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與劉開軒的對話,包飛揚基本上肯定了劉開軒的學識和視野,具有望海干部少有的前瞻性與開闊,心里已經基本上拿定主意,這樣的人還是要用,尤其是在望海這樣一個地方,這樣的人才非常難得。
人才難得,但是劉開軒的性格和作風同樣也是一個問題,包飛揚對官員的個人生活不會有太多的干涉,他覺得自己的思想還是比較開放的。但是作為一個官員,要求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加嚴格,所以劉開軒到底能不能用,要不要用,還要再觀察一下。
如果是普通干部,包飛揚也不會這么謹慎,但劉開軒的能力很強,包飛揚是打算讓他承擔重要工作的,所以要求自然也會比較高。
包飛揚端起酒杯,向劉開軒舉了舉:“劉校長,你的滿腹經綸,除了教書育人,有沒有想過自己的這身才學可以有更廣闊的天地?”
劉開軒看了包飛揚一眼,端起酒杯輕輕一碰,然后揚起脖子一飲而盡,放下后,他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包縣長,明人眼前不說假話,路局長應該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像我這種人,包縣長你敢用嗎?”
劉開軒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包飛揚。
包飛揚微微一笑:“聽說劉校長對一中的肖校長評價不是很高,如果肖校長的作風跟劉校長你一樣,你會覺得他是合格的嗎?”
劉開軒對包飛揚還是很認可的,但認可不代表盲從。不代表就認為包飛揚的每一個方面都很強。聽到包飛揚的反問,他幾乎下意識就要開口回答,不過看到包飛揚略帶審視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劉開軒狂放的內心突然微微一滯,感受到一股壓力,他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
過了片刻,還沒有聽到劉開軒開口,白光明不禁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發現劉開軒竟然還在沉思。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劉開軒在沉思。包飛揚暗暗在心里點了點頭,看來劉開軒他自己也意識到問題了。他端起酒杯,轉頭對白光明說道:“白主任,我們望海縣現在是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你在市里。可要多幫我們引薦一些人才,我沒有別的要求,但凡有一技之長。能夠做事的人都可以。”
白光明和包飛揚碰了一下杯子:“包縣長這個要求可不高,你是真的什么人都敢用?”
包飛揚笑著點了點頭:“那是當然,能做人的我就讓他搞接待,能做事的我就讓他做事情,既能做人又能做事的我就讓他們當領導,沒有沒有用的人,只有沒有用好的人,人盡其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發揮才能的地方,望海的舞臺足夠寬廣,足以吸納許許多多不同的人才。”
白光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劉開軒,然后點了點頭:“包縣長這一席話,可謂發人深省啊,尤其是對我們組工干部來說,如何選拔一個合適的干部,那都是一個很復雜的事情,每一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特點,特別是有的干部,優點和缺點都同樣十分明顯,到底要不要用,不用的話,有可能就是浪費人才,用了的話,又可能會出問題…”
“好了,老白啊,這些話你就不用說了,你們組工干部考慮的是政治性,安全第一嘛!”一直保持沉默的劉開軒突然開口說道,然后他看了看包飛揚,臉色突然發窘:“包縣長,我想我是明白你的意思,真要是我這樣的人當了一中校長,恐怕我也會非議不止。老白這個人有時候說話總是廢話比較多,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特別有道理,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也有自己的缺點。”
“其實這個話我經常對我的學生說,那些個學生,優秀的不少,但是頑劣的更多,我總對他們說要善于發掘自己身上的閃光點,不能夠一棒子打死一個人。但是很慚愧的是,我對學生是這樣做的,對我自己也是這樣要求的,但是對那些當官的卻總是想要挑刺。”
劉開軒搖了搖頭:“當然,這樣做也不能算錯,因為當官的嘛,要接受老百姓的審視,自然各方面的要求就要苛刻一點。不過在這方面我還是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我自己當官的時候,卻也沒有對自己的各方面要求苛刻一點,所以啊,我自己以前認為的很多東西其實就是一個悖論。”
