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談話的過程中,鄭岳說話的時候并不多,似乎包飛揚才是望海縣這邊級別最高的官員。++++不過鄭岳并沒有覺得別扭,對于包飛揚一手扭轉了望海縣的局面與大勢,他也只有心服口服。
而眼前這些事,顯然也只有包飛揚與張金生、吳啟民交談更為合適,何況包飛揚也非常注意照顧他的情緒,不時征求他的意見。
吃的、談的差不多,包飛揚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然后提出了告辭,張金生和吳啟民將他們送到包廂門口,并沒有一起離開。一來有些事情他們還要單獨商量商量;二來作為地方上的重要官員,也不宜交往太密切。
至于另外一個包廂里的普通工作人員,早就吃完散場了,可以預料,明天的工作強度依然會非常大。
包飛揚和鄭岳走向電梯間,市長孟凡均、市政府秘書長高智權、鹿鳴縣常務副縣長卜光學等人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過來,正好迎面碰上。包飛揚和鄭岳對視一眼,兩人連忙欠了欠身:“孟市長您好,高秘書長、卜縣長…”
孟凡均原本正在與身旁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說說笑笑,突然看到鄭岳和包飛揚,臉上的表情頓時冷淡下來,似乎點了點頭,又似乎什么動作都沒有。
自從昨天的事情發生以后,雙方幾乎算是撕破了臉皮,雖然望海縣方面公開的一套說辭很漂亮,但是孟凡均并不會覺得自己丟掉的面子能夠撿回來。包飛揚當然也不會天真地認為孟凡均會因為他們的做法就收回對他們的怨恨。充其量也就是維持不至于馬上刺刀見紅的局面而已。
下面的電梯還沒有上來,雙方站在一起等電梯,也不能裝著沒有看到對方。高智權看了一眼孟凡均的臉色,嘴角微微一曬,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鄭縣長和包縣長,你們這又是跟哪家大公司的老板吃飯呢?”
望鶴樓是靖城市區少有的幾家高檔酒店之一,孟凡均等人也經常在這里吃飯,尤其是市政府的大管家高智權,他對市里這幾家高檔酒店都很熟悉。鄭岳與包飛揚并不清楚孟凡均等人是不是知道他們剛剛在和張金生、吳啟民等人一起吃飯,既然高智權沒有提出來。他們總不會主動提及。
鄭岳笑了笑道:“高秘書長見笑了。我剛剛還在和包縣長說,我們縣里的接待條件比市里差了不是一點半點,縣里最好的酒店,也比不上望鶴樓的十分之一。”
“這么說望海縣是打算建一家高檔酒店?看來你們望海縣招商引資的能力確實很強大啊!”高智權的目光掠過包飛揚。目光里有幾分審視。也有幾分警惕。
高智權以前和包飛揚的接觸并不多。倒是和望海縣縣長楊承東比較熟悉。高智權是孟凡均的親信,以前孟凡均做縣長的時候,高智權是副縣長。孟凡均成了縣委書記,高智權就是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孟凡均到市里擔任副市長,也將高智權帶到市里,擔任政府辦副主任,當時高智權在縣里也有發展的機會,副書記的含金量可能比普通的市政府辦副主任更高,不過高智權還是決定跟著孟凡均。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決定非常正確,市政府副秘書長、秘書長,高智權也終于成為了正縣處級干部,前段時間孟凡均形勢大好,對市委書記齊少軍形成逼宮之勢,高智權也在憧憬著跟隨孟凡均入駐市委,他就是市委秘書長,按照慣例市委秘書長進常委,身份甚至要比一般的副市長更高。
可是大好的形勢因為望海縣的不按常理出牌而驟然崩潰,現在不要說孟凡均短期內再無可能入駐市委,他的市長權威甚至都要遭到挑戰,高智權失望之余,自然也對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包飛揚進行了詳細的了解。
可以說,孟凡均和卜光學的布局就是被包飛揚一個人破壞掉的,而這個年輕人招商引資的能力非常變態。單單浮在水面上的關系就包括方夏集團與印尼金光集團,原來自信滿滿的卜光學到現在都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問題。
所以雖然孟凡均并不怎么想搭理鄭岳和包飛揚,高智權還是對這兩個人進行了試探。
至于一向驕傲的卜光學,這時候滿臉冰霜,看向鄭岳與包飛揚的目光非常不善。
“高秘書長見笑了,我們只是覺得市里的條件好,至于縣里要不要搞,能不能搞,還沒有經過分析論證,更談不上招商引資了。”雖然高智權的態度談不上友好,鄭岳還是笑著回答:“秘書長在這方面經驗豐富,還要不吝指教才好。”
高智權擺了擺手:“這我可不敢托大,要說招商引資,包縣長才是大能人。現在市里誰不是在說包縣長,恨不得包縣長到他們縣里工作才好。”
“秘書長謬贊了,我就是運氣好罷了!”包飛揚淡淡地說道。
這時候電梯終于到了,高智權不再理會包飛揚等人,搶先一步來到電梯門口,伸手攔住電梯門,讓孟凡均等人先進電梯。
“希望你們的運氣一直都能夠這么好!”卜光學在從包飛揚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冷冷說道。
雖然電梯里再擠兩個人也沒有什么問題,不過卜光學和高智權最后走進電梯的時候,就擋在電梯門口,似乎并沒有讓他們上去的打算。當然,包飛揚和鄭岳也不想跟他們擠在一個電梯里面,徒增尷尬而已,他們還留在原地并沒有動,等待下一趟電梯。
“孟市長,剛剛那個年輕人就是望海縣的包飛揚?”電梯里,剛剛跟孟凡均有說有笑的中年人問道。
孟凡均點了點頭:“對,他就是包飛揚。薛總是不是也很感興趣?”
