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衣小廝答應了一聲,來到馬車隊前,引著馬車從角門入了后院,接著幾個婆子迎上來,聽說是伯爵府的女眷們,面上也都帶了笑容,對曲夫人道:“我們太太和三爺一直念叨著,這可巧就來了,快隨奴婢們進去。”
一邊說著,卻不邁步子,只盯著下了馬車的寧纖語等人看,末了贊嘆道:“早聽說伯爵府的女孩兒們水靈,如今一見,才知道傳言不虛,這幾位姑娘站在一起,恰似一把翠綠的水蔥兒,真真惹人喜愛。”
曲夫人和元氏謙遜了幾句,那幾個婆子媳婦方引著她們往榮鳳堂而來,還不等走到了,忽見一條小路上拐出一個人,疾步前行到曲夫人等身邊,含笑道:“我看見幾位兄弟都過來了,所以猜著夫人們恐怕也已經到了這里,果然,快請隨我過來,母親已經等著了。”語聲清朗豐神如玉,不是沈千山還會有誰?
沈千山這樣的熱情,倒是讓曲夫人元氏余氏都吃了一驚,因忙也在臉上堆了笑容,隨著他往榮鳳堂去,一邊就問沈千山道:“公子怎么不在前邊?今兒夫人壽辰,賓客盈門,正是熱鬧的時候。”
沈千山笑道:“有人迎候著呢,才剛迎了幾位表哥表弟,如今暫時也沒什么人過來。”所謂的沒人過來,當然不是指沒有賓客過來,而是沒有身份夠讓這位王府三公子親自迎接的客人過來。
眾人哪里還不明白沈千山的意思,元氏忍不住便挺了挺胸膛,只覺面上這份光彩簡直就別提了,三公子親自相迎啊,她和余氏還是沒有誥封的呢,就算是曲夫人,也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誥命夫人。三公子卻是親自來接,這說明什么?說明睿親王府和伯爵府是真正親厚,要不然,使幾個管事婆子來迎接女眷們就已經是足夠了。
這里沈千山和她們寒暄完,便引著曲夫人等來到了榮鳳堂,于是拜見了大長公主,又給薛夫人賀了壽辰。不一會兒,寧家幾個兄弟也過來給薛夫人賀壽,接著寧徹宇寧徹安寧徹守等都退了出去,只有年紀還不算很大的寧徹寶和寧徹宣留在屋里。
沈千山和寧徹宣說了幾句話。便回頭看向寧家的女孩兒,正巧溫國公夫人和幾位貴婦都在議論,只說寧家這幾個姑娘真是水蔥兒似得。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就生了歡喜。
寧家姐妹從前只是養在家里,鮮少出門,如今這倒是第一次正式在人前露面,幾位貴婦人便不由得打趣起來,只聽得幾個女孩子都是面紅耳赤。就連寧纖月這性子活潑的,也不由得從臉紅到了脖子上。
打趣了一會兒,就有女孩兒來拉著寧纖月等人笑道:“不用聽嬸子們胡說,還是過來和姐妹們說話。”于是寧家姐妹也跟著去了。
沈千山雙眼亮晶晶的盯在寧纖碧身上,心中著實是雀躍萬分,他認出對方身上穿著的是自己之前送去的云霞錦。連他自己也奇怪。自己是從不在這些方面留心的,之前皇帝賜下來的那些,他都是看過就忘。唯獨送給寧纖碧的那幾匹,就算過了三年,仍是記得清清楚楚。
“三公子看什么呢?”