包飛揚輕輕點了點頭,應該說劉開軒能夠說出這些話,說明他真的是思考了,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想通這些,更重要的是勇于承認。
不過,說出來是一回事,能不能夠超越自我、戰勝自我,那又是一回事。
“那劉校長覺得要怎么樣才能夠破解這個悖論?”包飛揚問道。
劉開軒搖了搖頭:“這個悖論很好破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我做不到,自然就不能夠要求別人做到。”
“不過我這個人秉性如此,想要改變,恐怕很難。”
包飛揚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既然劉開軒自己能夠想通這一點,那么他要不要改變,能不能夠改變,就不是包飛揚能夠幫上忙的事情了。他如果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改正,那么包飛揚就可以用他,如果他自己改不了,那也沒有辦法。
白光明也看明白了這一點,他今天來,就是不想讓劉開軒的才華被埋沒,想要讓包飛揚起用劉開軒,不過他也知道劉開軒的性格,這次來也是勸了他半天,但是正如劉開軒自己說的那樣,他的這個秉性很難改變,如果他自己都改不了,白光明自然不能夠勉強包飛揚用一個這樣的人。
“來,包縣長,我敬你,這次來望海,打擾你了,下次到靖城,一定要去我家里,我家那口子會燒一手地道的靖城地方菜,跟望海這邊比還是有些區別的。”白光明笑呵呵地說道。
“那行,下次我一定登門拜訪。”包飛揚笑著說道,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再提及劉開軒的事情,就連劉開軒好像也忘記了這件事似的,開始頻頻舉杯,只是偶爾的沉默表明他的心里并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劉開軒依然高談闊論,只是不再諷議時政人物,而是談起天下風物,倒也同樣博聞強識。喝了幾杯酒,劉開軒打了個招呼,出門去上洗手間,過了十幾分鐘,還沒有回來,飯莊老板的媳婦突然跑進來說道:“你們快去看看,劉老師他跟人吵起來了。”
包飛揚等人吃了一驚,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白光明焦急地問道:“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人吵起來了?”
飯莊老板的媳婦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她用抱怨的口氣說道:“都是我家那口子不好,他看到肖禿子,哦,就是劉老師他們校長跟人在旁邊的酒店里吃完飯出來,幾個人醉醺醺的,拉著幾個女學生要去開房,剛好看到劉老師,他就多了一句嘴,劉老師馬上就追出去了,那些人剛剛出來還沒有來得及上車,就讓劉老師攔住了,雙方就吵了起來。”
包飛揚和白光明、路昱林連忙出了飯莊,卻沒有看到預想中大吵大鬧的場面,卻看到飯莊老板的兒子狼狽不堪地跑了回來,看到他媳婦連忙擺了擺手:“快回去,那些惡人咱得罪不起。”
白光明連忙問道:“劉開軒他人呢?”
“劉老師他不肯罷休,被幾個抓住捆起來了,你們還是不要過去,等明天他們就會放人,現在去了也沒有用。”
包飛揚抬頭向遠處看了看,距離飯莊不到百米的地方有一家燈火通明的大酒店,門口晃動著幾個人,包飛揚向那邊指了指:“是不是在那里,劉老師已經讓他們帶走了?”
“是啊,帶到酒店里面去了,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他們就是不讓劉老師亂說話,不會有事情的,明天就會放人。”飯莊老板的兒子李景凡說道。
路昱林看了包飛揚一眼,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就抓了劉老師,卻又讓你回來了?”
李景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沒想到他們膽子這么大…”
“不說也罷,他們讓我回來,是知道我不敢亂說,不過說了也沒有用,就算是報警,他們也能夠擺平,你們還是明天再來接劉老師吧,相信他們也不敢將劉老師怎么樣。”
路昱林皺了皺眉頭,還要再問,卻看到包飛揚擺了擺手:“好了,路局長你去跟酒店方面交涉一下,先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白主任,既然李先生說他們不會將劉老師怎么樣,咱們也就先不用那么著急,先弄清楚情況再說。”
白光明苦笑道:“包縣長,或許那些人只是不想讓老劉他鬧事,可老劉他那個性格,真要是鬧起來,惹了對方生氣,誰也不能保證就真的不會出事啊!”
聽到白光明這么說,包飛揚也點了點頭:“嗯,白主任你的擔心也很有道理。”
“李先生,我是望海縣委常委、副縣長包飛揚,劉開軒老師剛剛就是我們一起吃飯的,這件事我不能不管,能不能請你簡單說一下具體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