姓薛的中年男子名叫薛海風,是省交通廳廳長劉道勤的連襟,他的老婆姓彭,是劉道勤妻子的妹妹,彭家有姐妹三人,薛海風的妻子排行最小。薛海風以前在交通廳所屬的省路橋公司任職,后來因為作風問題弄得聲名狼藉,于是下海自己當起了老板。通過劉道勤的關系,拿下不少交通工程的承包權,隨后又轉手承包給別人,從中賺取差價,幾年下來,已經身家不菲。
卜光學的舅舅就是現在的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彭彥東,彭彥東以前主政交通廳的時候,劉道勤就是他的副手。卜光學在省城的時候,就與薛海風交往密切,這一次馬失前蹄,丟掉了印尼金光集團投資與葦紙一體化項目,卜光學希望通過其他方面的努力,彌補這個損失,薛海風就是他請過來的援兵。薛海風本人雖然不怎么投資交通建設以外的項目,但是他的交游廣泛,要找一兩家大公司的人過來投資,應該不是問題。
當然,最重要的是薛海風是劉道勤的連襟,與省路橋公司關系密切,坊間傳言,薛海風雖然離開了省路橋公司,但是對省路橋公司的影響卻更大了,幾乎可以當路橋公司半個家。
憑借彭彥東的關系,卜光學也可以在省路橋公司找到人說話,但是遠不如薛海風直接。
薛海風在靖城市也做過不少工程,得到過孟凡均與卜光學的照顧,更何況孟凡均與劉道勤平常的關系也很不錯,現在孟凡均和卜光學遇到了困難,他當然要過來看一看是不是有機會幫忙。
薛海風笑了笑說道:“在商言商,孟市長和光學的事情要辦,但是錢也要賺,望海縣搞葦紙一體化,總要有人提供蘆葦對不對?”
原本鹿鳴縣要搞葦紙一體化的時候,薛海風就盯上了為項目提供蘆葦的差事,蘆葦在沿海的灘涂上分布廣泛,只要雇人采收,幾乎無窮無盡,這是一個大財源,而且合理合法。
沒想到鹿鳴縣的葦紙一體化沒有能夠搞起來,薛海風的發財大計就受到了影響。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挽回,不管是鹿鳴縣搞葦紙一體化,還是望海縣搞葦紙一體化,他們總需要蘆葦,需要蘆葦,薛海風就可以進入。
他的目標就是拿到望海葦紙一體化項目的獨家蘆葦供應權,以及靖城市灘涂蘆葦獨家經營權,壟斷靖城市灘涂蘆葦的供應。
不過他剛剛并沒有表現得太熱切,這件事要辦,但是孟凡均與卜光學的事情也要辦,尤其是在得到卜光學的認同前,他也不想與望海縣,尤其是那個叫包飛揚的走得太近。
卜光學找他,請他辦事,固然是因為他們在鳳湖的時候關系比較密切,但是卜光學的背景要比他更深厚,他的舅舅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彭彥東,而彭彥東又是省委書記魯勇明的親信。他的大伯是津海市副市長,爺爺曾經做過紡織工業部部長,至今卜家在紡織系統還有不小的影響力。
薛海風看得出來,卜光學對包飛揚的態度非常冷淡,除了因為葦紙一體化項目被搶,包飛揚的年輕讓同是年輕人的薛海風比較警惕,所以既生瑜何生亮就是他們這種關系,通俗地來講就是“同行是冤家”,同為年輕官員,當然會時常被人拿來比較,而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卜光學處于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