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耀、霍洞陽等人遠遠地跟在考察團身后,他們陪了一路,卻并沒有機會去到許中原面前露個臉,哪怕煤炭廳作為焦化廠的直屬上級單位,可以跟考察團的人在一起,卻也只能在外圍,只有涂延安、田剛強等人才能緊隨許中原兩側,不時地回答許中原提出的問題。
直到考察結束之后,許中原才特地跟身后龐大的陪同隊伍打了個招呼。
不料,許中原又提出要見見其他人,最后竟然走到包飛揚面前,跟他攀談起來。
很多人看得眼熱,而海文耀的臉色陰沉得能夠滴下水來,這個包飛揚的運氣太好了,竟然得到的接見,這可是他們也沒有享受到的待遇啊!
海文耀死死盯著包飛揚,暗暗詛咒對方說錯話,引起大怒,一捋到底。
不過海文耀的詛咒顯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許中原不時發出洪亮的笑聲。因為周圍誰也不敢輕易發出聲音,許中原的聲音又特別響亮,因此海文耀等人的距離雖然比較遠,可還是能夠隱約聽到一兩句話。
比如“好、非常好”,再比如“后繼有人”等等,不用想都知道是一些好話。
這讓海文耀等人更加嫉妒氣憤,可是也只能無可奈何。
許中原拉著包飛揚的手,又問道:“小包同志,你現在在能源體制改革辦公室工作,這應該是你們西北省做出的一個嘗試,你說說看。我們的能源領域有哪些要改的?”
距離較近的煤炭廳廳長盧勝利臉上風云變幻,他作為煤炭行業主管部門的負責人,才能夠站到這么近的位置,也跟許中原說了一些話,回答了許中原的幾個問題,介紹煉焦項目和煤炭行業的一些情況,不過連他自己都很懷疑有沒有在許中原心里留下印象,還是只將他當成了普通的解說員。
反倒是這個包飛揚,竟然引起許中原的關注,而且被問到這樣的問題。這是一個大好的、表現自己的機會。
當然。如果表現不好的話,機會也能變成陷阱。
包飛揚略顯靦腆地笑了笑:“許老,您說的這個問題太大,一時半會兒我也不能說那么透徹。而且我到能改辦的時間也不長。這一個星期的時間主要就在搜集和梳理基本情況。可能也說不了那么好。”
“不要你說得很透徹。你就隨便說說,挑重要的說,給你一分鐘時間。”許中原笑著說道。
涂延安、田剛強都不禁有些緊張。對于包飛揚的任命,他們也是冒了一定風險的,因為包飛揚的年齡確實太年輕了,很多年輕人這時候剛剛大學畢業,可是包飛揚已經實質上開始負責一個處級部門的工作,工作的內容又涉及能源這個重要行業。他們都知道包飛揚能力很強,可是他是不是能夠做好這方面的工作,他們也并不能很肯定。
年齡和經驗是包飛揚身上的硬傷,就算天縱奇才,沒有經歷現實的考驗,那也未必就能成為棟梁。對于包飛揚的任命,就有鍛煉他的意思,可是現在還沒有來得及鍛煉,就要面臨中央大佬的面對面考核,他們十分擔心包飛揚不能交出合格的答卷。
像許中原這樣的大佬,就算是一般的省部級官員在他的面前也會感到緊張,一般基層的干部陡然見到級別這么高的領導,很可能連話都說出來。包飛揚這么年輕,這恐怕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領導,萬一緊張,就算他心里有想法,也表現不出來。
要是搞砸了,他們冒險任用這么年輕的一個人擔任重要崗位的負責人,很可能成為一道傷疤,就算許中原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也會成為某些對手肯定要加以利用的地方。
不過這個時候,涂延安和田剛強都沒有辦法阻止,也很難提供什么幫助。
涂延安看著包飛揚,溫言說道:“飛揚,那你就隨便說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畢竟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
包飛揚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退縮,略一沉吟,便接著說道:“那我就簡單說說,我覺得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我們自己,包括職能部門在內,都要對行業的情況進行一次認真的梳理,并且要根據現在經濟的發展情況,對未來能源的需求趨勢進行分析和預測,這個非常重要。我認為隨著我國經濟的持續發展、高速增長,未來生產生活對能源的消耗,可能是現在好幾倍、十幾倍,如何保障能源的可持續供給,以及協調好發展與環境保護、人民健康之間的關系,非常重要和關鍵。”
“再具體到現在的能源管理、生產和使用,我認為應該在進一步加強宏觀調控和管理的同時,進一步放開準入、開放市場。”
“具體就是對上游的開采進行嚴格控制,尤其是煤炭領域,要取締小煤礦,發展大煤礦;對下游的生產、加工和零售環節,應該適當放開,鼓勵更多資金進入,比如油品零售、電力銷售等等。”
