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上一段時間包飛揚吳玉誠再把他踢回司法局,那個時候他在司法局的位置肯定已經被別的人占據了,他就成了多余的人。如果包飛揚再打個招呼,恐怕自己在司法局也會徹底成為一個閑人。
吳玉誠相信,包飛揚能夠讓盧局長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將他調過來,也一定能夠將他踢到角落里。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包飛揚或許會把他的工作關系正式調到臨港開發區來,到時候自己是可就成了砧板上的魚,任包飛揚來擺布了。
吳玉誠偷偷看了一眼包飛揚,包飛揚也在打量著他,碰到包飛揚清冷的目光,吳玉誠頓時打了個冷顫,連忙說道:“包、包主任,想必你也知道,這個砂石場的老板就是我的堂兄,您看…我是不是還是回避一下?”
“怎么,法律上規定這樣的情況需要回避?”包飛揚問道。
吳玉誠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沒有這樣的法律規定,不過、不過吳玉明是我的堂兄,我要是出面做這件事,他一定會罵我吃里扒外,村里的人也會認為我不顧兄弟情分,以后我就連家都回不去了。”
吳玉誠做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包主任,您看并不是我不愿意接受這個工作,實在是、實在是有難處啊!”
其實吳玉誠自從在市區安家以后,就已經很少回鄉下老家,不過他早就琢磨好了,就算最后不得不接收這個任務,他也要讓包飛揚知道他的難處,然后他將事情辦成了。包飛揚才會更器重他。
包飛揚盯著吳玉誠看了兩眼,說道:“玉誠同志,站在你的立場上,你覺得讓你去做吳玉明的工作不合適;但是站在我的立場上,通過私人的關系去做吳玉明的工作,可能更有效率。你說是不是?從法律上來說,我并沒有違法,也沒有讓你違法,也就是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那么你除非立刻辭去公職,否則就應該接受并完成組織上交代的工作任務。”
吳玉誠張了張嘴,他沒有想到包飛揚根本不接他的話茬,而是跟他談起了法律,讓他的盤算全都落空。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他很清楚在吳玉明的砂石場搬遷這件事情上咬死的一點就是一切都應該按照法律規定辦事,如果他對包飛揚說他這樣的安排合法但是不合人情,法理還需要考慮人情,那么砂石場堅持不肯搬遷的立足點很可能就不存在了。
包飛揚伸手敲了敲桌子:“好了,你先去想一想,等你將這個問題想清楚了,你再來找我,告訴我能不能處理這件事。你放心。只要你接手做這件事情,就算做不好。也沒有人會為難你,我會向盧局長提出正式把你的工作關系從司法局調過來,讓你安心在管委會里工作!”
吳玉誠不由得打一個冷戰,他還想說什么,可是看到包飛揚已經低頭開始批閱文件,知道包飛揚并不想再聽他說什么。不由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
吳玉誠本來還想在包飛揚的面前賣弄一下自己在法律方面的專業水準,但是包飛揚的話卻一下擊破了他的算盤。雖然說法律是第一位的,任何事情都應該以法律為準繩,但是他工作的調動和安排可和法律沒有什么關系,他也不能因為吳玉明是他的堂兄。讓他去做吳玉明的工作,可能會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就拒絕去做這份工作。雖然法律中也規定有回避制度,但是那是針對具體的案件,單位的工作安排,卻不在法律規定的回避之列,他再也不能拿法律當什么擋箭牌。
如果他和包飛揚不律,講人情,那么包飛揚就會讓他認可開發區在砂石場拆遷這個問題上的一些處置方式。比如,吳玉明應當考慮到地方發展的需要,配合地區的產業規劃,配合進行搬遷,而不是一口咬定我有合同,有合法的采砂手續,所以我不愿意搬遷。
包飛揚說的很明白,吳玉誠不能拒絕這份工作安排,除非他辭去公職。而且他接了這份工作,也不能出工不出力磨洋工,因為那樣包飛揚會把他的工作關系正式調到臨港開發區管委會來,到時候等待他的是什么結果可想而知。
離開包飛揚的辦公室,吳玉誠有些渾渾噩噩地走出開發區臨港開發區管委會大樓,然后叫了一輛車,來到堂兄吳玉明的砂石場。
“哎呀,老弟你來得正好,昨天老劉他們打了條野狗,等會晚上到我家里吃狗肉。”吳玉明攬著吳玉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說道。
吳玉誠皺了皺眉頭:“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只知道吃吃喝喝?”
