱們視為眼中釘也是意料中事。”
薛夫人也在旁邊勸道:“是啊老祖宗,從咱們家被抄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又趕上過年,只怕那些想落井下石的還沒找到機會呢。從此后,這樣的事兒還不知道有多少,您老可不能這么容易動怒,白白糟蹋了身子。”
寧纖碧也連忙道:“兩位太太說得對,老祖宗您可得做好心理準備,這俗話說得好,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咱們忍住了氣,且將冷眼觀螃蟹,看它橫行到幾時?老祖宗只要放寬心,就是闔家之幸了。”
大長公主哭笑不得道:“我老婆子在你們眼里就這么沉不住氣?放心,我知道了,日后且看著那些人如何行事,我不動氣,我還要留著這身子,等我兒子和孫子回來呢。”
沈璧珍笑道:“老祖宗說的沒錯。只是嫂子,剛剛您那些什么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的話,又是什么冷眼觀螃蟹,橫行到幾時的,怎么我從沒聽說過呢?您是從哪里聽來的啊?”
輕憐也笑道:“可不是?婢妾也算是走南闖北過的人,可從沒聽見過這樣的俗話,叫我說,這話可一點兒都不俗呢,細品著,人生在世,恰是這樣才自在。”
寧纖碧吐吐舌頭,心想糟糕,一不小心把現代用語給溜出來了。因對沈璧珍咬牙道:“罷了,你這蹄子一天不戳我兩句,心里就不舒服是吧?好好好,那些話是我隨口說出來的總可以了吧?行了行了,在幾句話上下什么功夫啊,趁早想想往后怎么辦吧,明王爺這次雖回去了,但他必定不肯善罷甘休的,咱們還要好好應對才是。”
接著又閑聊了幾句,眾人心里都有心事,也便告辭了。白采芝這幾日一直都是特別殷勤的,尤其在薛夫人面前,那個勤快恭順就別提了,如今卻因為心里想著事兒,不知不覺便走在了薛夫人前頭,出門也忘了扶這婆婆,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隨著人群慢慢走著。
“你今兒是怎么了?”
卻聽薛夫人在身后叫了一聲,白采芝回過神來,連忙應了一句,這才扶起薛夫人的胳膊,卻聽婆婆淡淡道:“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被剛剛的事情嚇到了?”
白采芝垂頭咬著嘴唇,小聲道:“不…不是,妾身只是覺著,明王爺他…他怎么可以這樣做呢?好歹咱們是沈家啊,就不看別人的面子,也該看在大長公主的面子上,稍微收斂下,哪里該這樣放肆呢?”
薛夫人冷笑一聲道:“這便是世態炎涼了,現在只怕京城里有點地位的人都不把我們放在眼中,何況他又是皇子。你打起精神來,剛剛沒聽你姐姐說嗎?往后這樣的事情還有呢,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你若這樣就怕了,還不如趁早兒回伯爵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