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你和寧姑娘商量后,就…就替太后治療吧。”皇帝明顯是還沒怎么回過神來,不過說完后,想到母親的命就握在這兩個人手里,他心情又沉重起來,想要對兩人交代幾句,但是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對貝殼子道:“行了,我們出去等消息吧。”
寧纖碧其實也不知道太后此刻的情況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是那天她在獄中和寧德榮說話的時候,三爺爺曾經介紹過太后病情,如今三爺爺雖然不在,但是太后的呼吸脈象一直平穩,可見這味藥起了作用,毒氣應該沒有入心,然而將近一月,是必然入到血脈中了。
溫煦似乎倒是對這些毒理非常清楚,聽了寧纖碧的話,他便點頭道:“我明白了,沒有入心就好,在血脈中,只要用飛燕三十六針,還是可以清除出來的,一天清除不了就兩天,兩天清除不了可以三天…”
兩人研究了大概一個時辰,這讓寧纖碧想到現代的會診制度,心中不由得搖頭苦笑,暗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在這古代,我竟然也能做大夫,而且還和一個貌似很厲害的家伙會診了。
溫煦的確是個超級沒心沒肺的家伙,即使他要治療的對象是太后,這家伙拿針的手也沒有顫抖絲毫,如此重大事件,就在不到眨眼間完成。
快速到讓寧纖碧都以為是在夢中。
“如何?”
但這畢竟不是夢,她非常清楚,因此在溫煦拔針后,她便迅速上前問道:“怎么樣了?怎么…怎么能看出毒素有沒有清除?”
溫煦微微一笑,放心,這毒雖奇,好在不算很烈。飛燕三十六針足夠將它逼出來了。話音落,他忽然大叫一聲:“快,把刀給我。”
寧纖碧連忙將手中小銀刀遞過去,兩個后進來的老嬤嬤緊張看著溫煦,尖叫道:“你要做什么?”
溫煦一邊解釋說“毒氣已經被逼到腕部,一定要放出毒血。”一邊下手飛快,“嗖”一刀劃破了太后被絹帕遮住的手腕,只見烏黑的血一下子涌出來,滴落在金磚地面上。
“啊…”
兩位嬤嬤被溫煦大膽的舉動嚇懵了,其中一個叫道:“你…你好大膽子。竟敢傷害太后鳳體…”話音未落,就被溫煦瞪了一眼,聽他理直氣壯道:“傷了鳳體又如何?總比讓太后變成一只死鳳凰強得多吧?”
兩位老嬤嬤都是太后平日里最倚重的心腹。可以說,從她們服侍太后那天起,還沒見過這樣大膽的家伙,不由得愣在那里。
寧纖碧卻對這溫煦越發好奇了,看他的模樣溫潤如玉。似乎怎也不該是這樣放縱囂張之人。那就是說,對方很可能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奇怪,這樣的人究竟是怎樣學會了飛燕三十六針?他又到底是誰?是在什么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看他對皇帝的樣子還算是恭敬,然而此時施針完畢,大概真性情流露。說話竟都有些放肆大膽了。
不過再怎么放肆大膽,溫煦說的是實話。她眼見太后手腕處淋漓滴著鮮血,忽然道:“太后身子孱弱。不可能一下將毒血放盡,恐怕還真要像你說的,要分幾天來進行了。”
溫煦笑道:“分幾天就分幾天吧,我正好也在宮中嘗嘗御膳房的食物,聽說是天下間最美味的佳肴呢。”
寧纖碧再次被溫煦強大粗壯的神經折服了:難道這是一個典型的吃貨?唔。顯然是的。而且是一個粗神經的吃貨。
太后的情況終于在寧纖碧和溫煦的努力下有了轉機,好吧。其實沒寧纖碧什么事兒。因為到了第三天,隨著太后醒來一次,她的脈象就有些變了,寧纖碧坦言自己醫術不精,讓皇帝請太醫來,但皇帝這個時候怎么還可能相信那些“草包”太醫?于是他果斷將寧德榮召進宮中,給太后診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次有了和前一世里完全不同的轉折。寧纖碧不知道伯爵府會怎樣,寧德榮是否還會恢復爵位?之前打好的如意算盤――借這次機會讓伯爵府遠離京城政治爭斗的圈子是否還能實現?