吳玉明雖然比吳玉誠年長,但是吳玉誠是市里的干部,在老家這些人面前,向來都很有領導派頭。
“怎么了?你還不知道吧,鄉里那些泥腿子又去開發區鬧了,新來的那個娃娃主任承諾一個月解決問題,只要我咬死了賠償金,他不給也得給,咱很快就能拿到錢了。”吳玉明哈哈笑道:“晚上多叫幾個人,我讓你嫂子多整幾個菜。”
“不用了。”吳玉誠哪有心思吃飯,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今天借調到臨港開發區上班了。”
“是嗎?”吳玉明驚訝地說道:“怎么都沒聽你提起過?不過這是好事啊,你來臨港開發區,離家里就近了,以后咱們可以天天喝酒,我的拆遷補償款,你也可以幫我多爭取一下。”
吳玉誠惱火地瞪了吳玉明一眼:“我說你能不能長點腦子?以前我在司法局,可以幫著你們說話,現在我到了臨港開發區,成了臨港開發區的干部,我還能幫你們說話嗎?”
“實話跟你說,我剛剛見了你口中那個娃娃主任,他交代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你這個砂石場,你說吧,要怎么辦?”
“啊——”吳玉明愣了一下,看著吳玉誠問道:“什么意思?你現在成了臨港開發區的干部,所以那個娃娃主任就安排你來拆我的場子?玉誠,你不會答應了吧?這辦法真他娘的陰險!”
吳玉誠搖了搖頭,要說包飛揚這個辦法確實有些上不了臺面,但說到底是他們胡攪蠻纏在先,也就怪不得包飛揚用狠招:“我還沒有答應,不過既然我到了臨港開發區,這是我們司法局一把手的指示,恐怕我也沒有答應或者不答應的權力。”
“他們怎么能夠這樣做,太缺德了。”吳玉明皺了皺眉頭:“對了,玉誠啊,你不是學法律的嘛,他們這樣做應該是違法的吧?你可以用法律作為武器進行反擊啊!”
吳玉明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吳玉誠把眼睛一瞪:“這有什么違法的?臨港開發區將我借調過來,有正式的組織程序,完全合法;我作為臨港開發區管委會的干部,領導給我安排工作,也合法;按照法律,我也必須認真履行組織上給我安排的工作,所以我沒有辦法反對。”
吳玉明盯著吳玉誠看了兩眼,臉色不由沉了下來:“玉誠,那你今天過來,不會就是來讓我搬遷的吧?我可跟你說了,臨港開發區管委會里面有人告訴我,我這塊地,可以要一百萬拆遷費,要讓我搬也行,給我一百萬,我馬上就搬,沒有錢,我可不能夠搬,你也說過的,按照法律規定,我有這個權力。你可不能為了自己升官,就犧牲自家兄弟的利益啊!”
雖然吳玉明平時一直將吳玉誠奉承得很好,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而且是巨額利益,他頓時急了眼睛。總不能因為吳玉誠說幾句話,他就要放棄一輩子可能都賺不到的錢,那可是一百萬啊!
“一百萬?你還真敢要啊!”
吳玉誠惱火地瞪了吳玉明一眼,這家伙還真敢開口,他那個采沙場前前后后投進去的錢都不到二十萬,之前向臨港開發區管委會索要搬遷賠償的時候,也只想要二三十萬,現在竟然想要一百萬,那怎么可能。
而且他都還沒有說什么,吳玉明就開始將他當做敵人防范,真他娘的是個鄉巴佬,以前在自己面前就像哈巴狗一樣,到了關鍵時候,眼睛里就只剩下了錢,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在司法局整日鉆研法律,找出法律條文給他做擋箭牌,臨港開發區早就將他這個砂石場給強拆掉了,哪里會跟他講那些道理。
吳玉明還真以為他知道的那幾條法律原則能夠讓臨港開發區管委會做出讓步,那些原則還是吳玉誠告訴他的,如果打官司,當然會占有一些優勢,但是沒有自己的支持,他連打官司的機會都沒有。
真要是打官司,開發區管委會難道就怕了他這個個體老板?新港宏天集團這個項目可是市里批準立項的,這塊土地也有正式的規劃和動遷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