包飛揚沒有說空話套話,他說得很簡潔,但是涉及的方面卻比較多,也比較大,而且十分大膽,就連田剛強也暗暗捏了一把汗。
煤炭廳的盧勝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個包飛揚也太不知趣了,領導問話,你就說一些場面話、大而化之的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就行了。
到底是年輕人,一味圖表現,殊不知這樣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就算沒有什么大問題,可是這種不知分寸、貪功冒進的表現,依然會給領導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至于包飛揚說的那些話,盧勝利更是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小煤礦是那么好取締的?就這一句話。就將下面礦區的縣鄉鎮得罪了個遍,甚至連一些地市也會受到波及。
年輕人嘛,考慮問題難免不周全,可是領導肯定會考慮這些問題,從而在心里留下這個人做事不周全的印象。
至于下游放開,那也不可能,國內現在的情況是上游不賺錢,就靠零售這一塊錢賺錢,如果放開了下游,一是價格沒有辦法控制。會給國民經濟帶來很大的不穩定;另外上游企業賺不到錢。成為無源之水,那也做不長久。
在盧勝利看來,包飛揚的這番話選擇錯了,內容更是錯漏百出。錯上加錯。看來距離被冷藏甚至被踢開也不遠了。
較遠處的海文耀、霍洞陽等人聽不清包飛揚說話的聲音。只能透過人縫看到他侃侃而談的身影,心里又羨又妒,暗暗抱怨怎么就給了包飛揚這個機會。他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年輕,不搞砸了才怪。
“好、好好好——”就在這個時候,許中原接連說了幾個好字,洪亮的聲音幾乎傳遍了全場。
許中原贊賞地看著包飛揚:“小包啊,你說得很好。雖然你的想法不一定對,畢竟我們的有關部門也還沒有將這些問題研究透徹,但是你能夠想到這些問題,說明你是用了心的,也有這方面的意識和能力。”
“小伙子好好努力。用主席的一句話來說,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加油吧!”許中原伸手拍了拍包飛揚的肩膀,十分動情地說道。
說完這句話,許中原正準備結束和包飛揚的談話,并且也結束這一次臨時的考察,一個陪同人員突然走到他的身邊,跟他低聲說了兩句話,許中原的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不禁又仔細看了包飛揚兩眼:“小包同志,你去過桂苑?”
包飛揚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那個已經退到人群當中的“黑衣人”,今天這些人能夠出席這么重要的場合,省里面都是經過嚴格篩選和審核的,名單也會交給相關部門進行審查。包飛揚的一些關系和事情可能連涂延安、田剛強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有關部門的審查下,卻纖毫畢現,一覽無遺。
這些情況不需要一一告訴許中原,許中原也不會感興趣,但是許中原已經接見了包飛揚,并且交談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相關陪同人員自然要將這個重要的信息匯報,畢竟包飛揚的身上牽涉到了當今健在的最重要的那幾位元勛之一。
許中原雖然不屬于趙系,不過趙老主持工作的時候,也做過他的領導,他對趙老也十分尊敬。聽說包飛揚和趙家有關,大吃一驚的同時,也對包飛揚能夠有剛剛的表現感到釋懷:能成為趙家的入幕之賓,自然要能力異常出色,也更容易出成績。
包飛揚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去過幾次。”
“好好好,你沒有給趙老丟臉,有機會的話,給我給趙老帶句問候,就說我們都祝他身體健康,萬壽無疆。”許中原笑著說道。
涂延安驚訝地看了包飛揚一眼,然后轉頭看向旁邊的田剛強,正好對方也轉頭看過來,兩個人都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疑惑的表情:桂苑?趙老?許中原還特地讓包飛揚帶去問候?
涂延安和田剛強都是從地方成長起來的干部,哪怕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去玉峰山的機會也不多,玉峰山那幾座別墅的位置和情況也不會有人隨便說起,他們只隱約聽說過玉峰山幾座別墅的名字,其中好像就有桂苑。