到了第七天,太后體內的毒素終于在飛燕三十六針和寧德榮親自煎的藥湯下清除殆盡了,太后也終于清醒過來,只是經過了這一個多月纏綿病榻,她的身子也是虛弱到了極點,而且毒素對于臟腑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這卻是要長期補養才能恢復過來一二了。
一場天大風波就此消弭于無形。十天后,當寧德榮和寧纖碧回到伯爵府,站在那朱紅中門之前,心中都不禁生出恍如隔世荒謬至極的感覺。
“走吧芍藥,想來你祖母已經等得急了。”寧德榮看向身旁靜靜站著的孫女兒,欣慰的笑了:自己沒白疼這孫女兒,芍藥這孩子有情有義,自己這輩子雖然沒有子女,卻也該知足了。
“嗯,不管怎么樣,總算是回家了。”寧纖碧想起這件事,只覺得心中仍是有些空落落的,并非失望失落,而是她總覺得這就好像是打了半天雷,結果卻只落了幾個雨點一般。
皇帝的雷霆之怒,寧德榮的生死之危,卻就在那個突如其來出現的溫煦施針六天之后,便這么輕輕的落幕了,怎不讓她生出一絲荒謬之感?
溫煦到底是誰?他是從哪兒來的?這些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雖然她的確是好奇得緊,但是此后,恐怕也沒什么交集了吧。
在自己和寧德榮離開皇宮之前,溫煦就離開了,皇帝本來要留他在太醫院,可是他在吃了太醫院的食堂之后,就果斷不干了。皇帝總不能頓頓賜他御膳吧?何況這家伙似乎也只會飛燕三十六針,對其它的醫理藥理都是一知半解,所以皇帝賞了他一些金銀珠寶后,便隨他去了。
當然,他們的差事是隨著太后的清醒而結束了,那一場天大的災難如今看來也不會降臨。但是后宮中,卻勢必因為這件事而掀起無數的腥風血雨,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帝甚或皇后,都不會放任后宮內有這樣一個歹毒陰險的女人存在。
但是這樣聰明的女人,究竟能否落網?而在這件事中,又有多少嬪妃會牽連進去,這實在是想一想就要讓人不寒而栗,所謂后宮的殘酷血腥,寧纖碧和寧德榮這一次也算是窺到了冰山一角,只窺到這一角便好。兩人都十分清楚:那些風雨不關自己的事了,更不會不要命的主動往前湊。
“三老太爺,六姑娘…”
正要離開中門,到西角門去,就見兩個管事的從大門內跑出來,面上都帶著喜色,看見他們便打了個千兒,笑道:“怎么沒坐馬車回來?奴才們一直在門里等著呢。”
寧德榮笑道:“在巷子前下了馬車,我和芍藥都覺著有些骨頭疼,所以下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怎么了?你們在這里專門等我們是有事兒?”
那家丁笑道:“老太太吩咐了,三老太爺和六姑娘這一次受了驚嚇回來,讓您二位從中門進呢。”
寧德榮瞪大眼睛,看看管事身后大開的中門,撓了撓頭疑惑道:“怎么回事?這次是死里逃生,寸功未立,怎么忽然叫我從中門進?”
老頭兒不知所以,寧纖碧心里卻清楚,這是姜老太君和寧世瀾等人心里慚愧,覺著愧對了寧德榮,所以才給他們這個榮耀身份。她想了想,便到寧德榮身邊小聲笑道:“三爺爺,既是老祖宗吩咐的,咱們便從這里進去吧。至于有沒有立功,皇上表面雖然抹不開這個面子,心里也當清楚,說起來,三爺爺今兒從中門進去,乃是當之無愧的呢。”
別以為古代這朱紅大門只是個門罷了,從這里進又能如何?事實上,朝臣勛貴們的府邸,這朱紅大門可是非常神圣的,不是為家族做出了大貢獻或者凱旋歸來,或是迎接貴客圣旨的時候,這道門輕易是不會開的。
寧德榮也就罷了,尤其是寧纖碧以女子身份,從這朱紅正門中走過,這是古往今來非常非常少見的。雖然小丫頭表面上鎮定,心中這個痛快就別提了,有一種替古代婦女爭了一口氣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只是她幻想的。
來到寧馨院,眾人早已在福壽堂外等候,姜老太君拄著龍頭拐杖,不停向院門張望,一見到他們的身影,便迎了過去,未曾說話,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余氏奔到女兒身邊,淚水止也止不住,只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不好意思像小時候那樣把女兒抱起來貼在自己懷中,只得一把摟緊了寧纖碧,哭著道:“芍藥,你…你這孩子,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娘有多擔心?我可憐的芍藥,這才多大,就要經歷這些兇險。”
寧纖碧唯恐寧德榮聽見這話心里會更加愧疚,連忙給母親使了個眼色,笑道:“什么兇險?女兒這幾天在宮里住著,見識了那些富貴氣象天子威嚴,出入有人服侍,不知道有多么自在呢。”
吃貨溫煦后面還會有出場喔,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