寧徹寶見沈千山頻頻回頭,不由覺著有些奇怪,也抻著脖子向另一邊看了幾眼。卻只見到十幾個女孩子在那里說笑,他心中詫異。忍不住就問出口。
“哦,沒什么,只是看見…好像那衣服有些眼熟,似乎是我從前送的云霞錦,從前可沒看見她穿過。”也幸虧沈千山定力好,雖然心中覺得羞窘,面上卻一點兒不露,只是他的語氣雖然平和,卻是語焉不詳,甚至有點兒語無倫次。
寧徹寶也沒在意,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誰在這時候不是挑最好的衣服穿啊,何況還是云霞錦。”話音剛落,忽見一個小廝走來,對沈千山道:“仁郡王世子到了,大人讓奴才來找公子過去呢。”
沈千山是真有些舍不得離開,他還沒和寧纖碧說上話呢,這三年,因為自己也忙,往寧家走動的少了,以至于和寧家幾個兄弟的往來都慢慢減少,就更別提那些女眷們。只不過,他還一直記得,內院里有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兒,從來都是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
也不知這三年時光,她是否解開了和我的心結。沈千山一邊往外走,心中一邊暗暗想著,隨后又覺得自己好笑:怎么可能解不開?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為了一兩句話就生自己的氣,那不過是小女孩兒不懂事,心里又驕傲才會落下的。過后自己都那樣賠罪了,又有這三年時光,當是芥蒂盡去了吧。
這樣想著,就更想找機會和寧纖碧說幾句話,只是這個日子,人多眼雜,又有男女之別,哪里有好機會?因一直在前頭幫忙迎接那些世家公子,轉眼間便開席了。
用過飯后,賓客們就三三兩兩的散去,沈千山好不容易應付完了幾位皇子表兄弟,就往后院內宅來。
進了榮鳳堂,只見曲夫人和元氏余氏還在陪大長公主說話,他這才松了口氣,眼睛四下里瞟了一圈,卻是不見寧纖碧,正疑惑間,就聽薛夫人叫自己,他只好強自按捺下心中急切,來到母親身邊。
“我的兒,可是喝了酒?這臉上怎么紅撲撲的?”薛夫人拉沈千山坐在自己身邊。在這親王府里,她處處都比不上她的大嫂,對方是親王妃,大伯子是親王。雖然人人都說丈夫這內閣大學士手里有實權,比大伯子那個親王還有出息,可薛夫人并不這樣認為。再有實權的閣臣,也是臣子,哪里比得上親王?親王是什么?那是皇上的兄弟啊。
所以薛夫人心里一直就覺著不服氣,不過每次看到兒子,這股不服氣便會煙消云散:老一輩們都老了,這小一輩中,還有誰能比自己的兒子更出色?文武雙全相貌出眾,十歲時就能在邊疆立下天大功勞,就連皇上,一向是嚴厲慣了的,對這個外甥也是贊不絕口,更別提太后和皇后更是三天兩頭的宣召他進宮,可沒見到大房那兩個兒子也有這般待遇。
因今天是自己壽辰,席間已被眾人奉承的高興,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再看到兒子過來,格外就覺著驕傲,薛夫人這滿心慈愛不知不覺就溢出來了。
沈千山笑道:“是,喝了一些,不過沒喝多,兒子記著爹爹的教訓呢。”說完便看向大長公主,笑道:“祖母可是見到寧家的六姑娘了?當日就是她和寧老先生一起采藥,卻看見祖母的馬車受驚,這才給祖母看病呢。”
大長公主也是滿眼慈愛的看著孫子,笑瞇瞇道:“看到了,我還拉著她說了幾句話呢。這會兒…咦?哪里去了?”大長公主四下里看了一圈,不見寧纖碧,也是有些奇怪。
曲夫人和元氏余氏這會兒卻是沒什么資格坐在大長公主和薛夫人身旁,于是大長公主就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去問,待得知寧纖碧是喝了幾杯酒,覺著有些頭暈,所以到外面散步了時,她就忍不住笑道:“真真是花骨朵般的女孩兒,禁不得一點揉搓,那酒蜜水兒也似,連我都喝了三杯,也沒覺著怎么樣,她小孩子家家的,倒是覺著不舒服了。”
因便對沈千山笑道:“你出去找一找,只怕她們頭一次過來,別迷了路。”
沈千山巴不得有這么一聲,連忙站起來,還不等出去,就見母親微微皺了皺眉頭,笑道:“老祖宗何必著急?這房前屋后那么多丫頭呢,哪里就能迷了路?如今千山可不是小孩子了,總也該避避嫌疑。”
不等說完,便見睿親王妃用帕子掩了嘴,低低笑了兩聲,她心里有些不快,眼角微微一挑,看向睿親王妃,就見她微笑道:“弟妹也忒是古板,有什么值得避嫌疑的?您也說了,這房前屋后都是丫頭們,哪里就能落了單兒?何況六姑娘身邊也有人陪著,千山去尋一尋,好歹是盡了王府的禮數,別人就罷了,六姑娘可是隨著寧老先生一起給老祖宗診治過的,確實不該怠慢了。”
薛夫人不等說話,就聽大長公主笑道:“的確是這么回事兒,反正千山也坐不住。”
薛夫人心中不快,面上卻只能笑道:“是,老祖宗和嫂子說的有道理,倒是我多想了。”因對沈千山道:“那你就過去找一找,若是找不著,也不用擔心,這么多人呢,總不能迷了路,許是你們走差了,也是有的。”
沈千山答應一聲,轉身出了榮鳳堂,抓住了一個小丫頭,打聽了之前寧纖碧是往后院方向去了,他就繞過游廊,直往后院奔去。
王府占地寬敞,除了一個五畝多的園子外,就連這榮鳳堂的后院,也有一個小園子,種植了幾本樹木花卉,此時恰是花開時節,景致也著實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